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2】
　　
　　单左天的办公室显得格外的暗，他的心情也像办公室一样的暗。
　　那几盆被韩乔妍悄悄搬进来的花格外的寂寞，花朵谢了，一片片叶子打皱而显得萎靡不振，简直没了灵性，再也看不到往日的鲜亮和热闹；韩乔妍重新购置的鱼缸里，水昏浊发绿，鱼儿们有气无力地摆着尾巴，东看一下，西看一下，好像在寻找什么；花窗帘的鲜色已经不再，随意地耷拉着衣角，有一下无一下地摆弄自己，真有点失魂落魄！
　　虽然林义给花浇了水，给鱼儿喂了食，给花窗帘理了理，但它们仍像失去妈妈的孩子那样，难过，伤感，再没了往日的欢乐。
　　——单左天的感觉就是这样！他坐在老板桌后，静静地回顾韩乔妍曾经在这里忙上忙下的情景，感受韩乔妍带给他的喜悦和快乐。而现在他心里空落落的，整个人也像那花，那鱼，那窗帘，一点生气都没有。
　　他想承认点什么，但又不断地否认。自坐上老总这个位置，他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即使后来某次他感到是有点什么不对头，那也只能是小小不然的失误。失误谁会没有？只要不是原则……
　　但为什么会出现韩乔妍这样大的失误呢？单左天越想越远，越想越离题……
　　林义一会从外面进来，一会儿又从里面出去，真忙得不亦乐乎，但他脸上永远露着微笑——这是前几天看不到的。他一边忙，一边悄悄打量单左天，想问韩乔妍为什么不再来公司。可话到嘴边又溜回去，他实在有些害怕这个和他从小一起玩耍的伙伴，只好不断地猜测：看他这样，好像很难过，是不是他对不是男人的韩乔妍发生了转折性的突变，对韩乔妍的离去依依不舍？或是韩乔妍和他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而闹得面目全非……
　　突然单左天大喝一句：“林义，你别在我面前晃行不行？晃得我头生痛！”
　　林义吓了一大跳，一下定在那里，他不明白自己跳上跳下，忙里忙外，到底哪里做错了！见他一副委屈的样子，单左天的火气越来越大：“你到下面门市商场转转不行吗？要不你就坐到自己的位置去，为什么总要在我面前走来走去？你不怕我烦心啊……”
　　林义哪里知道单左天的内心？他只好坐到原本韩乔妍的位子上去，但目光中全是询问。见林义不时的探询的目光，单左天扬扬手，说：“林义，别胡想了，韩乔妍辞职到北京大学考博士研究生去了，以后事情有得你干哦。”
　　林义听了自然高兴，忽然他又想起什么，说：“我看见那冯婉丽还在你家呢。”
　　单左天这回没生怒，反而说：“唉，老爷子喜欢她，我能怎么办？”
　　
　　好多天没有在家了？单左天终于又看到自家的别墅！他心里涌动着一种渴望，不再离开家，和父亲在这里度过平静的人生。没有女人，只有父子间的亲情。
　　“爸，你还好吗？真对不起，作儿子太不孝了……”单左天心里默念道，似乎忘了他此次回来究竟为的什么。
　　走近了，终于可以触手相摸了。忽然，屋里飞出一串串无所顾忌的笑声，有男的，有女的，男的一定是父亲了——通透的幸福，尽情的宣泄；女的是谁？是父亲的女人吗？听得出她的身体健康，并不苍老——
　　单左天猛地开门，笑声一下打住，屋里人全都朝向他口瞪目呆。客厅里除了父亲和冯婉丽，确有一个年纪并不算老的女人，白皮黑发，大概比父亲小了十岁——单左天猜测，她就是冯婉丽给父亲找的女人！
　　他不知道，刚才冯婉丽给老两口讲了一个笑话，乐得他们笑得合不拢嘴！他不看那女人，走到父亲跟前：“爸，你好吗？”
　　“左儿，你回来啦……这，这位是……”单父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随手拉拉旁边的女人，仿佛向她暗示该认错了。女人微红了脸，略含羞赧，正要开口，他却将脸一甩，搞得那女人好不尴尬。
　　冯婉丽惊了。但单左天并不理她，好像从来不认识似的。冯婉丽不在意，向正要发火的单父示意，马上从鞋柜里拿出凉拖鞋，递到单左天面前。单左天熟视无睹，换下皮鞋，向父亲点点头说：“爸，我去书房……”说罢离去。
　　一切都显得十分自然，然而单左天心里并不平静。面对冯婉丽，单左天的心情很复杂，他恨她，恨她把自己一个家搞得全变了样。但他又感激她，无论自己怎样对她，到现在她还能不计前嫌，看顾父亲，做了他这个儿子不曾做到的事情……不过，他无论如何接受不了那个女人，如果不是碍于父亲，或者出于身份，他肯定要给她脸色看！
　　忽然，单左天发现书房、书柜变了样。以前书柜里只是象征性地码了几本书，仅占据书柜的四分之一，其他四分之三全摆放他自认为是珍品的“古董”，什么都有，目的是想让外人知道他是个既爱读书，又兴趣广泛的男人。而现在，四分之三的地方全是书，有人文科学类，有商业商品类，还有古今中外名著……而那些“古董”则被摆放到书柜旁边的立架上，里外穿透，互为可见。书房的两个角落还添了两盆常青绿叶植物……
　　鱼缸，花盆——他又想起韩乔妍……
　　书桌上的电脑下面，摞着几本书，全是关于如何进行商业运作的，还有一个厚厚的日记本，好像刚才还有人在上面写了什么……
　　单左天想，这些肯定是冯婉丽的，正想说什么。冯婉丽进来，说：“单哥，你别以为这是我搞的，其实都是阿姨亲自动手搞的，她是退休老师，自然知道什么人家需要什么布置……”
　　单左天不听还好，一听更是火药加炸弹，他冲上去，将书柜里的书全都掀到地上，朝外面吼叫：“你以为你这样我就认可你了？没那么容易！”
　　冯婉丽不知如何是好。听见书房里好大声响，单父知道大事不好，急忙进来，女人紧跟其后。一见书撒满地，儿子还在那里歇斯底里的怒吼，单父气急败坏叫嚷：“你这个兔崽子，眼里真是没有你老子的活路了！你说，你今天回来是不是要你老子我死在你面前？只要你说是，我马上满足你的要求……”说罢伸脚朝着儿子大腿狠狠踹去。
　　但单左天一动不动，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瞪着父亲的女人：“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你给我出去！这里不是——”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到单左天脸上，火辣辣的。单父忍无可忍，他指着大门对儿子说：“这里不是我的家是吗？那好，今天我就告诉你了，这个家不是你的，是我辛苦一辈子挣来的！你，你走，永远不要回来！滚！”
　　瞬时，一张老脸顿时发白，摇两摇，终于挺着站稳实了。单左天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痛苦，搅得五脏六腑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他连忙跪到在地上，单父拒绝了，放低声音缓缓道：“单左天，我不是吓你，你要想我多活几天，就别这样对我。你妈的事，别以为只有你才受伤，我受的伤比你重十倍！你需要母爱，我也需要女人……但是，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骂过你妈？又什么时候想过要再娶？都没有！为什么我会这样，那是因为我不想再给你制造仇恨，也不想让小小的你受到伤害……现在，你可以不需要我，但我得需要你阿姨！”说罢牵着女人的手，喘着粗气。
　　女人赶快给单父抚揉胸口，然后慈祥地看一眼单左天，：“左天，我叫你单总好吗？事业做得再大又怎样？今天你的表现，就不怕受到社会舆论的谴责吗？我看你真是书读少了，才会这样……”
　　单左天依然恶声恶气：“哦，听说你是教书出身的，难怪你买许多书来到我家，就是为了教育我今后对你好点？”
　　女人不知所以：“我买书，我买什么书？”
　　冯婉丽看不下去，低下头喃喃说：“单哥，书不是阿姨买的，是我买的……”
　　单左天终于有了发泄的目标：“冯婉丽，你是什么意思？你又算我的什么人？还管我看不看书？告诉你，要不是韩乔妍，我才不要理你……”
　　“韩乔妍？为什么因为她你才理我？”
　　“哼，你在她眼里什么都好……”
　　冯婉丽却说：“单哥，我并不完美，只是做为女孩，希望得到你的关注！”
　　“我吃饱了没事干，为什么要去关注女人？”
　　父亲的女人——阿姨走过来，温文而雅，循循善诱：“单总，你仇恨女人，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得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待遇，我和你父亲相识相知相爱，不求钱财，钱财我有；不图做官，我的儿子是做官的。我们只是年纪大了，求的图的是个老来伴……”
　　单左天不说话，胸部一起一伏，仍然怒目而视，看着那女人，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冯婉丽温声细语：“单哥，有话好好说，以后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我知道你一时转不过弯来，要接受这个现实需要一段时间，但是……”
　　单左天终于又找到了目标：“冯婉丽，说来说去，都是你有理！如果没有你到我家，现在我和父亲会这样吗？真是，古人说得好，唯女子和小人难养矣……”
　　说完，他冲出去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