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春风绿地（结局）

　　范寅生和莲儿乘坐岳尚明所赠的双马车，在校尉的陪护下，日夜兼程的往建宁府赶来。
　　在府城门前，范寅生看到岳尚明已等候在那里，急忙拉着莲儿下得车来，快步走向他。待得走近，只见岳尚明明显消瘦，已露出斑驳银发，脸色显的憔悴。
　　岳尚明看见范寅生和莲儿走来，迎上前去，拱拱手：“恭贺新禧了。”
　　范寅生和莲儿连忙躬身施礼答谢。
　　“我们就不客套了，回府再说吧。”岳尚明说完，吩咐随行军士接送范寅生和莲儿回府。
　　来到府中，岳尚明叫来两个侍女，让她们送莲儿到后堂休息，并嘱托侍女好好照顾莲儿的起居。
　　待莲儿走后，范寅生忙向岳尚明询问前线的战事情况。
　　“倭寇出兵愈万，在我东南沿海频频骚扰滋事，严重损害了我大明王朝东南地区的经济发展和国土安宁。由于目前海防比较松弛，沿海一带的战船、哨船仅十存一二，兵力也不太多，加之当地州县腐败、军纪松懈，军士的战斗力非常薄弱。这股倭寇凭借其众多的寇军和精良诡秘的倭刀及刀法，令我守军节节败退，使沿海百姓惨遭欺凌。”岳尚明简要讲述了当前战况。
　　“现在倭寇已侵入到哪里？”范寅生问道。
　　“倭寇已攻占台海口域，甬海方面已派兵增援，朝廷旨令我建宁府全军抗倭，要彻歼倭寇，已委贤侄你为东南抗倭总指挥使，握兵三万，游击两万。所有装备和粮草由各府州全力保障。”
　　“此等重任晚辈怎可担当？万万不可因晚辈的无能而再遭重创，必须请辞，请朝廷再聘将梁之才抵御外侵。”
　　“旨令一下，焉能收回？况老夫已立军令状，定助贤侄除寇。大敌当前，国有难，岂有退却之理？”岳尚明慷慨陈词。
　　“那我又该如何领军？前辈又有何见解？”范寅生知道无法推辞了，但自己从未带过兵打过仗，满头雾水，只好求问岳尚明。
　　“照目前状况来看，靠过去的战术驱敌，效果有限，集群式搏斗显然更不可行，需要改变战略。具体我还说不太清楚，只有到前线去进行实地勘察才能确定。”
　　“既然如此，也无退路了，那我们就即刻出发，赶往前线再行定夺。”范寅生立刻做出决定。
　　“贤侄刚完婚，这就出征，实在是……。”
　　“军情十万火急，考虑不到这么多了。前辈就替我照顾好娘子，我即率兵前去抗倭，一定要歼灭他们。”
　　“为何不让我去？”莲儿从后帐走了出来。
　　范寅生一看，莲儿并未去休息，已经知道了详情。想了想，对莲儿说到：“此乃是行军打仗，血肉拼搏，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娘子，不，夫人，沙场少有女辈。我此去要尽力杀敌，很难照顾夫人，夫人可在家等候消息便是。”
　　“夫君经过沙场么？”莲儿问范寅生。
　　“没有。”范寅生如实回答。
　　“那夫君又经历过生死吗？”莲儿又问范寅生。
　　“也没有。”范寅生摇摇头。
　　“那我呢？”莲儿提醒式的问起范寅生。
　　范寅生自然是听得心里明白，却不知该做如何回答。
　　“既然夫君已经默许，”莲儿见范寅生不说话，便替他做了决断：“那莲儿就获准随夫从军了，没有什么下文接续。”
　　范寅生看看莲儿，又看岳尚明，岳尚明是看看范寅生又看看莲儿，两人都没说话，但都明白，莲儿是非去不可了。
　　“既然你们夫妻忠君爱国，为人民的生灵涂炭而忧，那就一同前去抗寇。老夫既已立军令状，焉能偷闲？我叔侄三人就一同从军吧。”岳尚明打破沉默，说道。
　　范寅生见岳尚明也要去，愈加阻拦，岳尚明一挥手：“没得商量！”
　　莲儿见范寅生还要劝止，便拽拽他的衣襟：“既然前辈执意要去，就随前辈的意愿吧。打仗有人冲锋陷阵，也总的有人后帐坐阵吧？何况前辈与各府知府大人们娴熟，后援保障就不会有问题了。再者，前辈有着丰富的经验，可随时为夫君的决策提供参考，多一智必多一胜。”
　　“贤侄媳所言极是，所言极是。真没想到，贤侄媳竟有将才之略，佩服佩服。”岳尚明深为莲儿的一番言谈所折服。
　　范寅生一听，明白了莲儿的意思，不便在阻止岳尚明同行，就点头同意了。
　　
　　到达前线后，范寅生让岳尚明坐镇营帐，他和莲儿在前线左沿指挥使的陪同下，视察了整个战场状况，并到军营与多次与倭寇交战的将士们交谈，了解敌方的基本概况。同时，范寅生还广泛地听取了将士们的各种战术提意，并一一的做了认真记录。
　　经过两天的勘察了解和意见征询后，回到指挥营，向岳尚明做了简要报告。立刻召集各口岸防守将官开会，研究抗寇的战略。在吸取经验教训时，更多的了解了倭寇的强势和我方的弱势，听取各防军的防守意见。最后，范寅生提出一个十分大胆的方案：向倭寇发动直接主动性攻击。
　　范寅生和岳尚明以及各防守校尉一起，制定出一个虚拟战场，即在倭寇登录和主要侵入点台州防港的后侧，用草木混合秘密构建虚拟炮台和军营，并张挂不同番号的号令旗帜，组织部分士兵在最显眼处往复巡逻。在虚拟的炮台和军营外挖掘大坑并加掩饰，前线作战的军队佯装节节败退，缓慢的撤回到虚拟军营后，立刻分成两路，形成一个包围圈，快速的沿两侧再向敌军的后方行进。
　　不管各防军有何想法和意见，军令如山，必得服从，也只有服从。
　　在莲儿再三的请求下，范寅生方同意给了她一队精心挑选出来的将士。莲儿将这只百人之队带到树林里，按照她和范寅生密商密定的攻击方案，教练他们应战的阵法，并将训练中的战术漏洞加以归拢分解，并重新组合，终于完善了这套一二三四梯队战术一二三四梯队战术即：第一人上前与敌搏斗片刻，迅即离开与第二个敌人搏斗，第二人则手持白灰即可撒向敌人，然后又迅即离开，向第二个敌人撒去，第三人则随后上前，将迷蒙眼睛的敌人快速杀死。若敌人人数众多时，则由四人组成的第一尖刀队直冲敌人阵营，第二第三尖刀队跟着第一尖刀队的脚步快速进入，给敌人造成重大心理压力。
　　范寅生三番五次的来观看实战演习，和莲儿一起听取将士们结合他们的实战经验的修正意见，做了反复调整。
　　为了彻底打击倭寇的嚣张气焰，为将士们鼓舞士气，决定由莲儿带领这一百名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打头阵。
　　莲儿带着梯队的将士们，用最隐秘行动，用最快的速度深入到被倭寇侵占的刘家港，实施第一个战役。在这个战役中，采用了一二三四梯队战术，在敌人还没弄明白的时候，就彻底的破坏了倭寇精制的钢刀和熟练的刀法使用，将入侵的愈三百多名倭贼斩杀的一个不留，而莲儿的百人士兵无一伤亡。
　　刘家港的胜利捷报，大长了国人威风和将士斗志。
　　
　　探子来报，说一股约有七千余人的倭寇精锐大队，在嵊泗登陆后竟长驱直入到台州，逼近温州城。一路上这队强盗极尽抢劫杀戮之能事。台州驻军三余万，竟让这一股倭寇海盗过关夺隘如入无人之境般。
　　范寅生以前线总指挥使之权下令台州驻军依照命令，边打边撤，尽量缓慢退却，沿着既定路线回退，不得乱阵，否则军法处置。
　　“是否派员前往指导，避免大军回退时溃乱？”岳尚明提议道。
　　“前辈提议非常重要和及时，去的人一定要能掌控局势，可派谁去呢？除非晚辈去才行。”范寅生决定自己亲自前往督战，引敌入瓮。
　　“怎么老忘了我呢？”莲儿很不高兴的质问范寅生。
　　“这，这。”范寅生就怕莲儿要参与，他不想莲儿有所闪失。
　　“这这什么？战略战术我均参与制定，自然最熟悉如何运作。你要去，这阵前帅先走，怎么来统管号令？你不怕泄露军情秘密吗？”
　　莲儿的这番话，让岳尚明不住的点头赞同。
　　范寅生也感觉莲儿说的十分在理，可又不放心她去。
　　“这当口，老夫愿挺身而出，请求总指挥使批准老夫与莲儿前往阵前协助，并请授莲儿为‘参将总兵’之军衔。”范寅生一看，没有它法，岳尚明去了莲儿也能有个照应。他只好下令，任命莲儿为参将总兵，岳尚明为前线副指挥使，两人一同奔赴前线行使新战术。
　　莲儿和岳尚明来到台州驻军处，台驻军统领已接到前线总指挥使的号令，逐递交军印，听候派遣。
　　岳尚明和莲儿商量了一下，便下令驻台军的前沿分队向倭寇发起进攻。
　　驻军前沿分队一听这道命令，吓坏了，多都躲不及呢，怎么要前去送死？
　　一个军司闻听要去与倭寇决战，竟吓得弃甲而逃，岳尚明命捉回处斩，并严令脱阵者均斩。军令难违，军纪森严，无奈之下，仅有两千余人的驻军前沿分队向倭寇发起进攻。进攻才刚刚交锋，前沿的明军分队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倭寇的士气倍增，更加的猖狂，攻击力也达到顶峰。
　　看时机已成熟，岳尚明下令前沿支队缓慢撤退。
　　为防止已经毫无士气的驻军出现意外，以致突然溃散，莲儿毅然的全副武装来到战事前沿。
　　莲儿走到队列的最前面，摘掉头盔，向惊异的将士们微微一笑：“我乃参将总兵，前来与将士们一起抗寇。我大军已形成强大攻势，这代全歼倭寇。请将士们遵循我的指挥，将敌军引入我大军的包围圈，彻歼倭寇。”
　　正在灰心丧气的将士们，看到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将官站在最危险的前列，镇静自如，毫无一点惊慌表情，言语锵锵，立刻信心大增。
　　莲儿指挥着军士们一边用路边的石头向敌方抛扔，一边缓慢后退。军士们一看这女将官一派威武，总走在最后一位，指挥得有条有理，便安定下心来，依照莲儿的指挥，边扔石头边撤退，一直退到预定地点。
　　倭寇见明军溃败，高呼着全军压了过来。由于不时地遭到石头的击打，追进的速度很慢。这让他们暴躁起来，不顾一切的往前冲，队列开始混乱起来。
　　莲儿见状，知道该进行第二步计划了。她立可将驻军划为两大支队，分东西两队绕向敌军后方。
　　台州驻军看到不远处有庞大的炮台和营地，不由欢呼起来。他们不再担惊受怕，严格遵照莲儿的指挥，悄无声息的向敌军后路包抄而去。
　　倭寇追击到防港后侧，看到似乎是明军的大本营，哇哇大叫着，疯狂的朝虚拟阵营跑过来。待跑近一看，竟是一座空无一人的草木覆盖地，所谓的大炮都是圆木伪装，直气得嗷嗷乱叫。倭寇们正茫然不知所谓时，背后响起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这下倭寇慌乱了，知道上了当，顿时乱作一团。越怕越乱，越乱越怕，惊恐得失去战斗力的倭寇，被明军杀伤大半，仅存一千多人也做了俘虏。
　　由于这次彻歼倭寇，制军有方，沿用并变革了各类兵法，军令严谨严明，首次取得全歼倭寇的精锐部队，取得抗倭战斗的胜利，为彻底灭绝倭寇百年来的侵犯骚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作为参将总兵的莲儿，利用修整和补给的机会，体察下情，关心兵士，加强了严密的组织建制，奖惩分明，军队空前的团结一致，秋毫无犯。因此，士气高昂，英勇善战，赢得了当地民众的大力支持和参与。
　　
　　尔后，范寅生接到报告，倭寇将大兵临境，将实施残酷报复。近百艘舰船向台州港驶来，目前已驶过飒鸟岛。
　　范寅生和莲儿、岳尚明三人一起，将过去倭寇数次大举来犯的每一个行动细节，每一个渡江过程，使用的每一样兵器，用的何种战术，船只停泊等，详尽的了解，对比分析。研究着如何消灭已经逼近的两万倭寇主力军，从而彻底将倭寇从大明江山里清理干净，让他永不敢再来侵犯。
　　方案制定好后，莲儿还特别的提出要提供一些年节时放的炮仗：窜天猴。
　　岳尚明有些不明白：“这是打仗，和过年放这窜天猴的炮仗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只是万分机密，就暂时，保留天机了。”
　　范寅生一听笑了起来：“夫人又在想出什么热闹来了。”
　　岳尚明也笑起来：“哈哈，老夫倒要看看范夫人玩什么把戏了。”
　　看来这次倭寇来势汹汹，超过以往，必须拿出一个十分可行的作战方案。
　　范寅生立即召集一应战将们，细致的商讨对倭寇的大军迎战方案。
　　“在陆泾坝，钓港口有万余寇敌正在蠢蠢欲动，另有三千游寇也在与大部队会合，我们有五万之军，足以踏扁这些贼寇。”范寅生简要的分析了敌我优劣势和新战略的基本构思后，便请副总指挥使岳尚明布置行动计划。
　　岳尚明就把三人研究的“弃海就陆”的行动纲领向大家复述了一遍，最后强调：“放弃海面不等于扔掉海面，意在让倭寇登陆，失去依仗，可彻底消灭他们。这场战争会非常艰难。虽然我们的军队人数超过倭寇数倍，但武器不如倭寇精良先进。因此，以诈攻、水下动作及组织敢死队抓捕倭寇头领等，扰乱敌人内部，让他们顾头顾不住脚。所有我方军队均统一调动，按着行动方案划分三个行动营，分别为水营、陆营和游击营。由总指挥使范大人亲率游击营，本官统帅陆营，参将总兵督帅水营。三军应相互照应相互支援，协调一致。”
　　布置完行动方案，传令下去，三军划分和集结很快完成。
　　
　　由莲儿督帅的水营，都是水性极好，对台海口水情十分熟悉，且水下功夫非常精湛。百人梯队也全由上述潜水员们担当。
　　莲儿让这些水下和水面作战的军士们进行了反反复复的演练，并进行了相互的实战训练，一直达到得心应手为止。
　　范寅生的陆营，则编排了很特殊的战斗阵列：每百人为司，每司设十旗，十人一旗，各有旗长一人。在与敌人作战时，各司排成锥式序列，即以一人居锥尖，其后以三、五、七人横列为四至五排，为锥中，快速挺进，其余士兵则于锥尾后排为交叉性的三排，予以呐喊助威。前列伤亡，后排递补。当进入敌阵中心时，按照各司的旗令，立即改变阵型，锥后向前，锥尖向后，突然出击，令敌方措手不及。这种阵型，各旗既能独立作战，又可互相配合协同。进则队列整齐，退则井然有序。
　　而岳尚明所率领的游击营，则分成两人一组或三人一组，专行突如其来，星星点点的刺杀敌军，同时乔装入地内脏抓捕敌头目或直接刺杀敌头目。
　　一切布置停当，静候倭寇送死。
　　随着一阵号角声，海面上隐隐约约的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海船。
　　水营的士兵们立刻紧张起来，在莲儿的微笑安抚下，大家才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各自按照分工潜伏起来。
　　一百二十艘倭寇的船只渐渐的驶进了台州港，排成可随时调头换向的船队型。倭寇们乌鸦乱叫着从船舱里钻出来，湧满了船面，手举着明晃晃的长短钢刀，狂妄的蹦着跳着，等待着靠岸。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舰船队的明军们，有些心惊。
　　突然，万道彩光飞落在倭寇船上，发出噼里啪啦砰的响声，惊吓的那些倭寇们竞相簇拥着，奋不顾身地跳下海里。倭寇们刚一跳入河里，立即没了人影，慢慢漂上来的只是一具具死尸。
　　倭寇们顾不得排列舰队了，急忙的靠岸。倭寇们像惊弓之鸟，拥挤着下了船。
　　范寅生和岳尚明明白了莲儿的窜天猴作用了，心中暗竖大拇指。
　　水营的这一行动，让海面上漂浮起八百多具东洋死尸。
　　受到打击的倭寇下得船后，惊慌未定，几个明军士兵突然跑过来，七里咔嚓的砍倒几个，又突然的跑的没了影。就这么着，一会东一会西，又一会前一会后的，总是有几个明军士兵突然窜过来，砍完几个就消失。
　　还没等与明军大军交战，刚一登陆，就这么零零散散的失去四百余人，特别是一个副都督的被杀，使每个倭寇的心里都蒙上了阴影。
　　范寅生的陆营更是斗志昂扬，用让倭寇目惊口呆的奇怪阵营，飞快的夺取了还在琢磨中的三千倭寇首级。
　　当倭寇们回首看到他们的船只在一只只的沉没，不但彻底吓破了胆，还彻底顿挫了士气。他们开始混个乱起来，正好给了明军大杀大砍的绝好机会。
　　水营、游击营又一起进入战斗中，让倭寇伤亡的更加严重。
　　除过留守在舰船上的约一千余人仓皇逃脱外，余者非死即囚。
　　这场战争打的出奇，行动的诡秘，就像是在上演猫逮耗子。
　　这一战下来，共斩获倭首六千八百余级，截获倭寇船只二十余艘，俘获倭寇三千余人。明军在这场战争中，也失去了三千士兵。
　　
　　“是先给老夫来顿送行酒呢，还是先给我的好贤侄来顿蜜月酒呢？”岳尚明一双眼睛直瞪着莲儿，嘴里却和范寅生说着话。
　　莲儿被岳尚明看的脸色绯红，一个劲的用目光向范寅生求助。
　　范寅生急忙挡在岳尚明的面前：“当然是先给前辈来顿送行酒了，祝前辈永葆青春，步步高升。”
　　“哈哈哈，还是我贤侄的嘴甜。我都老了，也升不到哪里去了。那就送行酒蜜月酒一起喝吧，喝到明早月亮出来。”
　　“前辈这是还没喝酒醉了？”莲儿欢快地笑起来。
　　蓝蓝的天空，一队大雁欢快的啼鸣着。几朵白云，悠闲的移动着。
　　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