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马升阳寻妻比武 索乌恩买地逢时(二)
作品名称:老北风滚过黑土地 作者:星流成河 发布时间:2016-09-11 10:15:33 字数:2533
过了几天,索乌恩就骑马去怀德城。
怀德城城墙高大,南墙外有一条河,共有东、西、南、北和西北、东北六座城门,东门叫抚近门,西门叫迎恩门,南门叫归昌门,北门叫保泰门,西北门叫靖安门,东北门叫绥远门。每个城门外都有一条大道,因此,怀德城有六条大道通往四面八方,每天车马行人不绝,成为百里之内的主要集镇。
索乌恩从迎恩门入城,打听城门处站岗的兵丁,直接来到兵营,兵营在关帝庙后面,原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大院。门岗不让进,索乌恩就说找马升阳,马升阳就出来把索乌恩引了进去。
马升阳一直把索乌恩领到马占山的办公室,只见室内两张方桌,上面堆满了公文,里面坐两个人,一个人正在翻看公文,一个人坐那抽烟,索乌恩觉得那个抽烟的就是,因为人们传说马占山个子锉。这两个人也是黄布军装,但肩膀上的牌子和当兵的不一样。
马升阳进屋立正行礼,大声说:“报告马营长,这个人是金家城来的,找你有事儿。”又低声说,“我原来东家的大管家,姓索,和我挺不错的。”就走了。那个小个子站起来,把索乌恩让到旁边的椅子上,问:“贵姓大名?怎么称呼?”索乌恩说:“我叫索乌恩,赵财主的大管家。”看公文的那个人一听,就抬起头问:“那你是蒙古人呢,还是满族人?”索乌恩说:“我爹是旗人,我娘是蒙古人。”那人挺起身,问:“什么固山?”索乌恩说:“库不赫山颜,(kubuhexanyan镶白旗)。”问:“什么甲喇?”索乌恩答:“吾心甲喇。”“什么牛禄?”索乌恩笑了,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人坐下,也笑了,说:“我也旗人。”
小个子又接着问:“找我有啥事?”索乌恩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我老屯那嘎哒,有几垧地,租子总也收不上来,不是别的,就因为……有人……抢。”小个子哈哈笑,说:“就说有胡子,我不忌讳!”索乌恩说:“是,是,就是有胡子,庄稼一人高,就出来了,也不知从哪来的,不知马营长管不管这些?”小个子挺直腰板,一字一板地说:“我来怀德,就是一条,见胡子就灭!”看公文的那个人也站起来,说:“你这样,你把附近屯子都串通好,有土匪就互相通气,立刻给我们报信,离城近的,我们一会儿就到,不比警察,我们都是骑兵!”小个子双手叉腰,也说:“这是我老家,有我在,还能让胡子霸道?要那样,父老乡亲还看得起我?”
正唠着,又进来一个人,戴一顶毡帽,长统靴,穿一件蒙古长袍,挺宽的蓝布腰带扎在大袍外面,袍子的领口和袖口都绣了花,腰上还挂一把短枪。一看就是蒙古人,但说的是汉话。一进来就大大咧咧地说:“马营长,上次说那事不办了。”小个子对他挺客气,让坐到椅子上,问:“咋又不办了?”他说:“我这几年吧,这几年那啥,田赋收得也不好,完了那个,那个王爷府哇,他们让我回去,以后,可能会派别人来。”小个子说:“别人来就好收?去年涝成那样,你没跟王爷府管事儿的报信儿?”他摇头说:“报了也没用,没用!田赋不像地租,旱涝都得给。”旁边那个人就接茬,说:“王爷缺钱花?收这么紧。”他说:“哎呀妈呀!这钱,那可老鼻子啦,……去年光我们中公益地局,就缴了六万大洋,六万呐!咱怀德一个县,就有六个地局,除了这些,还有梨树、双辽、通辽、科尔沁好多地方,你算算,这得多少大洋,……可钱还不够花,说还得向外国借,可民国政府还不让……去年在长春开会,就谈这事儿,还订了条约……”那人滔滔不绝,就把知道的讲了一通。
原来清朝的时候,这些土地都是达尔罕王爷的封地,叫做牧地,那时修建了柳条边,严禁关内汉人过来。后来,政府又改变了政策,又想开发东北,大量的移民涌入,把原来的牧地变成了农田。达尔罕王府就向种地的人征收田赋,因此在各地都派有地局,专管收缴田赋。怀德县除了这中公益地局,还有东公益地局、北公益地局、天佐地局、恩昌地局和东公德地局。到了民国,蒙古各王公贵族和政府矛盾加深,开始要求独立,为了平息事态、缓和矛盾,民国政府承认现状,达尔罕王府继续收缴田赋。在长春召开的第一次东蒙王公会议通过了民国政府提出的十项议案,又附加了蒙古王公的六项议案,大意是中央政府可以向边界派兵,反对各王公独立,维持目前田赋,禁止各王公向外国借钱等等。
那人说来说去,突然就拍大腿,说:“马营长,还有一件事儿,差点忘了,给你个大便宜,你要不?”小个子摇头笑,说:“要说便宜,那我就不要了,我不能占别人便宜。”他说:“是这么回事,我要走,就回不来了,还有几十垧地,这是我自己的,贱巴娄嗖给你!咋样?”小个子还是摇头说:“我是军人,在这置几十垧地,还打仗不?”索乌恩一听就插嘴问:“你在这,还种地?”他转过脸来,对着索乌恩说:“我哪种那玩艺,租给别人。”索乌恩又问:“你就卖给租地的人,咋不好?”他摇头说:“这事儿不能声张!”索乌恩就说:“马营长不要,给我咋样?”小个子也过来说:“对,咋样,这可是我朋友!可信。”那人想了想,就说:“也行,市价咋也得四十多元,我着急要走,你给我二十元就行,但得现大洋。”索乌恩一听忙点头,俩人就告别马占山,去了他的中公益地局。
原来这土地,都归地局管,不管是谁,把荒地种了三年,只要缴田赋,地局就给地契,这地就是你的了。地局一给地契,就登录在案,你就得年年交田赋。这人自己给自己发了地契,也不知交没交田赋。
索乌恩去那一看,地契写的清清楚楚,东边界是哪,西边界是哪,这块地在小家子北,两道沟西南,写明是四十二垧,离大房子也就十里多点。就把地界抄在一张纸上,说我去看看地,一准给你回信。这人就说,越快越好,连租地人都告诉了他,索乌恩不敢耽误,骑马贪黑就回了家。
第二天,索乌恩骑马跑去一看,地契上写的和地都能对上,这块地青苗长势还不错。就进了两道沟,找到那个租地的人一问,也对,就回家到处借钱,连老家的几垧地也卖了,凑够了钱,就买下了这块地。
这事就办了三四天,连他媳妇都不知道,他兜里揣着地契回来,脸笑得像朵花,把地契就藏在了柜里。
这一年,索乌恩挺忙,秋天把这家佃户交的粮食全都卖了,把春天借的饥荒还了一部分。自己在赵家当管家,一年还有十二石粮,也卖了一部分,还了饥荒。
第二年,这块地又租给原来的佃户,卖粮食的钱就还清了饥荒,第三年,卖粮食的钱就攒下,第四年就在这块地边上盖了三间房子,后来人们称这个地方索家窝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