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完）

　　【23】
　　
　　车跑得真快，说着说着居然跑到绿蟾山下……
　　此山是本地最为壮观的景点，一年到头有许多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就是为了欣赏山上那块块像极了蟾蜍的绿石，听说还有石刻造像摩岩、佛家舍利塔，到佛家寺庙里拜拜，真是个好去处！
　　太阳好大，单左天不想上去，但见路边停上很多的士，想必许多人都搭车而来，搭车回去，自己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不去多可惜！他决定，干脆驾着车沿着盘山路上去，到寺庙里烧几柱香，解解秽气吧。
　　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山的中心地带。人真多！停了车，和人们一样，到位处张望！只见山上石崖直立，三丈见方的石刻造像摩岩雄视空宇，上面雕刻有许多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大有丈余，小不足尺，神采各异，风格独特，有千手观音、九龙浴太子、悟道图、十八罗汉飘海……
　　啊！人们不断惊叹这绝世的人造艺术，可单左天却不愿接受：为什么千手观音是女的？为什么众神中许多女神竟有超乎男人的神力？
　　崖下泉水叮咚，水中鱼儿荡漾；崖间树林阴翳，叶隙中漏出点点日光，紫烟在树间流淌；林中块块绿石灵动，真像昂首叫天的绿色蟾蜍。只一闭眼，似乎耳边拂来阵阵轻风，风中传来蟾蜍一声两声悦耳的呼叫……
　　真是山幽、石奇、水秀，像是一处仙境！
　　一抬头，却见“绿蟾”二字龙飞凤舞，桀傲不逊。蟾蜍之间，座座舍利塔安卧其中，诉说着悠久的历史……的确不假，如果仔细打量，
　　忽然有人拍手叫道：“果然舍利塔给带来了灵性，绿蟾才像活的！”
　　好耳熟！单左天猛一抬头，但见对面聚精会神坐在舍利塔面前的，那不是韩乔妍是谁？他急忙抽腿，向对面跑去，并大声喊叫：“小韩，韩乔妍，韩乔妍，终于找到你了……”
　　人们吃惊地看着他，以为他是不是犯了什么毛病，可没有人应他。跑到近前才发现，坐在舍利塔面前的，哪里是韩乔妍，而是一个男小伙！
　　他不信，急忙往远处看，一个轻盈的身体穿过人缝，跃身飞跑，踩着石梯直奔山顶寺庙而去！那不是韩乔妍是谁？单左天一声声叫道：“韩乔妍，你在哪里……”一下却不见了人影。
　　韩乔妍，为什么我总想着你？明明已经知道你是女的，为什么还是那么2念念不忘？难道，难道我的后半生注定不能离开女人？
　　这时，林义来电话了：“单总，你在哪？”
　　“什么事？”单左天问得有气无力。
　　“是这样的，刚才市宣传部来了一份通知，‘十一’时全市要搞一场大型的文娱汇演，每个单位，不论国企民营，全都得参加，而且给每个单位都下达了任务……”
　　“什么任务……”
　　“一个男女二重唱，一个女生表演，一个男女双人舞。如果完不成，年终时评不上‘优’。可是……”
　　单左天知道林义要说什么，他灵机一动，挡了回去：“……好了，好了，你是工会主席，从现在起，这事你全权负责……”
　　林义颤声说：“公司没有女的怎么办？”
　　单左天没有理他的茬，继续道：“要不，你召集公司有关人员开个动员大会，让那些有文娱天赋的员工报名参加训练，双倍工资。但有一条，谁参加，谁就得带个女搭档……”
　　林义电话那头一愣，随即马上回答：“好，就这样，我试着去做吧……”
　　真是麻烦！干嘛做什么都要女的呀！不管了，随他们去做好了！
　　突然，乐盈儿飞也似地跑过来，大声叫喊：“单总……单总……”
　　单左天愣了，厌恶地骂一句：“怎么像鬼样地追来了？”他最见不惯乐盈儿这股疯劲，一点不像女孩，他大步朝前走，乐盈儿却紧追不舍。
　　也许乐盈儿太激动，一不小心，被一块大石绊了一个大跟斗——大概摔得不轻，疼得她“哎哟哎哟”直叫……单左天只好停下来，挺挺站在她面前，睨着眼冷冷问：“谁叫你跟来的？活该！——摔着哪儿了？”
　　“哎哟，我哪里追你呀！我是来散心的。可是我的脚……“乐盈儿动一下左脚，向单左天示意。
　　单左天蹲下左右看看，左脚好好的，没有红，没有青，更没有肿，根本没有摔着！这家伙又要故伎重演！于是他站起来拍拍手：“起来吧！别装了！你以为我是一个好哄的男人吗？”
　　“右脚！”乐盈儿不断“哎哟哎哟”地叫，一个冷眼旁观，不愿相帮，引起了游人们的关注。大家围上来，看看盈儿，再看看单左天，开始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怎么不知道怜香惜玉？你看多漂亮的女孩，他竟然不珍惜……”
　　“看来他们认识……更应当帮忙了……”
　　“这个男人真冷血！见死不救！”
　　
　　见这阵势，单左天怕了。他怕的不是人们说他和乐盈儿是两口子，怕的是冲犯众怒，把他看成冷酷无情的小人。他想俯下身去扶乐盈儿，又担心乐盈儿胡说八道！他小心问道：“你真摔着了？”
　　乐盈儿苦着脸说：“真摔着了。好疼呀……”
　　单左天再度仔细看她右脚，果然青了一块，便说：“淤血了，那，那你小心点……”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小心扶起乐盈儿。不料她又叫起来：“哎哟哟，我的脚骨是不是折了，不能着地，你背我吧……”叫着叫着伤心哭开了。
　　的的确确是真疼！单左天弯下腰，让她伏到背上，游人们一哄而散。单左天一步一步朝前走，心里想着随后到底应当怎么办。
　　乐盈儿的脸紧贴在这个仇女恨女的男人后脖上，嗅着男人身体的特殊气味，内心有些伤感，要是能做他的女朋友，肯定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可是，他并不属于她，他是冯婉丽的，君子不夺人之好，她只能是他的一般朋友。还好，他终于不再那样仇视女人了！
　　乐盈儿忍不住在单左天的耳朵边小声问：“单总，你不觉得你的变化挺大的？”
　　单左天左右看看，仿佛不知道声音从哪里来的。但他却威严地喝斥道：“闭上你的嘴，否则，我扔你在路边！”说罢，他没等乐盈儿反应过来，故意做出要扔的样子，吓得乐盈儿直求饶，说：“我不说了，不说了……”
　　单左天侧过脸说道：“还是下来，让我给你捏捏吧！”
　　没等乐盈儿答应，单左天就把她轻轻放到地上坐着。乐盈儿本能地将右脚一缩，心虚地看着他：“轻点，别弄疼我了……”
　　“你真是个混蛋！我的麻烦事就够多了，你偏偏缠着我不放！”说罢，他抓起乐盈儿的右脚，先是轻轻的，慢慢加大力量。
　　“哎哟……你轻点！”乐盈儿呲牙咧嘴，倒吸冷气。单左天不理会，看着别处，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给她捏来捏去。好久好久，乐盈儿终于说：“哎呀，好多了……谢谢你，单总……其实，我的身世比你还差。”
　　“你说什么？”
　　“……你从小没有妈，我有妈等于没妈……你比我还要好点……有个好爸。”
　　“嗯？”
　　“你有个爱你的父亲，而我呢？父亲天天在外面，夜夜不回来，陪他睡觉的女人多得数都数不清……幸好我在外面读书，否则……”
　　乐盈儿哭了，小声抽咽着……单左天心里立即涌起一股苦涩。他不再说什么，一屁股坐到一边的石头上，看着这个曾令他十分憎恨的女孩……
　　
　　不知是不是真的爱过韩乔妍的缘故，单左天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韩乔妍的音容笑貌。他回想着和她一起时的情景，想起办公室里那缸锦鱼，那几盆不开花的植物，想起她所说的一个男人不能离开女人，想起她所搞的“女人是行家里手”的有奖销售活动……
　　再见，乔妍，但愿你前途似锦，万事如意！
　　自从韩乔妍走后，单左天到处奔波，休息不好，睡眠不好，心里总是闷闷不乐。终于，他经不住折腾，回到了“仙蟹洲“，打开小木屋，门一甩，倒头就睡，连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知道……
　　他在做梦吧？要不，为什么笑出了声？黄昏中，冯婉丽从外面进来，轻轻关上门。可能不适应屋里的光线，站了片刻，然后摸索着走到他的床前，发现单左天横在床上和衣而睡。
　　“唉，也不脱衣服鞋子……”
　　冯婉丽试着抬起他的腿顺着床移动，然后抱起他的头，轻轻落到枕头上。接着脱下他的皮鞋、袜子，给他盖上薄毛巾，而他依然无所触动！做完这一切，冯婉丽抬起椅子，放到床边坐下，抓着他的手，两眼欣赏他的睡相。天渐渐黑了，冯婉丽止不住瞌睡，终于把头耷拉在床沿上，继续拉着单左天的手，和他一样睡得好香。
　　单左天正在做一个梦……
　　他和韩乔妍、乐盈儿成了极好极好的朋友，一天，他们爬上一座山……
　　这座山特别奇特，树林葱郁，百石怪状，道路狭窄，却格外滋润，用手一摸，给人一种闹心似的细腻和润滑。一阵阵凉风吹来，再往上爬，就是山顶，向下看，山顶中央凹下一个巨大的深坑，有五十多丈大小，看起来像一口巨大的“天锅”，四周全是刀削似的岩壁，一片绿色。
　　忽然，“锅”边掉下一个女人，单左天马上飞过去，奋不顾身跳下，正好接住那个女人，抱起一看，是冯婉丽！冯婉丽抱着他直哭，连连说“对不起……”
　　咦？我的手怎么啦？啊！不好！单左天一下醒过来，果然，他的手被人紧紧抓住！是谁？仔细一看，似乎有人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他急忙开灯，不看则已，一看把他吓了个半死！——原来趴在床沿睡着的不是别人，是冯婉丽！——像睛天霹雳在头上炸响！她睡得真甜，如果不叫醒她，可能她会睡到天亮。叫醒她吧，如何面对？
　　不料，冯婉丽醒了！她揉揉眼睛四望，像在回忆她为什么在这里。突然，她看到单左天，那个极不愿见到她的男人。单左天呢？面对的是一双大胆的眼睛，一张白皙的脸，一只微笑不语的口。
　　时间在一秒秒移动，他和冯婉丽相互对峙！说不上凶神恶煞，也许含情脉脉。
　　不敢再看，只好闭上眼。一双纤柔的手放进他的手心，传递着她的情意，只听她软软地说：“你睡吧，过一会儿，我自己走……”
　　空调没开，但窗口飘进河风，令人格外颊意！
　　窗户什么时候已经掩上，紫色窗帘拉了一半，阳光特别客气，从缝里悄悄钻进来，好像问他昨夜过得是否安逸。他突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一看，冯婉丽果然走了。再一看，洗脸水、刷牙水、茶水、油条、牛奶、鸡蛋……全为自己准备得好好的！单左天心里微微感动，也很内疚：“你为什么要这样为我付出？”
　　看看小屋，一切都恢复原样，他才开了门出来。最近的农家乐，还是那样平静——还早着呢！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站在洗手池旁，像等待谁。见单左天出来，她会心地笑笑，然后走了……单左天一点没有感到这有什么不同。
　　忽然，路边有人招手——乐盈儿出现了：“单总，你早！”
　　“你早！”他只好停下来，但显然没话找话，“有事吗？”
　　她笑咪咪地走到车前，好像提醒他什么：“刚刚冯婉丽才走……”
　　“怎么？你见过她了？”
　　“是啊，没有我，她能找到你的小屋吗？”
　　“那……谢谢你……”
　　手机响了——父亲的电话！
　　“喂，臭小子，你真不要你爹了？”
　　“爸，什么事？”
　　“你马上给我回来！如果你不回来，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说罢，电话挂了。
　　“这老爷子又有什么事了？”他简直无可奈何。
　　乐盈儿似乎比以前会思考了，猜测说：“我看，会不会是因为那个阿姨……”
　　“她？不会吧？”他担心了，“我看她很儒雅慈祥……”
　　打开门，客厅里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该不会在楼上吧？侧耳听，上面没有人走动。
　　“这个老爷子，叫我回来，自己却跑了个没影……”
　　刚向外走两步便停下：“好多天没在家了，只怕早已没了以前的味道！”
　　想罢马上回头蹬蹬上楼，先看看父亲的卧室：啊，大变模样，所有的东西全改了位置，居然还插了两瓶花！看来有女人的家和没女人的家就是两样！
　　向自己卧室走去，吓了一跳——谁坐在窗前摇椅上看书？椅子一摇一摇，但一点不影响她的兴致，连外面进来人也不知道！
　　“你是谁？”他厉声喝问。
　　看书人一惊，书飞出好远，马上像弹簧似的从摇椅上跳起来，规规矩矩直立，面色苍白，睁大惊恐的眼睛：“啊啊，我，我……”
　　原来是冯婉丽！看她那样，真是吓得不轻。
　　“哦，是你呀……”单左天心里一阵快意：没想到你受到惊吓的表情是这样的楚楚可怜……
　　冯婉丽才回过神来，一看是他，拍着胸口：“哎哟，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单左天见她一头飘逸的长卷发衬出她漂亮的脸庞，超高腰的紧身体恤衫和一袭白丝长裙突显出身材的姣好……
　　单左天居然有了调侃的兴趣：“呵，不知道冯小姐今日为谁而换装，为谁而修饰？”
　　冯婉丽妩媚一笑，现出万种风情。将长卷发一甩，特别自信地婷婷一立，那对高耸的柔峰随之一颤，脸上光采灿烂：“我听单哥说话好风趣，真和过去大不相同，莫不是这几日受了哪个高人小姐的菩提灌耳而心有所开？”
　　冯婉丽不经意的回答令单左天阵阵暖意荡漾，想起昨夜她的陪伴，早上一切的精心准备，他终于认可眼前这个温柔、漂亮、知性的女孩……他想亲近她，但随即克制住自己，他要把最美好的事情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光中。他说：“你变了，婉丽……”
　　冯婉丽惊了：“啊？是过去好，还是现在好？如果我告诉你今日为你换装，为你修饰，你愿意听吗？”
　　单左天竟不知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