第十章

　　薛刚移师青龙山
　　由于不停地招兵买马，薛刚纪鸾英夫妇已经有了上千兵马。葵花寨的跑马道、练兵场头显得太小。薛刚夫妇商量，决定移师靠近房州的青龙山。那天，薛刚夫妇把一千兵马分布在青龙山临近各个山头，决定在青龙山顶磊寨作为调兵遣将的总部。那一天傍晚，薛刚纪鸾英攀登到青龙山顶踏勘地形，两人都觉得口渴，就到山南的青龙观找水喝。
　　只见山峦叠嶂，茂林修竹中有一草庵。慧心师傅坐在草庵门前朝着远去的太阳，捻动念珠，嘴巴里念念有词。
　　纪鸾英说：“这是道姑在做晚课呢。”
　　薛刚说：“管她早课晚课，我的嗓子渴得起了干壳壳。”
　　纪鸾英说：“我也是口渴得厉害，山高涧深，看到清凉亮的水，就是没有办法喝到嘴啊。”
　　慧心耳闻有人前来，左手指掌横打在竖起的右掌上说：“无量天尊，无量天尊——两位施主是想找贫道讨水喝的吗？”
　　纪鸾英连忙接腔回答：“打扰了师傅，我们口渴得很啊，想麻烦你给我们一点水喝——”慧心师傅说：“吃斋念经，慈善为本。助人为乐，才是正经啊。想喝水，有的是，不过，我这茅庵里没有水缸，也没有水盆也没有水桶什么的。”
　　纪鸾英小心问道：“那——师傅，您喝水么样办啊？”
　　慧心师傅说：“呵呵，那好办啊，你俩来看，这山墙侧边是多好的一口清水塘啊，是真正的好清亮的水呢！”
　　薛刚撒急说：“嗨呀，这不和那深涧里的水是一样的吗？这么深的塘岸，样么喝得到嘴呢？出家人也糊弄人啊。”
　　慧心说：“无量天尊。无量天尊。贫道从来不糊弄人的啊。我让你们喝水，自然有能喝到水的办法啊。我进屋给你们拿水瓢来——”说着话，慧心进屋拿出来两把一人多高把子的水瓢。
　　慧心递给薛刚纪鸾英一人一把长把瓢，说：“施主，你俩自己可以喝个够了。”
　　纪鸾英接过两把瓢。
　　慧心依然闭目打坐念经。
　　薛刚纪鸾英二人用长把瓢舀起水来，因为瓢把太长，他俩怎么样变换方式，都喝不上瓢里面的水。薛刚气得只好把水倒在地上了。
　　纪鸾英心细，思摸这种喝水方式肯定有么事讲究，就很客气地问慧心：“师傅，多谢你给瓢让我们喝水，可是，都怨这瓢把子太长了，我俩喝不到嘴啊——”
　　慧心轻微一笑，说：“无量天尊——呵呵，施主不可以埋怨瓢把子太长，那是你们俩喝水的方法不对啊！”
　　纪鸾英说：“师傅，我们试验了好多方式喝啊，就是喝不上水啊！
　　慧心说：“可是，还有一种最重要的方式你俩没有试验——”
　　薛刚发毛起来：“你这道婆子，不是存心捉弄人嘛。”
　　慧心不紧不慢地说：“施主啊，贫道一生不敢捉弄他人。呵呵，无量天尊，无量天尊——因为你俩只想到了自己要喝水，没有想到他人，所以这水就难以喝到嘴。”
　　纪鸾英越发明白了道姑喝水的讲究，就亲切地问：“师傅，我们现在怎么样才能喝到水呢？”
　　慧心说：“人世间的事情很明白啊。你俩为么事还不明白吗？你俩去重新舀起水来——我再给你俩说——”
　　薛刚瞪着眼说：“如果在让我俩喝不到水，我把你这茅庵一把火给烧了。等我俩在舀其水来再说。”
　　薛刚耐着火爆性子和纪鸾英重新把水舀起来了后，慧心说：“好好。无量天尊。你俩互相把水瓢送向对方的嘴巴——”
　　薛刚、纪鸾英照着照慧心说的方式做，夫妻俩都很顺利地喝到了水。
　　慧心看着薛刚夫妇痛快喝水的样子，说：“呵呵，无量天尊，夫妻俩也不知道真正的好喝水方式啊，可见这世上不知道该怎样喝水的人还很多很多呢。”
　　纪鸾英对慧心深施一礼，真诚感谢地说：“师傅，您不仅帮我们解了口渴，更重要的是教给了我们做人的道理！”慧心说：“施主悟得快啊，看来我们有缘分呢。呵呵，明白了就好。所有人明白了就更好。都明白了这个道理，那就没有打打杀杀了。那就是美好人间了。无量天尊！”
　　薛刚纪鸾英告辞慧心，要继续踏勘寨址去。
　　
　　青龙山竖好汉桩
　　薛刚纪鸾英见天色不早，还要去踏勘借个山头，正要下山，却见在黑龙池救下老乌龟和大虾婆的张法官赶来，也去茅草庵找水喝。张法官和慧心好像很熟悉，进门就把慧心的手臂重重捏了一把，说：“你有水吗？”男人问女人这话，表面上是个文雅话，实际上是句淫秽调戏话，慧心就有点恼怒的面色，但碍于俗家从前是一个村院的人，又同属道家宗派的人，还是进屋给弄水去了。
　　慧心给张法官弄水喝，可不是像对待薛刚夫妇那样，而是用一把专门滤水捞面的竹篾笊篱，平平端来一笊篱水递给张法官。薛刚夫妇不晓得内里讲究，这是慧心在显示自己的工夫和法力，警告长法官再不要调戏她。可张法官左手接过盛水笊篱，用右手中指在笊篱上分中划拉一下，喝了一半，留下了半笊篱水。这证明张法官虽然是伙居道人，比慧心出家的法力更胜一筹。递过留下的半笊篱水时，有趁势把慧心的屁股摸了一下。羞得慧心当下把茅庵的门给关上了。把个张法官开心得哈哈大笑。
　　薛刚见张法官有意调戏慧心，就有点想打抱不平，对张法官说：“你这人咋就只晓得捏女人胳臂，你来捏捏我的胳臂试试——”
　　张法官呵呵一笑，说：“我和慧心是熟人，她没有出家时，对我就满想好的，如今她出家了，不想男女之间那个事了，闹着玩儿一下有么事要紧？咋的，你像和我打架啊？”
　　薛刚说：“我可是在京城闹花灯踢死太子吓死老王的主。人不想打架呢，这会儿拳头痒痒起来了！”这分明是在向张法官挑衅。
　　自从薛刚从京城逃亡到深河，张法官夜观天象，算定薛刚还是个干大事恢复从前正统朝廷的角色，就像回避薛刚的挑衅。说：“三爷你想和我打架，今天晚上人定亥时我俩到两河口河滩上去打，免得惊扰别人。”
　　薛刚说：“要得。今晚上我两个谁不照面谁就算深山的狗熊。”
　　张法官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一定一定。你打赢了我，我给你竖个好汉桩起来。”说罢各自分手。
　　说来这张法官虽然是伙居道人，可还是有点古怪蹊跷的能耐。比如，茅坝张员外那年、那天请了四五十个精壮小伙子先在他家里和插秧酒，然后好帮他去大片水田插秧。酒席排好，鸡鸭鱼肉上齐，插秧的人上席就坐，正准备喝酒、吃菜呢，蛮好的天气呢，一会儿一阵璇璇风刮进屋，旋转好多灰尘落在酒杯里面、菜肴上面，让人吃不成。人吃不成呢，还想等风过了将就着吃，忽然就从后檐口溜进一条碗粗的长虫，吓得众人只好飞快离席。
　　张员外花费了鸡鸭鱼肉啊，人没吃成，抢火口的季节，秧把子打下田，众人不能怪张员外没管酒肉，还得赶紧下田去插秧。那四、五十人一下田呢，才打开一些秧把子，忽然田水里呼啦啦游来好多好多桃花鱼，密匝匝地鱼儿直朝人腿上撞。这一来，哪个还顾得插秧，都在田里捉鱼，把好好的秧苗把子都踩得稀烂。逮鱼的人都跑回去剖鱼、煎鱼，越煎越闻着不是鱼香，再一细看，炕黄的都是满锅的柳树叶子。张员外把这几茬事情联系起来一琢磨，心里明白了是和插秧酒没有请张法官作客，得罪了张法官。半后晌，张员外就亲自上了张法官的门，么事都不说，十分客气地请张法官到家里去喝酒。
　　张法官也不说么事，请喝酒就喝酒。满桌的菜肴都尝了尝，喝了一壶酒，够滋够味儿了，看看太阳还没有落山，就对张员外说“种庄稼啊，抢活口的时节啊，不能耽误，快叫打帮工的人都下田栽秧，把今昼逮鱼耽误的工夫补回来。
　　帮忙插秧的人都下了田，重新整理秧把子，分开一株株秧苗，你追我赶地插秧。张法官打一把伞站在田埂上不动。等大田的秧苗都载好了，他才把伞收了。伞一收呢，早不见了太阳，只有月亮影子在晃荡。人们从田里起身回家，院子里的公鸡都开始长一声短一声的打鸣了。原来，是张法官的伞撑住了太阳，腾出了耽误插秧的时间呢。
　　你说，薛刚要和这样的人斗狠大家，只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啊。
　　张法官与薛刚相约打架的当晚，张法官和薛刚都准时去了两河口河滩。月亮昏昏沉沉地，两个人见面也不客气，照面就开始打起来。薛刚用他拿碗大的拳头直朝张法官身上狠咂。奇怪的是，把张法官打倒了，又站起来，打倒了又站起来，薛刚也不晓得打了多久，打得急了，双拳照着张法官脑袋上狠命一砸，这一家伙张法官到底倒地不起来了。这时，天色已经麻麻亮了，薛刚说：“我到底把你张法官打倒了。”用衣服袖子擦擦脸上的汗水，喘了一口气，睁眼细看，倒地的哪是张法官，原来是一人高、洗脸盆粗地一截圆木，那圆木被薛刚砸得皮翻翻的开了裂。
　　原来是张法官开始打架时，只和薛刚虚晃了几招。几招过后，就是了金蝉脱壳的法术，自己跑回家睡大觉去了。遁来一截圆木当了替身，让薛刚用拳头砸了一整夜。薛刚正说我到底把你张法官打倒了的时候，张法官早又赶到河滩，站在薛刚背后笑嘻嘻地说：“薛三爷真的好身手，我今天就给你竖起好汉桩来。”
　　薛刚一看张法官那嬉皮笑脸的摸样，气得吹胡子瞪眼地走了。
　　张法官也不食言，用了一根人多高的长石头桩子，上刻“好汉桩”三字，栽在青龙山脚下河滩边上。只是到了几千年后农业学大寨的时候，有人把那石桩拔起垒梯田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