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返教育 2 平安教学

　　一九七五年八月份开学，上级把我调入平安学校教学。
　　平安学校离我家六里地，我上下班来回骑自行车通勤。这个学校比群英学校要大一些，有七个教学班，小学五个教学班，中学两个教学班（初一、初二），是小学带初中的七年制学校（当时没有初三）。老师和学生也比群英多。校长是陈奇，老师和陈校长在江口开教师大会时我都见过面，但不熟悉。我报到的第一天放学后，陈校长组织全体老师学习政治，学习一开始，陈校长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王老师是从群英调来的，他初来咋到，希望大家多多关照，给他工作和生活提供方便。下面让王老师说几句。”
　　“大家好！我在群英教了三年学，是一名民办老师，今年刚混一个代课教师，就被调到贵校。我教学没有经验，也没啥水平，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大家听完，象征性地还给我鼓鼓掌。接着陈校长拿一篇社论，递给我说：“你把这篇社论念念。”我接过来，心想：这是领导对我的考验，试试我的朗读水平。我心里非常有底，因为我从五年级时就朗读好，我也非常喜欢朗读，经常自己练习朗读。可以这样说，一篇新文章拿过来，一般情况我可以不打喯儿，一字不重复地有表情地流利读下来。我把报纸接过来，认真的、稍微带点表情的读起来。屋里一声没有，大家都在认真地听我朗读，好像是对我进行考核。
　　社论我读完了，陈校长好像故意捉弄唐良（化名）老师，他又把一篇社论递给了唐老师说：“你再把这篇社论念一下。”唐良老师是一个民办老师，教三年级。他接过报纸开声一念，我就听出他朗读水平很差，一篇文章吭哧瘪肚好歹念完了，还念了不少错别字。陈校长为什么让他念，我不清楚；像他这样的水平，为什么能教学，我也不知道。后来我才清楚，原来他的哥哥是大队长，陈校长对他安排他的弟弟当老师很不满意。
　　学习结束后，陈校长找我谈话说：“王老师，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心直口快，抓工作过于狠、认真，对下属要求严格。但我重视一个人的才能，只要你有才学，我就喜欢，我也会重用你。现在我这有一个班级，太乱了！这个班就是唐老师教的三年级。唐老师的水平太差了，这样的人当老师不是误人子弟吗？他哥哥是大队长，我也没办法，你接这个班，好好抓一下，我让唐老师教副科，对付吧。”
　　“陈校长，您对我的信任我表示感谢！不过，我也没啥水平，更没教学经验怕也教不好。让我试试吧，我会尽我最大努力的。”
　　“我打听过你们群英的荆校长，他对你印象挺好。我相信你，一定会干好！有啥困难找我。你明天先不要接班，你可以用一天的时间了解一下情况，备备课。再说我还没和唐老师谈。”
　　第二天上班，我去的比较早，我到校时老师还一个也没到呢。陈校长家在永昌，所以他在学校住。陈校长一看我来了，告诉我：“昨天我已经告诉唐老师了，说你来接这个班，让他教副科，他很高兴。他早就不乐意教这个班了，几次找我给他换换。你今天准备准备，备备课，明天接班。”
　　“好吧，一会我去找唐老师要教课书，连了解一下班级的情况。陈校长，你家不在这，你在哪吃饭啊？”
　　“他们村里有一个敬老院，我在那吃。”
　　“你和那些老头老太太吃习惯吗？”
　　“还行，我对吃稀里糊涂，吃饱了就行。”我和陈校长唠了一会儿闲嗑，老师们陆续都来了，我便去找唐老师要教科书、点名册，又向他了解一下班级的基本情况。
　　唐老师告诉我说：“王老师，你来可救了我了！这个班的学生可把我熊苦了。我就差没哭了，要是女的我早就哭了。这帮小孩也太淘了，不知是咋回事，就是不听我的，简直就是一锅粥。”
　　“为啥呀？”我问。
　　“为啥？我也不知道呀！可能是我水平不行呗。”唐老师委屈地说。
　　“淘学生都有谁呀？”
　　“有谁？太多了！没有一个好的。最淘的像朱小龙、韩宝同、韩俊生、齐晓坤、李龙……咳，多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和你一样，也整不好，那咋整？领导让我干，我也没招呀！好歹你算逃出来了，该我遭罪了，挺着吧。”我表现很无奈地说。
　　“远来的和尚会念经，陈校长相中你了，你一定能干好。”唐老师有点讽刺我。
　　“干好干不好也得干哪。谢谢你向我介绍情况！您忙吧，我回去备课了。”
　　“哎！王老师你先别走，我还得和你说一个事。班里也不知是谁往我家邮了一封信，信里骂我，气死我了！你看看，信还在我这呢。”说完，他把信从抽屉里拿出来递给我又说：“你看看，你看看，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太不像话！你帮我查查是哪个小兔崽子，查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他。”我接过信，信封上收信地址写的是汤原县连江口公社东风村（唐老师的家）唐良收，寄信地址是:汤原县连江口平安村。我拿出信纸一看没写几个字，只有一行：
　　“唐良大王八，不是人，怕老婆，我操你妈！”没了。我把信夹在点名册里，笑笑说：“小孩子恶作剧，你别生气。我走了。”
　　“帮我查查，别忘了。”
　　“哎，知道了。”
　　我背了大半天课，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课活，我来到了这个班级。学生们都上外边玩去了，屋里只有几个学生。我进屋一看，嚯！屋里地下乱七八糟，有好几天都没有扫地了。我回到办公室，拿一把笤帚，一把铁锹，一副土蓝，二次来到教室，开始扫地，清除教室里的垃圾。教室里的几个女生，看我一声不响地干活，累得满脸淌汗，她们感到很不好意思，主动帮我来打扫。我们足足干了有半个多小时，才把屋打扫干净。
　　我一边干活，一边和这几个女生唠嗑。在唠嗑中我知道了她们一个叫王晓丽，一个叫郭荣珍，还有一个叫赵亚萍，都是班委。王晓莉是班长，郭荣珍是学习委员，赵亚萍是文艺委员。她们问我：“您是新来的老师吧？”
　　“是，你们咋知道的？”
　　“唐老师告诉我们的。您当老师的咋还来扫教室？”
　　“怎么？老师就不干活了？劳动最光荣，谁都应该劳动呀！”
　　“我们唐老师可不干。他竟让我们干。”
　　“你们喜欢不喜欢唐老师？”
　　“不喜欢！”
　　“为啥？”
　　“他没水平，老念错字。”
　　“好喝酒，老骂我们。”
　　“不像老师样，獵獵哒哒。”
　　“他和老婆一干仗，上课就拿我们撒气。”她们都抢着说。我在认真地听着，思考着……
　　第二天我正式接班。第一节课是数学课，陈校长领我走进教室，简单向同学作了介绍他就走了。陈校长走后，教室开始骚动，这帮淘气包可能是要给我来一个下马威。我一看正常讲课恐怕维持不了，于是我说：“同学们，你们想不想听故事啊？”同学们一听我要给他们讲故事，都兴奋地说：“乐意听！”
　　老师上课给同学们讲故事，这是课堂走私，但我这是稳兵之计，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也算一种特殊的教育方法吧。我在生产队“大帮哄”劳动时，给大家讲过烈火金刚，今天我又拿出一段《肖飞买药》，讲给学生了。课堂一下子静下来，鸦雀无声。一节数学课没上，大家听得非常高兴！要下课时，我讲完了，问大家：“你们乐意听不？”
　　“乐意。”
　　“那好，下次你们先给我好好上课，只要你们上课不闹，遵守纪律，我保证在下午课活时间继续给你们接着讲。大家说好不好？”
　　“好！我们听王老师的。”
　　几个淘气包为了听故事，上文化课也不闹了，课堂秩序也就一点一点稳定下来。学生和老师的关系也很奇怪，学生要是佩服你，他就尊重你，你说的话他们就听；反之，他们就不买你的帐。你要想让学生尊重你，听你的话，不能靠压服，而是要全方位的在学生面前树立自己的良好形象，为人师表很重要。这包括你的讲课水平，衣着打扮，举止言谈，行为做派等等都要注意修养。
　　我抓班级的打法一贯是抓两头带中间。我通过开几次班委会，把班委做了调整。几个小淘气包我把它们利用起来，有的当了劳动委员，有一个体育好的当了体育委员，全班四趟桌，划分四个学习小组，选出组长，开展了小组竞赛。班级值日生取消按星期轮，而是两人一组（同桌的）按桌次依次往下排，一个月才轮一回，这样大大争强了责任感。班级进行了全面布置，把我在大队俱乐部布置的那一套借鉴过来，把教室布置得非常漂亮。陈校长把我们教室当作样板推荐给全校各个班级。班级学生一看全校都学习我们班也非常高兴！我又开展了“一帮一一对红”活动，让先进生帮代后进生，也起到了好的作用。我又安排王小丽、郭荣珍（女），李佳明、秦伟立（男）做我的秘密情报员。班级不管出现啥事，他们都及时向我汇报，我能在最短的时间了解学生校内的一些情况，有些校外的事他们也向我汇报。班级的学生都感到很奇怪：学生不管有啥事老师怎么都了如指掌呢？所以有些不太守规矩的学生也不敢犯错误了。
　　写信骂唐老师的这个学生是谁呢？我想知道，倒不是想制裁这个学生，而是出于好奇心想试一试。一天上课，我说：“同学们，今天作文课大家学写一封信。你给谁写都行。”接着我讲了这方面的知识，重点详细讲了信封的写法和格式。然后让大家开始写信，再用白纸写信封，最后把信封、信瓤交上来。回到办公室，我把唐老师给我的信封拿出来就发信地址：把“莲江口平安村”这几个字和作文信封上的“莲江口平安村”进行对照，一眼就看出和韩宝同的字体一模一样。啊！原来是他呀！
　　韩宝同确实是一个淘气包子，在男同学中，他个大力气也大，爱好体育，不过他现在可好多了，我早已把他提为体育委员了。这个事我没有惊动他，也没告诉唐老师。在秋季勤工俭学捡粮活动中，韩宝同和其他几名同学获了奖，得到了学校的表扬。借着这个机会，我找他谈了一次话。因为尽管他现在有了很大的进步，可他学习还不算好，好淘气的毛病还经常发生。我把他单独留下说：“韩宝同同学，你是一名好同学，在勤工俭学活动中，学校表扬你，你要继续努力！把学习再抓上去。”
　　“是，老师，我一定努力！”
　　“你身上还有一些小毛病，要克服掉。”
　　“老师您放心，只要您给我指出来，我就一定改掉！”
　　“好孩子，老师相信你。你以前写信骂过唐老师吧？”
　　韩宝同的脸刷一下子红了，连忙说：“没有，没有哇。”
　　“人以前犯过错误，不算事，改了就好。你这个事我不会告诉唐老师的，你今后别在犯类似的错误了，骂人是不道德的。”我向他讲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道理。
　　“王老师，你咋知道的？”
　　“我会看那，再诡秘的事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韩宝同笑了说：“王老师您放心吧，我以后绝不再骂人了。我要做一名好学生。我这就去向唐老师道歉，承认错误。”
　　“好学生，你能主动去向唐老师道歉，说明你真正认识了错误，你是一个好孩子，好学生，我要在班级表扬你！”
　　韩宝同主动上唐老师那道歉的事，让陈校长知道了，陈校长觉得这个事很有教育意义，他做出决定：在全校表扬韩宝同。这个事对我们班震动很大，从这以后，向韩宝同学习，争做好事，在全校蔚然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