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完）

　　花开花落有时现，只恨当初不知然。已然已成千古恨，落去天涯断心肠。—题记
　　医院里
　　“医生，现在我的朋友怎么样了？”李浅倩追问着刚刚从急救室出来，穿着大白褂和蓝色口罩白胖胖的男医生。
　　“她好像还在昏迷中，不过没有什么大碍。她是不是最近受了什么刺激呀。还是身体不适？很可能她是患白血病了。看她的白细胞现在是急速的上涨。结果还要看后期的进一步查看才行。”
　　“不是吧。怎么可能，她平时都好好的呀。只是她最近身体可能吃不消，说来这边体检的。但结果怎样，我并不清楚。她没跟我说。”李浅倩一副吃惊又恐惧的样子，她确实想不到夏悠儿竟然会得这样的病。也许她本身一直就有病吧，那是从心病开始的。像她这样的极度悲观主义者，真说不好，哪一样病不会出现在她身上了。李浅倩开始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是原因的，而大部分都是自造的结果，夏悠儿太痴了，以为自己是什么神秘的人物，很多时候做着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那是人生最忌讳的一样，还有贪和嗔亦是致命的人性弱点。这三者看得太重就容易陷入无法自拔的深渊里。病入膏肓，无法治愈而亡的是常态。
　　“只能先观察两三天，看看情况怎么样吧。现在说不好，她一直在昏迷的状态。都不好说这是什么病了。”医生如实说，“有可能是中风，但按目前的情况看，状态不是特别的好。你是朋友是吧？”
　　“是的。”
　　“那你还是先给她家人打电话吧。跟她父母说下，不要让他们担心。”那医生摇摇头，表示他也对此事毫无把握。
　　“啊，她家里人的电话？我还真没有耶。”李浅倩很惊讶。而且她知道夏悠儿是不会乱讲她的个人隐私给别人。即使是朋友之间，她也不太愿意。这是她最忌讳的东西。
　　“那怎么办？医生。”
　　“你自己看着办了。”医生抛下冷漠的话，就走开了。
　　李浅倩撇了撇向另一个尽头走去的大胖子医生，头脑顿时发麻，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干什么。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还没吞下去过，整个人像被鬼打了一般，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现在生意又要落下去了。
　　人间的冷漠，原来就是这样的。记得之前胃病发作的时候，李浅倩自己一个人去医院的情景，多多少少觉得那是一种无处安放的缀余，没有人来关心，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去处理。那时候的内心是崩溃的，也是悲凉无助的，好像死了也不会有人来管自己似的，那种感受或许历经过的人才真正明白吧。这些过往，想起来都有些的可怕。幸好她是一个好强的女子，不容易被这些东西所打动。但现在虽然不是自己生病，但医生的说话方式，让她想起当年在医院的情形，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看了都想杀人，此刻李浅倩的心很累，也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处理现在出现的问题好。一边是事业，一边是与她事业息息相关的人儿。如果失去了夏悠儿，那她单枪匹马，可能更难的前行了。
　　这可怎么办好？一切都来得那么措手不及。
　　当初如果不找夏悠儿这个愤世嫉俗、步入红尘的人儿，也许现在不会那么糟吧。一直以来这个神秘的人儿都这样的总让人感到无奈，也觉得与这样的人一起，迟早会得忧郁症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时好时坏，每种断断续续的存在感，在一点点的被放纵着。
　　从来两个人的性格都那么的牢不可破，那么倔强，那么顽固。时好时坏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吗？
　　李浅倩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那晚，夏悠儿看到体检报告之后，在日记里写下这样的话：我该何去何从。或许我可以远走高飞，或许我可以就此长眠。其实我并不是一个乖乖女，我只是不想为钱而活，但是生活却一直给我这样的信号，我无法释怀，没人哭诉说，我只能对自己说。可是写了那么多，梦到那么多美好的，不美好的，一点点的向我走来。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迎接它们了。好矛盾，也很纠结。其实我并不想死，生活的另一个影子也一直在鼓励我，要好好的走过这美好的时光，一年又一年，一个季节的过趟，另一个季节的到来。其实都是一截一截的走过的呀。
　　现在才知道，我过去浪费了多少时间。别人在狂奔的时候，我却选择了缓缓而行。以为刻意之行的瞬间，可以带给我一些启示。启示什么也不是。一切的狂妄，不过是长眠的无心。
　　昏迷中
　　“医生，这都一个星期了，她怎么还不醒来。她到底怎么了吗？”李浅倩每天一个人忙完就来医院看夏悠儿。
　　“我也不好说。如果再这样下去，很可能她真的就成了植物人了。”医生一副无辜的表情，像一条哈巴狗，在一点点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不知所然。
　　“妈呀，医生，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呀？这里不是救人的吗？怎么那么一个头昏的就变成一个植物人了。我不相信，我的朋友平时都很好，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是不是你们想欺负我们。”李浅倩凭感觉就觉得不对劲。区区一个小女子，怎么说变就变。她曾经看过这样新闻报道，说一个女孩肚子疼，去医院看病，结果就死在手术台上。原因是医生把她的肠子给切断了，想去卖。这个社会的人真的黑心冷酷到冰霜无情；后来女孩的母亲用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才还女儿一个清白。这事情一听来就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了。
　　不知道这次夏悠儿的昏迷是不是跟这帮医生的阴谋有关，祈祷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的，应该不会那么可怕的。不会的，李浅倩顿时觉得眼前的一切一点点的沉重起来。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生意也因人手不够，而渐渐落下。李浅倩觉得不能再等了，她不能为这个无息的人一起再搅拌下去了，她还要去吃喝玩乐，还要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可不想像夏悠儿那样，常常只为一点小事就愁眉苦脸的，人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这样白白的浪费掉。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夏悠儿还是没有醒过来。李浅倩觉得夏悠儿没有什么生的可能了，医生也说了半个月没有醒来，就可能要面对这个女孩子成为过去式的记忆了。
　　是时候给夏悠儿家里人讲明白情况的时候了。但夏悠儿的手机，一直无法解开密码。
　　万般无奈之下，李浅倩把夏悠儿的手机拿去手机店解除锁，找到她家人的号码，打过去。但奇怪的是夏悠儿的手机并没有写什么称呼，全都是名字。妈呀，没想到这个人这么高冷，蛛丝马迹都不留下。李浅倩就只能一个个打过去问了。
　　“喂，您好，请问您是夏悠儿的妈妈吗？”李浅倩拨打了五个电话号码之后，突然听到一个妇女声音，之前的每一个一听到说不是就挂了。她害怕夏悠儿的亲戚朋友们盘问她实情。于是就大胆的猜测，这应该是夏妈。
　　“是的，您是？怎么她的手机在您这里，她人呢？我打了还几次都关机的，急死人了。她去哪里了？”夏妈顿时急起来。
　　“阿姨，您先别急。我跟您慢慢说来。她最近去体检了，报告出来之后，可能自己看了有些问题，白细胞过高，她可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白血病。结果想得过多，晕倒了。现在悠儿还处以昏迷的状态。今天医生才跟我说，不知道她能不能醒来。之前因为不知道悠儿手机的密码，刚刚才去……”
　　“悠儿怎么了？她怎么了？”夏妈吓得吼叫起来。以前大多数时候打电话都是她教导女儿怎么怎么做，又不能做什么。而现在却不能再说女儿了，或许做妈的操心太多了。以至于有捧在手心心疼，不肯放出去的极端的
　　“阿姨，您先别急，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因为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之前她只说她去体检了，结果怎样也没有告诉我，是之后医生把可能的结果跟我说了一下。医生说如果悠儿愿意配合治疗的话，是完全可以控制的。但悠儿就是一直不醒来，已经有半个月了。我怕如果不告诉你们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也只是个打工仔，悠儿的住院费也用了差不多一万了。现在我身上现在是一分钱也没有了。所以……”李浅倩尽力的抑制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自己编这样一个故事，只是不想夏妈担心过头。
　　“你们现在在哪里？我现在过去。”电话那头已经泣不成声。
　　“我们现在在X市人民医院。现在是晚上了，你们明天早上再过来吧。”李浅倩把跟与夏悠儿一起创业的故事藏得稳稳的。夏悠儿一直跟她强调说，不能跟她父母和其他亲人说她现在的事情。只因为她不想让家人知道她现在的苦，她只想证明自己可以的，而不是被世界所淹没的。她只想证明别人看，她夏悠儿不是一无是处的人。可是此刻，她却先给自己跪下了。不再起来了。
　　“不能，我要现在过去。”
　　“阿姨，您先别激动，这里有我照顾悠儿。没事的，医生说几率很小，但也还是有希望让她起来的。现在主要的就是让悠儿有一个安逸的环境，不要让她的魂经受刺激。”李浅倩的谎言还在继续艰难的编造着。她不知道这到底对不对，她不想让一个妈妈一下子受那么大的打击。她作为利益上的朋友，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大家那么难过，去接受事实。
　　“好吧，那谢谢你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夏妈终于还是忍住了，她身体不好，晕车，说现在去，马上去肯定不可能的。怕是去了，她已经是一个病人了。
　　“阿姨，你叫我浅倩就行了。如果你还有什么要跟我交代，您尽管的说出来，只要我能做到，都没有问题。”李浅倩小小的叹了口气。终于蒙蔽过关。
　　但明天会怎样呢？也许夏悠儿从此不再出现在李浅倩的面前了。也许过了明天，夏悠儿可能就真的不在了。
　　未来的，未知的东西，想一下就觉得那是一种极度无常的折磨，时时刻刻在搅拌着你，无法让你找到安全感。让你感觉这个世界就要爆炸了，而你也将在某一刻失去平衡力。时时刻刻在恐惧。
　　永别
　　第二天，夏妈和夏爸俩人早早吃完早饭，就到镇里搭过往的大巴车，到深圳。
　　一路上的颠簸，让夏妈整个人都散架似的。早餐什么也没有吃，就吐了两大袋的废物出来了。像她之前自己讽刺自己的话说，肠子都出来了，人还不死呢，这样的人应该命太长的吧。所以不是到非得要搭车，她肯定不会再出大山一步了。守着大山一辈子，一辈子就只有这样的与山共舞。命苦呀。想吃什么不能吃，想做什么不能做。好像一切就这么被固定死了。再也找不到理由搪塞自己现在到底能做什么。好像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能做好了。夏悠儿这个本是她这一生唯一的希望，现在也将要离开她了，她几乎是强忍着过来了。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夏爸妈，不知道李浅倩会怎样解释这一切。如果她不解释，夏悠儿的最后时光就永远的被风雨给洗礼掉了。这也许是夏悠儿愿意的吧。因为她不肯，也不想让家人担心，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告诉他们自己的坏消息，也不让他们担心自己的现在，让他们“放心”。
　　一直以来，夏悠儿最怕的就是家人的追债，一度极端的她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搪塞住他们的嘴，不让他们讲自己的闲话。但如今看来，她并未让二老放心，反而先他们而去。她的这一不负责任的“行为”一定会受到上天的诅咒。
　　此时此刻，这个世界已经凝固在某一点上了。
　　在二老达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宣布夏悠儿的“死刑”了。凌晨就已经离开了。只是为了不让其知道太多，就没让他们再去看女儿一眼。
　　这样惨痛的事实，谁也不愿意接受。
　　而这个唯一的始作俑者就是李浅倩了。她想早点了结这事，她不能只为了这个人，而连累自己的将来。她必须狠，她昨天晚上编造的那些故事，都是她经过精心准备的，她不想让夏悠儿父母多受一些苦。只为他们可以没有这样一个女儿，而戏谑夏悠儿，拔掉她的氧气，想让她安静的走。李浅倩以为这样是一种解脱，却不知道这是犯法。
　　李浅倩也很累，她也想歇歇了。头脑是空白的，让无声无息，像一个魔鬼的模样看人。她为了逃过故意杀人这一劫，她装成疯子的模样再度长河，一场无眠的长夜从此开始。李浅倩没敢见夏家人，她先逃走了。她不知道哪一方是尽头，但她想走下去应该是尽头吧。
　　夏爸妈，因没有看到女儿，夏妈过度伤痛而亡。一下子两个亲人的离开，让夏爸哑口无言，没有一滴泪。他知道事到如今哭也没有用。只能面对现实。面对死，谁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只能让之生之。
　　在医院处理完她们的后事之后，夏爸把女儿和妻子的骨灰带回家，把她们合葬在自家山头最好的地方。希望她们今生不能享受人间之美，地下亦可看到美的风光。
　　夏月儿成为这个家的唯一顶梁柱。这个责任对她来说，无比的重大。一个家的顶梁柱坍塌下去，要想扶起，就必须自己先坚强起来。
　　这是她活着唯一的动力。她没有结婚，亦没有伴侣。她说父亲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不能再轻易的失去。她想拾起这一切，重新踏步向远方。以前觉得钱多重要，现在姐姐因钱而去，终让她看懂，活着才是最可贵的呀。
　　人若不经历一些风霜雪雨，大概是难以理解明明白白就摆在面前的道理。历经过，才可走出更辽阔的自我和自我垂钓的悠然。
　　家未破，人未亡。路漫长，渐渐走去，渐渐归来，如是而已。
　　一年后，李浅倩由于长期处在惊慌中，本是正常人一枚，不想最后被自己的样子给整疯了，她在错乱的时光，渐渐无法忍受自己如此被自己屈辱的模样，最后竟真疯了。最后被父母送到精神病医院治疗，嘴里经常说夏悠儿的故事，说她是一个极度悲观主义者，说她是一个桀骜不驯的痴迷者。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与夏悠儿共度的时光，其他的，好多，不好的，都已经消失在星空里。因为她害怕夏悠儿来诅咒她，害怕夏悠儿让她永不翻身。李浅倩说，我怕死，我不能那么快死去。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东西，没吃；好多好多的地方没有去，好多好多的名人没有见呢。我要去看看他们，我要好好的吃喝玩乐。有夏悠儿陪伴一定会很快乐的。她会让着我，正如我让着她那样。和她一起，有时候会很快乐的。希望她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人去楼空，而时间从来没有停止过。谁也阻挡不了这一切的发生。世事在更替，人也是。
　　夏月儿终于没有结婚，夏爸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