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河之恋（一）

　　太阳刚刚爬上杆头，牛头岭村子里的韩老头,就已经来到村东头老南荒的地里春耕了。牛头岭虽然地处鲁东南丘陵地区，但是却位于沂河岸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洪水泛滥，将大量的泥沙携带过来，等洪水退却，形成了土层深厚的临郯苍冲击大平原。由于是洪水冲击形成的，所以极不规律，一溜一道的，星罗棋布着夹杂在黑土地上，使得同一地域的土地有着天壤之别的价值。绵延不断的沂河就像一根蚯蚓蜿蜒在沂蒙山区，进入郯城后，显得宽阔了许多，在两岸深厚的黄土包围下，进入江苏境内，汇入骆马湖。沂河西岸大都是冲击平原，土地肥沃。而在沂河东岸，高处的山岭土层稀薄，低洼处的沉积的疏松的黄土则显得十分肥沃，旱涝保收，显得寸土寸金。俗话说“隔河千里远”，再加上两岸经济收入不一样，所以很少有河西的姑娘嫁到河东。牛头岭正处于河东，紧邻沂河。因为忙时耕种，闲时打鱼，所以牛头岭村子里的人显得头脑灵活，出了很多能人。
　　韩老头是个勤快人，性子刚烈，心直口快，在村子里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从小就心灵手巧，一手好木匠活。所以村子里老王家大户人家的闺女看中了韩老头一身的本事，嫁了过来。没有想到韩老头命运不济，老婆王氏早早地离开了人世，好在给韩老头留下一双儿女，也算不幸之中的幸事了。为了把两个孩子拉扯大，韩老头不得不早起晚归的劳作，日子还算过得去。韩老头赶着牛耕地，嘴里不由得哼哼起来。
　　“人人(那个)都说(哎)沂蒙山好，沂蒙(那个)山上(哎)好风光；青山(那个)绿水(哎)多好(那个)看，风吹(那个)草低(哎)见牛羊；高梁(那个)红来(哎)稻花(那个)香，万担(那个)谷子(哎)堆满仓……”
　　悠扬的歌声伴随着牛犁地的喘息声，使得这个远离村庄的田野显得生机勃勃。
　　“老韩哥，老韩哥……”一个小脚女人迈着碎步，一溜小跑似的来到韩老头的地里，朝韩老头招着手，手里一个白色的毛巾很显眼。韩老头停住耕牛，见是老邻居朱大嫂，赶紧走过来。
　　“啥事啊大妹子？”韩老头一脸的疑问，心里话这么远她来干什么？
　　“好事，是好事……”朱大嫂一脸的笑模样。
　　“什么好事？”韩老头还是不明白。
　　“我娘家嫂子托我给她闺女说亲呢！我一下就想到你儿子了，保准合适！”朱大嫂风风火火的样子。
　　“那感情好，让嫂子操心了。只是庆林才十五岁，人家不嫌弃咱小吗？”韩老头心里一喜，赶紧道谢。
　　“不会的，两人差不多大，人家可是大户人家，要不是因为摊上官司，才不和我们这样的人家做亲家呢！”朱大嫂不住声地介绍着。
　　“什么官司？”韩老头不由得紧张起来。
　　“也没有啥，就是我那老哥哥得罪了村子里的大地主，被抓进大牢了。”朱大嫂赶紧解释起来。
　　“哪个老哥啊？”韩老头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就是李润啊，你认识的。”朱大嫂马上回答。
　　“是他啊！他可是个好人，就凭这个，我也答应！”一听是李润的闺女，韩老头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在韩老头的心目中，李润可是响当当的一条好汉，敢做敢当，一直是韩老头心目中的英雄人物。
　　“你答应了？那我今天就回娘家，给人家回信。”朱大嫂一脸的喜悦。
　　“答应了，答应了，只要人家不嫌弃俺，俺还有什么话？”韩老头信誓旦旦的样子。
　　朱大嫂像得了圣旨一样，立即往村子里的方向奔去。韩老头见地也犁的差不多了，就收拾一下，也随着朱大嫂回家了。
　　韩老头回到家里，卸下牲口，径直来到水缸前，舀了一舀子凉水，咕咚咕咚地灌下去，把水瓢扔进水缸。来到堂屋，没有看到儿子韩庆林，心里知道这孩子又去学唢呐去了。只有这一个儿子，韩老头自然十分疼爱，轻易不让儿子下地干活。韩庆林长得浓眉大眼的，高高的鼻梁，得到了更多老王家的遗传基因，现在已经是一个远近闻名的俊俏后生了。从小就聪明伶俐，各种乐器一学就会，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会请他去帮忙，所以平时也很少闲着。韩老头抱起一抱青草扔到牛栏，就抽起旱烟，等着儿子回家。
　　韩庆林正在韩庆员家里学唢呐，正直春闲，很多年轻人闲着没有事，就聚到韩庆员家里玩耍。韩庆员是韩庆林的本家，从外地学来吹唢呐的本事，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愿意找韩庆员帮忙。韩庆员没有事的时候就教几个本家的孩子学习吹唢呐，因为韩庆林在乐器方面很灵通，一点就会，所以他尤其喜欢韩庆林。很快，韩庆林就把韩庆员的手艺学到手，无论是唢呐二胡还是笙箫琵琶，几乎无不精通，韩庆员也以有这样一个弟弟感到骄傲，见人就吹嘘自己慧眼独具，发现了人才。每当有事的时候，就带上韩庆林，遇到大方的，还能够挣点钱花，这让韩庆林更加有了兴趣，也就很少回家了。直到傍晚，兴犹未尽的韩庆林才兴冲冲地回到家里，也是饿了。
　　韩老头已经做好了饭菜，所谓的饭菜，也就是几个菠菜团子，一碟咸菜。笼子里有早上蒸的馒头。这馒头黑黝黝的，几乎全部是地瓜面，掺了一些菜叶子。韩庆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很快就把一锅菠菜汤喝了个底朝天，这才瞅了一眼韩老头一眼。
　　“爹，你没吃？”韩庆林放下饭碗，看着韩老头。
　　“吃了，你怎么这才回来？又学喇叭去了？”韩老头有点不满意的样子。
　　“嗯。”韩庆林把最后一口饭团咽下去，答应了一句。
　　“明天去刘庄你姐家，把这块布料给你姐，让她给你缝条裤子。”韩老头从里屋拿出来一块布，放到饭桌上。
　　“嗯。”韩庆林答应了一句，也不问为什么。打小韩庆林就失去了母亲，所以对韩老头的话都是言听计从，也从不多问。在韩庆林心里，韩老头具有莫大的权威，什么都是正确的。
　　“你大娘给你说了个亲事，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韩老头嘱咐着。
　　“是哪里人？长什么样？”韩庆林赶紧问起来。
　　“是泉头的，你大娘她娘家的侄女，长相不会差的，你别管了。”韩老头磕了磕烟袋，出去喂牛去了。
　　“嗯。”看着韩老头的背影，韩庆林还是情不自禁地答应了一声。
　　很快，韩老头就和朱大嫂讲好了条件，把聘礼送过去。那李润家里正是多事之秋，家里就一个老婆拉扯着几个孩子，哪里有心思细打听，一切都让朱大嫂做主，把闺女稀里糊涂就嫁了过去。结婚那天，朱大嫂的侄子李成河牵着一头毛驴，毛驴上坐着妹妹李颖。李颖一路哭哭啼啼的，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还是去别人家过日子，一切都显得迷茫起来。于是，就一路啜泣着。
　　“不要哭了，等过些日子，咱爹回家了，一定让他给你买嫁妆，你要什么咱爹就给买什么。”李成河一边走一边安慰妹妹。
　　李颖好像受到了安慰，哭声逐渐小了。等到了韩老头家，韩老头早已经把家里打扮一新，笑呵呵地迎接新娘子了。李颖从驴身上下来，看到了韩庆林，见韩庆林一脸的善良，心里安慰不少。走近一看，竟然是个英俊的后生，更是感到踏实不少。一股爱意已经油然而生，羞涩地低头走进新房，算是结婚了。坐在新床上，心想从此后就要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了，任命吧。
　　李成河把妹妹交给韩庆林，稍微吃了点饭，就回家了。因为李润还在大牢里，他哪里有心思喝喜酒呢？见李成河走的坚决，韩老头也就不再挽留，从屋里拿出一个锅饼，让李成河捎回家，也算是对亲家有个交代了。韩老头见李颖高挑的个头，虽然不是十分俊俏，但是也还说得过去，毕竟年轻人，身上充满生机。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招待着贺喜的亲戚，直到傍晚，人们才散了。
　　韩庆林喝了一点酒，脸色红扑扑的，走进新房。由于身体还没有长的那么健壮，和李颖站在一起显得矮了一点。又是新床，比韩庆林以前睡的床高出来一大截，所以韩庆林几次想把屁股坐上去都没有成功。李颖见状，从韩庆林身后一把抱起韩庆林，把韩庆林托到床上去了。韩庆林脸色更加红润，在灯影下显得越发英俊，李颖赶紧关上房门，一口吹灭了蜡烛，衣服也没有脱，就一把抱住韩庆林，躺在床上，把头深深地埋进韩庆林的胸口，气喘吁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