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曲径通幽

　　S城，位于G城的南部，是中国南海边上一座十分别致的海滨小城市，虽然不如G城那般发达和繁华热闹，但这是我的家乡。
　　我的返回，李阿姨非常欢喜，高高兴兴地替我收拾好房子。我说：“我在这里可能要住好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里，我谁也不见，哪个电话都不接，别问为什么？你按我意思去做就行了。”李阿姨虽然好奇，但看到我很严肃的样子，便没说什么。
　　我交代下去后，就决定上山里去走走。一来呼吸一下山野间的清新空气，二来是想去那山谷处的寺院去坐坐。记得那里是一家寺院的，但是平时人烟稀少，所以香火也不是很盛，只有在初一十五或者某些诞辰，才有信佛礼拜的人去那里烧烧香，祈祈福什么的。如今，我也是多年不曾去过，算起来，也是读书时候的事情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一步一步顺着长着苔鲜的石阶爬，弯弯曲曲的山路或隐或现在青色的野林之中，此时此情，多少感觉自己像一个古时寻觅隐者的道友呢。想到这里，自己也不觉想要笑。
　　寺院还在，只是比在印象中的还要老旧。寺门的木漆早已脱落斑驳，我轻轻踏进寺里，只见一个小童在院落里打理着卫生，见到我的闯入，多少有些失惊，但是依旧很有礼貌向我问礼。我当然是要回礼的，然后走进去。
　　寺院并不大，一进去就是一个弥勒殿，里面供奉的是弥勒菩萨。在佛法里，他代表是宽容；再进去就是天王殿，供奉四大天王护法的，穿过这里就是一个院子，然后再过去就是大雄宝殿，两侧是一些偏房和僧人们住的地方。如今寺院很是荒芜，僧人不多，所以很多房间都空着出来。
　　我走进大雄宝殿，看见一个老僧。老僧对我的进入，没作半点反应，而是继续他的禅坐。除却之外，大殿里再也没有半个人。我也走到佛祖面前，然后在一块坐垫上坐下，盘着腿，坐在离老僧不远的地方。我闭着双眼，试着什么都不去想，心里就念着“阿弥陀佛”，不停地念，完全没有时间概念。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当我再站起来的，发现脚很是酸痛，差点就站不起来，但是心却很是宽松。再看看边上，老僧已经离开，我也该走了。出大殿，发现天色已晚，我得下山去了，不然李阿姨会担心我的。
　　回到家里后，李阿姨已经把饭做好等着我的回来一起用餐。她没有问我去哪里了，只是有些担心地问：“叶展，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我看到你变得好瘦，脸色也憔悴了许多，阿姨虽然不知道你在G城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你不想说，我也不便于问，只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阿姨就放心了。”
　　我知道阿姨是担心我的健康，“阿姨，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很好，只是有些瘦，这不碍事，过些时日，就会胖回来的。我只想好好一个人静静过一些日子，不想被人打扰。今天，我去山里的感应寺了，我觉得在那里，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往后的几天里，我还会去的。”
　　听到我这么说，李阿姨就放心许多，她宽慰地说道：“那就好，去寺里拜拜也是好的，但是要注意安全。”
　　就这样，我每天早晨都会去山里的感应寺，在那里坐禅念佛，一念就是一整天，有时候下午，有时候傍晚才下山来。这样一来一去，时日久了，隆冬也来临，寺院里的僧人也开始熟悉起我来。一见我进寺门，就向我行佛礼，简直就是把我当成他们一样的出家人，就差把头发刨成光光的，印上戒疤。老僧开始邀我同他们一起做早课，我欣然同意，这样我就更早上山去，以致后来更有时住在山上。
　　老僧法号了空，年轻时也是一派的疯狂，后来终究看破尘世，来到这里，拜师入门，从此一心念佛。
　　“年轻时，我很是疯狂，成日想着成大业，在外终日漂泊，家难回一次，老母久病在床，却无法侍候，后来她归仙后，我也不在身边，原因是太忙太忙，我失去太多，却没得到一点。后来，我给自己放一次长假去旅行，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接触到佛法，当时就觉得佛法能拯救我出苦海。当时的我，失去世间唯一的亲人，心情十分苦痛。师父为我取法号‘了空’，是想让我能与尘世做一个了断，让我心灵放空，能够一心念佛，能有成就。如此岁过半百有多，奈何自己愚鲁迟钝，收效甚少。叶施主，我见你虽然年轻，但是却有一颗虔诚善良的心，现今，已经很少有这样的年轻人，这本《弥陀经》送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念，能有所顿悟。”
　　了空法师从书房里拿出一本十分陈旧的经书，递过来给我。我接过来，看见上面印满了岁月的痕迹，点点头，回了佛礼。
　　“谢谢法师的馈赠，我会用心去念的，但是我的资历尚浅，或许很多东西不甚明了，还望法师能指点迷津。”我走回坐禅处坐下，问法师。
　　法师笑而不语，他也坐下来，然后闭着眼晴，说道：“修行在于用心，不仅修行如此，做人做事也是如此，只要用心去做，则无愧于心，这是道理，也是佛法。”
　　我点点头同意，说道：“我是在外面受到挫折才回来这里的，以前小时候也经常来这里玩，可是，心情却完全不一样。”
　　法师说道：“施主可知道，人的心境是会随着时间环境之类的客观因素改变的，很多人在外面受到挫折也会去远离闹市的地方，所谓放空自己，找回归属感之类的，但是他们却无一失败而归。原因在于，心不定，则在何方依旧是迷茫不明。施主能明白吗？”
　　我说道：“那如何才能做到心定？”
　　法师继续说道：“你已然做到了，在这里，你能呆这么久，念佛诵经，说明你的心已然静下来，这就可以了。以后，回到闹市中，在社会中，你只要不受外界不好的事物感染，那你就是心觉明智，这是大觉呀，这是了不起的功德。”
　　在禅房里，我与法师对坐，聊着，时间在我们之间悄然流逝，谁也不在意。天色渐晚，最后一抹夕阳在禅房的地板上消失，我站了起来，准备和法师道别。因为明天，我就不来这里来，原因是我准备要写一部大作，用来记录我这一段时间的生活。我向法师说明原委，法师欣然点头。带着《弥陀经》和法师的祝愿，我沿着那条弯曲的山路下山。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走这条山路，或许，我以后还会来这里呢，自己心中也说不清。但是我还是带着平静的心回到原来平静的生活去，如法师所言——心静则明，心明则智，心智则觉。
　　回到S城的家里后，我便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吃的和喝的李阿姨每天都准时送来。我呢，便在房里的每张桌子都摆满了稿纸和笔，我要学王充著《论衡》一样，也要写一部巨作。小说的基本轮廓已经形成，要写的东西，也在脑子整理好了，题目就叫《下阶层》。是写我辞职后，整个秋天的生活，包括在工地的那段日子接触过的人与事物，把他们当中的乞丐、农民、小贩、底层工人、小偷、无懒、流浪汉等这么人物在小说里活灵活现的写出来，来表现社会下级阶层中的人们生活的真实写照。
　　就这样，日出日落，日落又日出，我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吃了多少苦，在这个房子里不停的写呀，改呀的。有时累了就趴在桌上咪一会儿，闷了就站在窗口那儿眺望外面的风景，饿了就吃一点阿姨送来的食物，渴了就咽几口绿茶。外面的世界似乎与我完全隔绝了，我无意于它，它也无意于我。
　　小说是以我为主人公，我从小就是一个流浪汉，以偷鸡摸狗为生活，一生都处于贫穷潦倒之下。三餐不继，衣不蔽体，有时只能在垃圾桶里寻找食物充饥，有一次在偷盗中摔伤了腿，从此走路只能瘸腿。后来遇到了以卖淫为生的红红，却对她一见钟情，为了取乐于红红，我不惜去盗金行，被捕入狱。后来被放出来……
　　这是一部色调非常阴暗的小说，整部小说充满了辛酸和眼泪，主人公在极度不幸中又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遇见红红的那时，他竟萌发了爱情的苗芽，但却被一盘冷水冲灭了，主人公有几次可以重新做人的机会，但都被迫放弃了，充分展现出社会的残酷，和人生的无奈。我花了一个多月把小说写完，又重新修改了一遍，把该删的地方删，该改的地方改，全部小说终于脱稿，共计三十万字。我把它整理装订好，准备给蓝雪儿送过去。
　　当推开门出去的时候，看见是深冬时分一轮淡然的红日，虽然空气漂荡着依旧是冷飕飕的因子，但是，我看见的更多是希望，感受到更多的是温暖。在回到S城的三个多月里面，我不是去寺里坐禅念佛，就是在家里写作。外面发生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此时此刻的我只觉得心情很舒适，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气，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喊道：“早晨，真爽啊。”
　　李阿姨见到我终于出来，就打趣道：“我们家的叶展终于出关了。”
　　我也打趣道：“是呀，闭关这么久，大功告成，也该出来，要不然关在里面身体也该出蛆了。”
　　阿姨呵呵地笑道：“我今天晚上煮一桌好吃的，我们俩一起庆祝下。”
　　我欣然地点点头，真的很感激李阿姨这段时间的照顾。晚上，我和阿姨开开心心地吃完这顿丰盛的晚餐。席中阿姨跟我说，李海带着一个女孩来找过我两次，但没找着，失望地走了。我就说，不碍事，我的事办完了，明天要回到G城去，到时候便见到他们了。阿姨若有所思地说：“是呀，也该回去看看。”
　　夜深人静时，我收拾着行李。无意中，发现一件物品，那是读高中时，和小乔晓玉一起拍下留念的照片。那时的我们笑得多开心呢，如今呢，我悄然失踪，与世隔绝，晓玉现在还好吗？李海呢，更重要是小乔回来了没有？这些问题都一一闪过我的脑海。我今年才21岁，可是在镜子中的我却如此苍桑，脸色是如此苍白，眼神是如此深遂，完全不是21岁青年该有的形象。我把那个相片也放入行李袋里，我对明天是充满陌生，可是还要去面对不是吗？
　　躲在床上，我平静自己的思绪，然后安然地入睡。
　　我再一次踏上G城的土地时，第一次感觉已经离开了很久，感觉一切都很陌生。我把稿子拿到邮局去寄给蓝雪儿，主要是还不想和她见面。然后，我回到在G城的那个家，因为有交房租，所以房东还给我保留着。我花了一天去清理那个房屋，离开G城后的那段时日里，整个房子布上了厚厚地一层灰尘，我需要从外到内好好洗涮一次。大扫除完后，我累得差点趴下，坐在靠椅上，一动也不想动。环顾四周，房间是干净了，我却成为泥巴一样的脏，笑着自个儿说道：“现在，你终于不像猪窝了。”于是，到洗澡房里好好洗着清水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我便想着上街去买一些东西，家里的很多生活用品都是紧缺的，原来的都坏掉了，不能用了。这样想着，带上门出去。对了，还得买一尊佛陀的塑像供奉起来，法师说过，家里供着佛祖，每天都挤点时间出来念佛，就是功德。
　　走在大街上，虽然时值深冬，天气十分寒冷，但是G城的闹市里依旧是人潮涌动，特别的近年底，春节的气氛在悄然渲染着这座城市，一切都好不热闹的。但是此时的我还没有多大兴趣去逛这些，我只需买好自己想要买的东西，就回家去。
　　从商店回来的路上，抱着大包小包的物品时。我意外地碰见了晓玉，当时她自己一个人。晓玉一看到我惊喜万分，但是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那张脸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大概几次去找我，却找不到，电话也联系不了，以为我真的成为佛门中人吧，如今看我衣着朴素，穿着布鞋，剃个光头（这是为着方便冬天洗头），颈上还戴着一串佛珠（这是我寺院里请的），就差个钵。完全一派“施主你好”的势头，不禁言中？晓玉也不知是觉得喜还是悲！
　　我很有礼貌地对她打招呼说：“你好，好久不见啊，晓玉。”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哈哈大笑，拍我的肩膀，说：“好啊，死小子，死哪里去了，我们去找你也找不着，打你的手机又关机，难不成你真上山出家了，不会吧，你小子真的遁入空门啦。”
　　她不停地问，还不停围着我身边转，打量我的一切。我注意到晓玉变了，起码是形象变了，变得更加漂亮了，打扮得更为时尚，大概是因为有了男朋友的原因吧。我笑着说：“晓玉，你别打转了行不？我头都要晕了。”
　　晓玉停在我前面，定晴晴地看着我，“那你为什么不道而别，到底去干什么啦，还整个这模样回来见人。”
　　我被晓玉盯得浑身不自在，原本以为自己已拥有一颗坚定的平静心，对美女早已能免疫了。可是面对晓玉，还是不能平静对待呀。我摇摇头说道：“出家是不可能的，我闭关修行去了，这不就回来了吗？”说着提一提那些生活用品给她看，“前段时间给你们带来很多不便，我真的很过意不去，不过通过这段时间的修行，我也明白了很多事情，现在，我好多了。”
　　晓玉听后，没有责怪，只是笑着说：“你真是个怪人，还闭关修行呢。你知道吗，小乔已经回来了，听了这个消息是不是很开心呢。她一回来去找你，可是找不到，然后说打不通你的电话，就拼命向我和李海打听你的消息。我也找不着你呀，便对她说：‘我哪里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已经一个多星期见不到人影了，前些日子还看见他经常一个人对着西江吹奏《笑傲江湖》，后来就整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我听了竟然没多少兴奋的，连自己都感到奇怪，只是淡淡地问道：“是吗，这个我不知道，那她怎么说？”
　　晓玉见我反应如此，也甚为惊奇，但依旧对我说：“她先是吃惊，问干嘛要吹奏《笑傲江湖》，然后有点失望地说：‘那他一定生我的气了，我也知道我不该去美国的，可是我现在回来了，再也不会走了。’说着便垂头丧气的。对了，她还提到你的那两本新书呢，而且都非常认真看过，说写得特别好。”
　　我说知道了，便要别晓玉回家。她在后面叫道：“你不去找她吗，你真的不要她了吗？我正要去小乔家呢，你跟我一起去吧。她还是爱着你的，我知道，叶展，你给我站住。”我没有答她的话，只顾自己走着。我才刚出关，找什么人呢！还是不要了，我是这么想的。晓玉冲上来，一把拉住我的手。我停下脚步，回过身去，对晓玉说：“晓玉，不要执着，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的。”
　　晓玉听完后，一脸莫名其妙，心念着这家伙肯定是出家了。她松开双手，我继续走自己的路，晓玉很是不解地站在原处，久久不离开。
　　回家后，我把东西拿出来放好，然后在桌上腾出一个空位置，用来供奉佛陀的。在它的前面放好一块坐垫，然后坐下来，先什么都不要做才好，好好念念佛。晚饭时，我去外面市场买一些青菜土豆，做出最简单的美味，然后一个静静地用餐，深夜，坐在床前，拿出《弥陀经》来慢慢念起来。直至困扰，才躺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工作。最后在一家叫京城贸易物流公司里找到了一份工作，就是搬搬扛扛的重活，什么都要做的那一种，虽然是辛苦，但是工资还是可以的，包吃住两千块，老板人也不错。于是，我又埋头苦干起来，白天基本不在家里，晚上才回家。
　　我回到G城的消息，晓玉很快就帮我散播出去。小乔、李海和小倩都知道，但是小乔依然没法联系到我，每次来找我，总是吃个闭门羹，没办法的，我白天总要工作，晚上又晚归，遇上的机会是很少的。晓玉呢，除却那次与我见面之后，再也找不到我。小乔很是伤心，她对晓玉说：“我深深伤害了叶展的心，是吧？他不想见我了，他不要我了，是吗？”
　　晓玉说道：“不会的，叶展不是这种人，他还是很爱你的，不会不要的，晓玉保证。”然后就拼命说好话来安慰小乔，听到晓玉这样说，小乔才有些安心。可是我为什么不见她呢，小乔想不明白，大概还是生她的气吧。
　　冬天里，公司的工作不算多，所以我们经常都是很有空的，聚在一起就聊天什么的。一起工作的几个都是年轻人，所以和他们也挺合得来。
　　几天后，我拿起手机，琢磨着要不要打给小乔。或许是时候要去见她了，但是对于小乔，我的心中始终是不能释怀，自己的心到底在想什么，开始有些迷茫。但一念及那段经历，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要迷茫，要去理清自己的思绪。我怕见小乔的原因很简单，小乔是个非常优秀的女生，我害怕自己得到之后，又害怕自己失去之后，正是这种矛盾的心理在左右自己的决定。
　　但是，终究是要做选择的。许久后，经过心里翻来覆去地定夺，还是打吧。于是一个电话过去，通了。小乔一直没有换号码，回国后还是用那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小乔在那边说道：“喂……”此时，我的心如小鹿乱撞，虽然自己早已悟道多年，平日往街上一站，就是一个道骨仙翁。但是心中一想到小乔，就不能安稳下来。
　　我想出声，但口中似有棉花塞着，张口结舌的，不如该说什么。
　　“喂……是哪位呀，说话呀。”
　　我听着小乔的声音，几乎半年过去了，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那么迷人。
　　“你到底是谁呀，再不说话，我便要挂机了。”
　　小乔似乎要生气，听到这一句话，我口中的棉花便吞到肚子里去了，“小乔吗？我……”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叶展，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小乔一听到我的声音，便喜极泣泪，激动地说道，在这里，我都能感受到她的声音在颤抖，“亲爱的，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我真的好担心，好伤心，天天都睡不好觉，做梦也是你的影子。”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我说道：“是的，是我，叶展。知道你回来了，是晓玉告诉我的——你好吗？小乔。”
　　小乔开心地说道：“嗯嗯，是的，我好好的，你呢，听晓玉说，你受了很多的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呀。”
　　听着小乔的道歉，我心里百感交加，该道歉的人是我。可是我说不出来，只能说：“你可以出来吗？现在，我想……我……我想见到你。”
　　小乔听了我断断续续的请求后，在那边哈哈大笑，说：“怎么啦，一别半年，说话便变成那么害羞别扭的。真是个小笨蛋，好吧，我答应你。”说真的，我的心里很害怕，美国回来后的小乔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很害怕同时也很期待。
　　约会的地点是小乔选择，地方是一家比较有档次的西餐厅，大概是小乔在那边也习惯了西餐这样的食物吧。我是极少去那些地方的，第一是太贵不值，第二是那种气氛让我这么一个造型如出家人一样的人感觉不适，第三我不爱吃西餐。但是今天为了小乔，还是得忍忍。
　　我还一身布衣布鞋的着装，还是戴着那串佛珠，因为是自己请的，所以一直戴着，依旧光着头。我在想，如果小乔瞧见我变得如此闲逸飘然，该会怎样的反应呢？自己都觉得好笑，但是只好这样。自从寺院出来后，就一直习惯这样的打扮。
　　小乔那天穿得非常漂亮，上衣是一件黑色的毛绒外套，里面也是一件黑色的修身打底衣，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紧身裤，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整一身是黑的，十分性感也高贵，发式梳成美式。我看到她后，都差点就认不出她来，开始还以为那是某个明星呢。她变成更美丽动人，风度气质比以前更加迷人。
　　刚见到我的时候，她比我看见她时的表情还要惊讶，简直就是目瞪口呆。然后强忍着笑意，最后还是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引得四周的客人都往我们这边看。后来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就收住声音，但还是不停是吃笑，几次想张嘴说话都说不下去。
　　我只好等她笑饱了再说话吧，其实有那么好笑吗？刚才一进来的时候也是，那些服务生和客人也看着我笑，真是莫名其妙。
　　“晓玉——晓玉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现在——现在总算是自己亲眼看见，不信都不行。”小乔终于不笑，说道：“叶展，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呢。”然后双手握着我的手，眼睛水灵灵地注视着我。
　　我笑了笑，说：“半年里，发生很多事情，容我慢慢向你道来。”
　　小乔听后，又笑起来，说：“虽然你的形象有很多改变，但是，你的性情还是那样。”
　　我知道小乔指是我的说话方式，“是呀，小乔你也是变化很大呀。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简直是认不出你来了，还以为是哪个女明星呢。”
　　小乔边看着餐牌，边听我说，然后叫服务生过来点餐。“之前在那边吃习惯，回来还改不了口，所以就选了西餐厅，叶展，你不会介意吧。”
　　我呵呵一笑，“哪里的话，我是东餐西餐照杀不误，更何况还有乔大美女陪在身边，就是吃泡面都是十分开心的。哈哈——”
　　听到我的话，小乔的表情显得好无语。“什么乔大美女呀，满口的油腔滑调，再美的还不都是你的。你知道吗？刚回来时，我怎么找你也找不到，多伤心呀，还以为你真的生我的气，从此不理我了。后来向晓玉和李海也无法打听你的消息，想罢你或许回S城了吧？可是李海和晓玉去那边找你时，李阿姨也说不知道。那个时候，真是担心死我啦。后来直到回到G城后，又向晓玉打听你，却还是没法找到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难道是真的生我气吗？叶展，小乔错了，不该离你而去的。可是我答应你会回来的，最后还会兑现初始的承诺。”
　　小乔细细说来，我认真的听着，说道：“小乔，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好到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但是我却很是愧对你。在你离开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你走后，我又胡思乱想。最后连工作都辞掉，却四周流离浪荡，终日不知所归。天天都在想你，快些回来，可是终究是想。那段日子，我很是失落，每天都喝得烂醉，在街上流浪过，为此还去酒吧跟人打过架，还是晓玉帮助我脱围，这里真的很感激晓玉，在那段失落的日子里，她给我的鼓舞是最大，最多的。我后来去工地搬砖头，和一班外来工打成一片，工程完工后。我又回到S城去，去家乡的一座寺院里修行，参禅悟道，最后回到家里闭关写小说，然后就成了现在这身模样！”
　　她听得完全呆住，她无法想象我的日子是怎样交替过来的，几次惊讶失声打断我的讲述。“晓玉略略说过你在G城一点事情，但是我完全不信，因为我完全无法想象你是怎样度过的，挂个葫芦在腰间行走在大街中，这是什么样的形象呀，这不成了苏乞儿。我当着晓玉的面连连否认，这也太二了吧。但是听完后你亲口说的这些，我才知道什么是小巫见大巫！叶展，对不起，都是我惹的祸，对不起！”说着，她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手，然后把它放到自己的脸边，轻轻抚摸，泪水轻然漫下。她从包里拿出手巾，轻轻拭去。
　　“其实，我在那边也是一样思念你呀，经常是彻夜难眠的，吃也吃不下，还生病了，可是看见镜子自己日渐憔悴的模样。我下定决心，要振作起来，我是漂漂亮亮走的，就要漂漂亮亮回来见我亲爱的。但是，比你所经历，我那些已算不上什么苦痛。”
　　“我是幸福的，世界上最幸福的女生！”小乔对我甜甜地说道。
　　其实我才要说这句话，因为从刚才开始，餐厅里的很多男人都频频传目过来，看着美丽的小乔。因为她实在是太惹人注目，有时还真有点头疼。牛排端上来后，随后就倒上红酒。小乔熟练地操作一切，用刀用叉，端红酒品尝。一切动作看来，她实在是太优雅，就像一位贵族的公主一样。而我呢，再看看自己的模样，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凡人，整一个法印一样。我拿起刀叉，面对那块牛排，有点无从下手。只好一手拿叉猛然往牛排中间一叉，然后另一手用力把刀猛锯，锯得碟子都叽叽作响，令旁边四周都不敢正视。但是牛排纹丝不动，像跟我作对一样。于是，我就唤服务生，换大刀来。服务生一脸莫然，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小乔出马为我摆平了这块可恨的牛排。要不然我就亲自到厨房去，用刀把它大剁成八块。小乔对我是彻底无语了，但始终是充满善良的笑。
　　虽然如此，自己还是过意不去，在这种高雅的地方，又在小乔这样美丽高贵的女生面前出丑，多少有点让自己过意不去的。但是小乔却不因为我的出丑鲁莽对我有所责怪，只觉自己不应来这里。她笑着对我说：“叶展，下次我们去中餐厅吧。”我知道小乔是为着照顾我，也是为着不让“叫服务生换大刀的壮举”再次发生吧。
　　回家路上，小乔一直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松，身子都依过来，我感觉到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之前所受的折磨早已在脑海消逝远去，想想现在，一切都是值得的。小乔对我说，她的心一直都在我的身上，希望我能明白。当我问及在美国那边有没有白脸少爷追她时，小乔是一脸苦笑，有，而且不少，但是她都采取她惯用的手法——冷冷地却不失礼节去对待他们。她说：因为心中一直是我这个小笨蛋，已然无法再装下其他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