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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D的城      作者:余生      发布时间:2016-09-05 06:18:01      字数:5352

  眼前的荒野,毫无尽头般地浮现一处处山坡,或是一片一片的群林。雾色逐渐变得淡薄,一片火红色的光辉染在天空,那是夕阳,正像是一只眼睛在温和地望着我。漂浮的地平上是阴暗的润土,湿嫩的丛草似乎是这儿的主人,满脸的洁高傲然,注视着我和山羊的漫步。我伏在山羊的背上,疲惫的意志还无法使得自身坐立起来。我不清楚我是如何伏在山羊的背上,更不清楚它要带我前往何处。
  或许没过多久,但也很有可能是经历了好些天。山羊第一次跪在了地上。在我的面前,是一道清澈的湖水。我落在浸了水的湖堤上,清凉的感觉涌入身体,一种似火般躁动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我欢欣地露出湖面,这才看清周围的一切。
  周围是被树木灌溉的丛林,幽暗的空间回荡着不知是什么物种的嚎叫声。但这种嚎叫是规律的,又不时的树木间刮过一些响声,有什么物种从那儿冲过,但很快,四周便又静寂了。
  我爬出湖面,才发觉这片湖的宽广是我所未曾想象的。像海一样的望不着边际,远处的,是淡薄的云雾在缓缓聚散。湖水像地面一样静止,感觉不到任何的涟漪出现在湖面上。我甚至惊恐地怀疑如此浩瀚的湖水是否具有生命的流动,山羊饮水的声音将我拉回了自身的现实当中。我试图与它进行上一次的那种对话,但很枉然。我只感觉到孤独包裹着我整个身躯以及渺小的生命。不知是我丧失了语言能力,还是山羊变得沉默了。
  我只好抚摸着山羊的毛发,紧紧地依偎着它。
  从我离开屋门,直到现在,时间已然不是生命流逝的衡量了,我摸索着腮边逐渐密集而厚重的胡须,头发凌乱地遮挡住了周遭的视线。那绿野的灌树林时常不经意间变化成一处荒地,有时也会成为一片沼泽。直至一次,这种循环被一种急切而强盛的寒流所驱尽,天空开始飘起了白色的物体,贴在脸上,冰凉凉的。这种奇异的天气经历了许多时候,大地骤然一片白茫茫了。那窝在我怀里的山羊苏醒了,我竟然在如此久的岁月中忘却了它,直到此刻才发现它的存在。它发出一声咩咩的呼唤,鹜地窜起身子来。它原是朽腐的面容竟鲜活般的亮泽了起来,它变得十分矫健而轻盈。那四肢有力的腿趾在白茫茫的地上打转着,它显得愉快而自由。
  我立起身,不禁释然地笑了起来。这样新奇的白让人的心感到无限的光亮,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定义这奇妙的物体,那么冰雪就恰当多了。我追随在山羊的身后,起舞地跑了起来。地上变得平滑无比,竟不是泥土了,仿佛就在空中飘翔一样。我想起那朦胧地记忆,那深邃的湖水幽静地散发着孤独的气味,而此刻,湖水又在哪呢?莫非在我的脚下么?那如海般的无边无际,就是这脚下的旷野之地么?我停住了身,落出了泪,是一种感动使得我的热泪挥洒而出。是岁月的光线折射出了我孤寂的心灵,还有我那母亲雾气的面容正逐渐消散的淡薄,使得心中生起了溃疡般的疼痛。
  一道声音出现在这旷际的冰原,是一个像我一样体状的人形出现在不远处的冰地上。看起来,像是个女人。那人愈走愈近,形态愈发的明显了,那胸脯与下身用一些不知是什么植被包裹着,脚丫也包裹了起来。她走到离我足够可以清晰相视的距离停住了,那是一双黑亮的眼睛,睁大着望着我。那眼神里盈满地是新奇。
  我已然忘了本有的语言能力,就拟着山羊的咩咩声,亲切地呼喊着她:“咩咩!”
  她笑了起来,学起了我的声音,对我欢欣地喊着:“咩咩!”
  我竟不由得向着她走近。她的眼睛低垂地望着我前进的脚步,便露出那新奇的笑脸,也学着我前进的步伐。当我离她大约只有五六步伐的距离,她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跑走了。我唤着山羊跟随着我,向她奔跑的方向赶去。
  她的步伐迅速而矫健,我几乎跟不上她,在她快要消散在我的视线中时,她便停住了脚步,好像是在等我似的。一直这样跑了许久,天空与大地之间,除了冰的颜色,便再看不到别的了。要说那天空可能还尚存一片蓝天,那也被这极端的寒气所掩盖了。
  天黑的极快,人的眼就能感受黑与白在颠倒的转换。在模糊的视线中,她在远处停下了,
  并一直在等着我喘着气的一步步接近。
  我感觉到四周出现了许多双眼睛在盯着我,这种感觉比所触及的感知还要真切。尔后,是各处开始沸腾起来的杂声,我才明白过来这儿或许是人所聚集的地方。这对我来说,还未感受到恐惧,或许因为这极端的寒气,使得这种恐惧的秉性在很大程度上处于冰封着。
  有一只手碰了我的一下,这是一种试探性的动作。接着是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寻觅着面前人的方向。那只手最后牵住了我的右手,领着我向右的方向走去。我试着开始发出尽可能和善的声音,但我至始至终将许久前的交流语言完全忘却了,我就“咩咩”的喊着。
  接着是更加黑暗的视线,应当是没有视线了。我感觉自己是进了什么室内一样,走路的声音“嚓嚓”的响,像踩在碎石上。牵着我手的人,停了下来,他说话了,但我听不懂。完全就像个麻雀一样唧唧咋咋着。听了许久,好像他也明白了我听不懂的意思,就用双手摸索着我的脸庞,尔后又移到我眼睛处,重复的在眼皮由上往下拂着。我满头汗水,因为室内没有半点风透进来。而对于这只手在眼前的怪异举动,我完全理解不了,就这样站立着不动。过了许久,他才停歇地放下了手,并好似困惑般地离开了。我就这样孤独地立在这黑的一片,我的脚下,山羊突然触了过来,我忙将它拥入怀中。
  没过许会儿,传来了好些杂声与脚步声。我感觉到他们就坐在了我的附近,你一言我一句的在谈论着什么,而且已经谈论了许久。一只稍感温柔的手接触了我一下,我听到的是耳边传来的轻微笑意。那定是引我而来的姑娘了,我开始回想起那张充满灵气的脸蛋,一双发出闪光稚嫩的双眼,由此能判断出她的年龄大抵只在十四五岁的模样。她的头发是梳编成许多灵巧的小辫子,长发直到她的腰部间。尽管我已意识到自己也依然是刺裸着双脚立在冰寒的大地中,但她的那双赤裸小脚丫是那般轻盈地在冰天雪地中起舞着。她完全还已然是个孩子的性情,将我当做一件奇怪的玩偶一样点点碰碰着,一会儿挤进我的怀里,使得山羊只得窜在了一旁,她便学着山羊的模样倦意的躺着。我发觉这些人的视线竟能在这漆黑的室内可以模糊地看清出一些事物。而我能做到的,是凭着一种直觉而感知,他们看得清我现在的表情,能够细细地观察着我已破烂不堪地衣饰。
  如果说,在此刻,我还未意识到人与生俱来的恐惧感,那便也就太迟钝不过了。处在如此漆黑,和那些异常奇怪的交谈声下,我的恐惧感逐渐蔓延开来。我试图推开依偎在我怀中的小女孩,而摸索着山羊的身影,但结果是枉然的。她像抓住了最新奇的玩偶一样,生怕这玩偶在这黑的世界中,消失不见。
  新的一天开始了,我将这微弱的晨阳唤作这天地间的第一道光芒。因为我仿佛就处在一个全新的世界当中。我醒来时,这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房屋,而是一处幽深的洞穴。我试图从这些裸露身体的人群里寻找到母亲的笑脸,然而直到醒来的第一次落泪,我渐明白,以往的,那始终是刚下过雨的天空,那天空的几颗明亮的星辰,那些腐蚀着生命的怪病与门声是不存在的,还有我的母亲,都是虚渺的幻影而不存在的。
  他们的话语使我逐渐懂得交流,我使自己相信,我属于这里的,就像跟随我一路跋涉而来的山羊,它一样坚信自己永远丧失了与人交流的能力,而纯粹的成为这冰封大地中的独特生灵。尽管这交流是十分生硬与困难,比如他们在我眼皮揉动,就是向我表示晚安。而有时又是让我打起精神。我们这个洞穴是处在山壁的高处,站在边岩向下俯瞰,那白茫茫的,升起一腾腾的寒丝如雾一样缠绵。他们在询问我的来历,我说我是来自这冰封之中的,是从寒丝里走出来的雾。他们逐渐将我唤作“雾。”这便是我的名字了。
  一到光芒笼洒在我们的脸上,我们一群人便会顺着山的陡坡滑行而下,那种由天空而坠,产生了生命的静止——大自然的力量,是我们生存的信仰。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封大地中,我们寻找着稀少的植物为之果腹,有时候一捆寒冰里的青草,有时是不畏严寒的果树上的果实,但后者是群落赖以生存的食源,是以奇迹的信念而出现的,或许只有一二颗庄严地矗立在某处。但对于这某处,初来的我还未曾得知。我未见过有其它生灵出现过,或许如我记忆中的一样,那浩瀚而平静的湖水,温润的草坡,和星辰下的飞鸟都沉封在这寒极之下。是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以及是我们这等类的人形而没有在这寒极之中消迹。我相信这世界上还会有新的生灵出现,尽管他们对我的想法只是冥蒙未觉。
  我尤其需要火源来给予光明与温暖,一到深夜,洞外的寒风便会疯了般地向洞口扑来,虽然洞口堆满了挡风的石头,但还是会有几箭风从缝隙里穿来,直将人儿从睡意中惊醒。而对于黑暗,我始终难以适应,我每遭梦魔般地而浑身颤栗,那隐约而来的嘎吱声仿佛在黑夜中频繁地袭来了。躺在我怀中的小姑娘打着呼噜,不时地捏着我的肚皮,她定是将我当做她未曾见面的兄长。在白天,我领着山羊在寒地里寻找多日未曾寻到的果树。我需要这种果树的枝干。那小姑娘不知是从哪儿跟随起了我,她笑着跑到我的身边,唤我一声:“雾。”
  “允,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要看你找什么。”
  “果树,果树的枝干。”
  “这大地中,你是找不着果树的。”
  “可我们吃的果子是从哪儿来的呢。我向许多人问过,这是信念的产生,我必须寻找到它。或许,我要去更远的地方寻找。”
  “更远的地方,你要离开吗?”她停住了脚步。
  “我必须找着果树,果树的枝干。”
  “那么你会离开咯,你离开这儿,兴许能找着枝干,但你永远也找不回我们了。”
  “找不回了?”我惊了一下,立在这无边的寒地。或许这儿曾经,就是那片无边的荒野呢。
  “也许我可以帮你找着,也许,我们就会一起消失,永远也回不来了。”
  我们不知在寒地中走了多久,但很显然,这不是盲目的。允似乎是知道果树的地点。但从她那凝重地神态中,此行的目的不是轻快的。她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寻找果树,这或许是这儿每一个人的思维方式,信任抑或是没有目的性想法。
  直到行走到天色昏暗,寒风使得我们俩颤抖起来。但这次的远行,不是枉然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便是一处没有冰封的泥土,那泥土上。矗立着一颗瘦弱的果树。果树只有俩根树枝,上面结着三五颗稀小的果实,应是未成熟的。
  “这儿便是信仰之地,来自于我们每一个人的母亲——她叫自然。正因为有她,我们才能生存下来。才能在极寒中,依靠她所赐予的体温抵挡着。才能聚集在一起,珍惜着每一个生命,每一个人都会视对方为兄弟姐妹,幼儿是我们的孩子,老者是我们的父辈。而我,是通感她的所在的,我是她的女儿呀。”小姑娘扑在地上,亲吻着那未被冰封的泥土。
  “自然?它没有被冰封。”我惊讶而兴奋。
  “果实从她的身上掉落下来,一直滚落在遥远的地方——我们的脚下。”
  “这是奇迹!”
  “你来吻吻这泥土吧。你便是他的孩子了。”
  我扑在地上,亲吻了一下温暖的泥土。满心欢喜的立起身,扳下了这瘦弱不堪的果树的一根树枝。
  一声惊吓,在旷际的昏暗中回荡。姑娘抓住我的手,流出了眼泪。在她眼中,从未有过的恐惧与怀疑浮现了。她后退,而又向我走近,颤颤地望着我手上断形的树枝。她疯了般地哭嚎,离我而去。只有山羊,依偎在我的脚下。
  我隐约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破碎感冲击在脑海,险些昏厥。她的身影是如此轻盈而迅速,已消失不见了。许久未曾体会过的溃疡之感升起,被怨恨的力量附之于身。但究于何种原因,是对自然的分歧,还是毁灭了生存的信仰?这些在我脑海中的翻腾,都将因火的温暖而趋于平和。
  钻木去火的理念,似乎已经储存在我的大脑中,在久远尘封的那些散碎的记忆,大抵是这种理念的来源。在周遭一片黑寂中,一团顽强不息的火苗逐然腾起,它不再趋于寒风的扑灭,而是愈加变得强大与炽热。
  我听到来自不远处奔跑而来的人声,在火光的范围中,他们停住了脚步。我透过光线,看到一名老者站在人群中央,而他的身旁,便是受到惊吓的允。他们眼中的气愤转为了恐惧,是火让他们不敢走近一步。
  “雾,你伤害了自然,伤害了我们生存的信仰。”老者大声喊着。
  “你们看,我手中的火,它将带领我们走向新的世界,没有寒冷的冰封大地,我们会有更多的果实,会有温暖,会有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是什么?”
  “是文明呐,诸位,我们将走向文明,我们将认知这个世界的全部,我们的母亲,将为我们感到自豪。”
  “可是,我们不需要别的,自然,她矗立于此给予了我们永久的生源,还有比永久更加珍贵的吗?对此,我们还要什么呢,不了,雾,我们不需要别的了。我们将你从荒芜的冰川中引来,是因为自然一向让我们如此,而不是要你来改变什么。熄灭那未知的文明吧,回归我们的黑夜,在寒冷的天地中,我们会环抱在一起,为着每一个生命而呵出纯温的热气。信仰,让一切都成为永恒的,所以,我们不需要别的了。”老者向前踏进一步,但很快便被旁的几个人恐惧地拉了回来。他指着我,那颤抖的指尖像是在感知着寒风的怒斥一般。
  我望着每一个人眼中的恐惧,这种恐惧在我眼中是他们无知的繁衍。没有火,没有流动的生命,那这一切又算是什么生活呢?然而我是不快乐的,真的,我不快乐。我点燃了瘦弱的果树,使它在呼啸的寒风中疯狂的燃烧着。大地将被溶解,那荒野,或是草原,亦或是湖水,将会覆盖这大地,紧紧的环抱住我们。
  在温暖的感应下,火将视线染的赤红,我置于一种异常混乱的状态,在我这赤红色的视线中,那些恐惧在眼中逐渐淡去了,他们按照我的意念,为这更加奇迹的自然而欢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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