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葵花井薛葵出世
　　
　　薛刚夫妻走到峪口街后面的九华山，纪鸾英开始拉扯着肠子样的肚子疼，只得挽马慢走。走不上三里，纪鸾英肚子疼得如刀割，似乎胎胞已破羊水，裤裆内胞水淋漓，看来是要生娃子了。眼看四下里近处没有人家，到处是烧的火茜二荒地。薛刚只得扶着纪鸾英下马，把马拴在树上，让纪鸾英脊背靠在一个石龛上席地而坐，哎呀啊啊啊啊哎呀声声叫疼，连疼几阵，纪鸾英本是有力之人，下面开始使劲，就蹶出一个下面带把的儿娃子，面孔摸样和皮肉颜色像薛刚如同一个模子科出来的。
　　纪鸾英生了娃子，心想、嘴说母子都应该洗一下子才好，想着说着，稀奇事就来了，纪鸾英的腿边地面忽然闪动了一下，纪鸾英惊得屁股一挪腾，屁股边当下就闪开小脚盆大一个圆井。圆井里风生水响，晃悠悠就升起满井的清水来，还冒着腾腾热气呢。
　　薛刚夫妇不禁大喜，心说是老天真开眼了，母子都有好水清洗了。纪鸾英伸手一试摸，那水不烫不凉，清洗母子的身子那水温是再合适不过。纪鸾英心说再有一块软和东西擦洗就更好，说着呢，井水里面就荡漾出一个还没结籽的葵花盘来。纪鸾英顺手捏住，那葵花盘好柔和，先把娃子的胎里带腻渍洗干净了，然后自己把下身也擦洗个舒服。
　　你说这荒郊草坡上么样就冒出个温泉样的水井？还是清明时节呢，哪里就有了成盘子的葵花？说起来这里有故事了——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就有一口古井，房州大九湖里一条秃尾巴龙和它的龙妈就被镇压在这个井里。
　　秃尾巴龙的妈神通广大，上能撑天，下能撑地，从前虽然有本事呢，还很是慈善安祥，自从有了个秃尾巴儿子，就不顺心、不乐意，性情大变，不是害人口，就是害六畜。天长日久，由于她作了很多恶，被巡天值日的二郎神发现，用铁链子把秃尾巴龙的妈拴到这处深山古井底下了。
　　那时秃尾巴龙还小，二郎神没有拴它，所以秃尾巴龙还很自由。它夜晚和龙妈睡在一起，白天出井来玩耍。为了打发长日长时，当妈的常叫儿子出外走亲这河那潭的龙亲戚。走亲戚时有吃有喝，秃尾巴龙就亲养成了爱走亲戚的习惯。
　　秃尾巴龙渐渐长大了，有走亲戚的经验。它每年走亲戚时，麦黄去，稻黄回。所以，每年麦黄刮狂风时，人们都说：这是秃尾巴龙在走亲戚哩；每年稻黄刮狂风时，人们都说：这是秃尾巴龙走亲戚回家哩。
　　以后秃尾巴龙浪荡惯了，没谁管教，也就害起人来。每次走亲戚的来回之间，它都要乱刮狂风，掀人家的茅草屋，拔人家屋前屋后的大树。拴在井底思过的龙妈母也教育它不要害人，但它说：“我只是掀掀草屋，拔几棵大树好玩儿。”
　　秃尾巴龙的孽行，终于被雷神晓得了，也用铁链子把秃尾巴龙拴进了葵花井里。母子俩在井底已经好多年了，到底明白了要为人间做善事。今天，秃尾巴龙娘俩一激灵，晓得纪鸾英坐在井面上要生娃子，就闪开水井，让纪鸾英母子好清洗身子；龙妈朝石龛上得也葵花哈了一口气，葵花盘就落进井水，让纪鸾英母子擦洗身子，娘俩为人作了一间大好事，心里有点小安慰。
　　纪鸾英母子擦洗好了，薛刚坨了一间内衣褂子把娃子包起来，当时以葵花取名，把娃子叫作薛葵。薛刚包好了薛葵，扶起纪鸾英上马怀抱着薛葵，夫妻二人慢慢向深河葵花寨走去。
　　薛刚夫妻走了以后，秃尾巴龙娘俩商量，索性给人把好事做到底，不再封住井口，让那清水供给人间饮用，或者是浇灌庄稼。后来，那葵花井任是天再干旱，井水不下落；任是再雨涝，井水也不滥流总是平齐井口，慢慢侵润附近的田地。（如今，葵花井成了九华山森林公园一个旅游景点，还专门做上了护栏，作为文物保护单位。）
　　
　　纪鸾英收编杨二姐
　　纪鸾英母子洗好了，可路途上没有小衣服给薛葵穿呀，薛刚脱下贴身的布褂子把薛葵包了，把纪鸾英扶上马，把薛葵也递给纪鸾英在马上抱着，两匹马一前一后下田家坝再拐向深河。由金盆州顺着张郎河砭子大路而上，走到杨二姐沟，在沟口大樟树下的饭店歇下脚来，薛刚本是打算在饭店随便名店吃的就直奔深河，可吃了饭见时光还早，纪鸾英却不想走，她打算会一会这里的女英雄杨二姐。
　　薛刚说：“会个么事杨二姐，山野村姑，在外也没有么事大名头，不会也罢。再说，你今天才生了娃子，不能在外边久耽搁，我曾经同我们府里的女眷们常说，生了娃子坐月子的人受了风寒，受了劳累是要得月子病的呢。这一个月呀，你回到葵花寨给我坐下吧。”
　　纪鸾英见薛刚对她回见杨二姐没有兴趣，就说：“你可莫门缝里瞄人——把人给窄看了。就说这条沟，从前是一条没有名字的山沟，是这里的父老乡亲感激杨二姐的好处，才给这沟定了名字叫着杨二姐沟的呢。我想，我们要扩充兵马队伍，杨二姐率领的千把号人马是我们用得上的啊。俗话说，回答三面鼓，离不开两手人呢。”
　　薛刚说：“你倒给我说说那杨二姐都有些么事能耐？”
　　纪鸾英说，说起来杨二姐也算是将门之后，他的老爹从前是郧阳府的教头，因为看不惯幕僚阳奉阴违，欺诈百姓，就提前回到这深山隐居，耕作庄稼，有闲空了就教练女儿的武功，所以杨二姐能使得一杆长枪。前些年这块地面被骚扰，官军在这里强抢民女，掠夺财物；这里只有杨二姐父女俩会武功，寡不敌众，抵挡不住官军。所以这一条沟的百姓吓得都逃到了雷神寨避难。可是官军把雷神寨的三面都包围了，逼迫百姓出寨下山。围到天黑，没有撤退的意思。看样子，准备吃饱晚饭了就要冲上山寨捉人。情急之中，是杨二姐想了个办法退敌。
　　那天天色打黑影子的时候，官军吃完了饭，正劲头十足地朝山寨上冲。突然间雷神寨顶上整个寨墙的三面都是战鼓咚咚敲响，不停不歇，如同雷声滚滚。官军有的认为是寨顶上的百姓请来了军队，有的认为是触犯了雷神才有那么大的响动，吓得屁滚尿流逃跑了。
　　其实呢，哪里有么事军队？哪里有么事雷神？是杨二姐从后山弄了几面牛皮鼓，把鼓挂在树杈上；还牵来几只山羊，把山羊的两只前蹄用绳子吊上树杈，让羊的两只后腿落悬吊在鼓上不停地踩踏，把鼓踩踏得一片声响。这有个名堂，叫做悬羊擂鼓。是羊子擂鼓吓跑了官军，退了敌人。当然，当地老百姓从此都夸奖杨二姐的聪明才智。
　　那一次官军上了悬羊擂鼓的当，就放出话来，早晚要来这里把刁蛮山民杀光。杨二姐从此也就开始召集大姑娘小媳妇练兵，组建了一支三五百女兵的队伍，意图是包围村庄，保护当地百姓。
　　隔了半年光景，那一股土匪样的官军当真又来到了这里，杨二姐带领五百娘子军抵挡着官军，掩护老百姓向雷神寨撤退。可是，杨二姐的娘子军战不过官军，眼见得百十名姐妹丧生，杨二姐马上急船死命令，要余下四百姐妹从里到外迅速脱掉上衣；起初，姐妹们害羞不愿意，杨二姐说，是脸面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啊？姐妹们都才迅速赤裸着上体，向官军冲杀。这猛一来的突变，让见女人就眼馋的官军望傻了眼。趁这当口，姐妹们好一阵刺杀，当场宰杀了很多官军，剩余的哭爹叫娘地逃跑了。从此，官军再也没来这里侵犯过。
　　薛刚听纪鸾英讲杨二姐讲到这里，也夸奖杨二姐还真有聪明才智，就愿意和样二姐一起去雷神寨脚下拜会杨二姐。
　　薛刚与纪鸾英两人来到雷神寨脚下下马，杨二姐还在操练女兵。薛刚夫妇来到杨二姐面前双双见礼，作了自我介绍，并说明了来意。杨二姐很是高兴，当即给老爹爹禀告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一千兵马，随同薛刚夫妇一起向深河葵花寨奔去。
　　
　　薛葵薛蛟得兵器
　　一转眼薛葵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小伙子了，不仅相貌和他爹薛刚长得一模一样，而且浑身是劲，两条臂膀更是有力，能轻松举起碾麦的石头碾子。兵器库里地兵器诸如长枪啊、长矛啊、钢鞭啊，大刀啊他都嫌轻了，一直在想办法弄一件称手的兵器。
　　话说二月初二龙抬头那天，深河的男女老少都在黑龙洞前跪着，烧香、烧纸咕咕叨叨做禀告，还有两个汉子两个农妇哭得抽抽声的。薛葵和叔伯兄弟薛蛟从葵花寨逛下山来玩耍，一见眼前的情况，就问是么样一会事情？
　　有一位姓鄢的老汉就对薛葵、薛蛟说：“葵花寨上的薛刚、纪鸾英已经有好几千兵马了，总听见他们说要为民除害，可眼前这害他们也除不了啊。”一位老太婆连忙过来捂住老汉的嘴巴，说：“你不说话，没有那个把你当哑巴卖了。紧招架洞里的黑龙神听见了，还不晓得要咋祸害人呢！”这么说话，估计是鄢老汉的老伴。
　　两位老人这么一说，薛家小弟兄俩越发要打破沙罐问到底。鄢老汉索性就说个痛快。他说我们深河这个地方啊，森林茂密，山清水秀，土地肥沃，任哪块地面撒一把种子，不上粪肥都长好庄稼，连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是自从三年前黑龙洞来了个不晓得么事妖怪，人们都说是黑龙神，每逢正月初二龙抬头这天，就出来作怪害人。一会儿狂风暴雨，一会儿飞沙走石，一会儿下冷子（冰雹），祸害一两个时辰，庄稼就颗粒无收。等它金东来歇息的时候，我们这里的人就杀猪宰羊来敬奉它，它却在洞里传出话来,每年二月初二除了照常给它上贡以外，还要给它一个童男一个童女让它吃了补身子。你小伙子看那两家轮着该他两家出孩子的爹娘哭得抽抽神，也冇得逃脱的主意。大家都一样，明年轮着的人户的小娃子也跑不脱，做亲生父母的哪个不伤心？
　　薛葵、薛蛟听完这么样个讲究，就先要送童男、童女的两家人说：“你们两家人不要哭了。哭瞎了眼睛妖怪也不得发善心。妖怪就是妖怪。有我们薛家弟兄俩在，你们安心把小娃子领会家去。”然后对众人说：“哪个说我们薛家不为民除害？今儿个你们都安心回家去，等我们弟兄俩进洞去会会那狗日的妖怪！”
　　众人哪里听得进小娃子的冒失话，只当哪里来了两个二杆子二球货，跪在洞前不肯走，直管对着洞里磕头禀告。薛葵、薛蛟来了气，伸手提小鸡样的把领头的两个男子汉提溜到冬水田趴下，问众人：“你们哪个现在不走，就都像他俩一样要趴冬水田！”这才下的大家伙一哄而起跑散，各回各家去了。
　　敬贡妖怪的众人走散以后，薛葵、薛蛟就打着竹篾火把进了黑龙洞，走到洞中一个石头神龛上，见有煮熟的喷喷香的猪头肉和蒸全羊，就裂开嘴巴有滋有味地大吃起来。吃饱了，弟兄俩商量，薛葵面皮黑装作童男，薛蛟面皮白装作童女，坐在神龛下面，等候着，看是不是有么事妖怪来。
　　不一会儿，神龛后面一阵寒风吹来，吹得薛家弟兄俩头皮一麻，一起打了个寒颤，弄得弟兄俩尾巴桩都是凉的。一阵寒风刮过，闪过来晒谷子簸箩大个黑坨，眼睛洞是白的，闪着绿光；牙齿是白的，嘴巴、舌头是红的，吐着红涎水。那妖怪朝神龛上打眼一瞄，见贡品都变成了骨头渣子，气不打一处来，吼叫着：“哇呀呀，大胆！哪里来的妖怪敢把敬奉俺的贡品吃了？真正可恨可恼，逮住你了，把你撕扯成八大块吞了！”
　　那妖怪见没有了贡品，就一步踏到神龛前面，转怒为喜：“哈哈，还有这两个娃娃也够俺一顿吃了——”像往年一样，伸手就要撕扯薛刚，不料薛葵、薛蛟一起动手，一人抱住妖怪一条腿，合力一扔，让妖怪跌了个大扑趴。妖怪还要挣扎着朝起坐，薛葵薛蛟由分别揪住妖怪的两只臂膀，使劲一按，把妖怪按了大仰板。要怪急了，朝洞里喊叫：“娘子还不出来帮忙，这深河的人反了反了，不让咱们吃贡品了。”说着，胯下一抖，抖出一只大铜锤来，使劲一顿身，站了起来，要用铜锤打薛家弟兄俩。随着妖怪的呼叫，洞里闪身出来一把朝天的大扫帚摸样的怪物，使一杆红缨长枪来刺薛家弟兄俩。
　　薛葵、薛蛟一点也不害怕，连忙拽掉了神龛石头腿子，与两个妖怪厮、打拼杀起来。两个妖怪没有路数的乱打，敌不过受过爹娘正规武功训练的薛葵、薛蛟，打了一阵子，丢下铜锤和长枪向洞深处逃跑。薛葵、薛蛟由此各人得到了一件称心如意的兵器，薛葵得的是铜锤，薛蛟得的是长枪。薛葵的铜锤有多重呢，深河麻线村小河边一个小桌子大的平整石头上脸盆大的铜锤印痕至今仍在，是薛葵走路渴了，去小河边捧水喝，在那大石头上搁了一下铜锤留下的。
　　薛葵、薛蛟在黑龙洞得了兵器，对两个妖怪紧追不放。追到洞的尽头，却是葵花寨上的黑龙池。两个妖怪正要跳入黑龙池隐身，恰巧两只公鸡对着两个妖怪拉长声调打鸣，吓得两个妖怪就闲了原形，黑簸箩样的妖怪是只老乌龟，大扫帚样的妖怪是只大虾。
　　薛葵、薛蛟赶上前来正要一脚踏死一个妖怪，忽然一个自称张法官的伙居道士赶来，说，两位小将军饶了这两个孽畜的性命，日后你们薛家有用得上它俩的时候。薛葵、薛蛟见如此说，就由着张法官把一只老乌龟一只大虾装入了袖笼扬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