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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背井离乡

作品名称:致逝去的青葱岁月      作者:玉峡耕牛      发布时间:2016-08-29 17:04:49      字数:3122

  1972年,还在襁褓中的我,便随家从湖南迁移到了江西。
  自六十年代起,湖南开始大搞农田水利建设,一些村庄一夜之间成了库区。原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静日子的村民,听到消息后被惊得惶恐不安如末日来临,有的呼天抢地悲号不已。村民们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坎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家,现在说要搬走,要去面对一个未知的世界,要去过一种完全陌生的生活。一时间,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惊惶和悲戚中。
  我的老家荣幸地划入库区,全体村民也荣幸地成了移民。
  老家窝在一个山旮旯里,绝对谈不上风景优美。山大多为石头山,黑黢黢的,有些冷峻之气。仅有的一条水沟,称不上小溪,绕村而过,田地在大山相夹的垇子间。村民以从石头间的零星土块里刨红薯为主食,过着吃红薯饭还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可在紧邻山的那一头,有一条大的溪流,终年呜咽咆哮,也不知流淌了几万年,似乎亘古就在,如今,自由自在地奔腾即将被锁,它将被深信人定胜天、与天斗其乐无穷的人们所驯服,而丧失它的野性,变得温顺乖巧。却殃及我的老家,连同整个这一片的村镇,将永远沉睡在水底。
  宣传队、工作组不辞辛劳来了一趟又一趟,讲得是口干舌燥,说的是情真意切。恋土恋家的村民知道已是大势所趋,无可奈何。房子是自己一砖一瓦垒起来的,浸透了自己的血汗,如今只能含着泪,能拆的拆了,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一个个村落,全都成了废墟,到处是残垣断壁。
  搬迁的日子日益迫近,难舍、怅然、失落等离情别绪弥漫着。
  村民通过尽可能地做完各种离别前的事,以了却一桩桩心愿,以减轻内心的苦楚与不安。有的抓紧走访远方的亲戚,交待、托付别后的事情;有的上山,给动迁后新修的祖坟再添一坯土、再上一炷香、再告一次罪。
  搬走的前一夜,全村人聚集在露天场地上喝告别酒,大家相拥而泣,哭声撕心裂肺感天动地。临行前,众村民又是齐齐向已成废墟的故土磕头祭拜。此情此景,山河为之动容,见者无不落泪。
  是呀,都说故土难离,直到真要离开祖祖辈辈生息的地方时,那种愧对祖先、那种被掏心掏肺、那种茫然无措,那种漂泊无依,才真正懂得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故土难离。
  
  要迁往的地方田多、有白米饭吃,是确定的事实。有人专门为此事打过前站。加上这次搬迁,宣传上说是毛主席的指示,于是村民都听毛主席的话,都想做毛主席的好儿女,捡拾点急用的家什,拖儿带女的就开始背井离乡。我家就是父亲一担箩筐,一个装着姐姐,一个装着哥哥,我躺在妈妈的怀中,挤在浩荡的迁移大军中。
  一路上的辗转艰辛就不用说了。到了江西,下了火车,对大多数连公社都没走出过的村民来说,眼前是一个全新而陌生的世界。有些兴奋,又怀着些许忐忑与不安,当然,更多是期望、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村民们挑着装着锅碗的箩筐、顶着瓢盆,搀扶老的、顾着小的、背着抱着年幼的,叫着喊着招呼着,如潮水般急急涌出,挤在火车站的广场,黑压压的一大片,等待承接地的人前来接洽、认领和安置。
  此时,火车站的广播正播放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得是毛泽东思想/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毛泽东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昂扬的旋律、欢快的节奏、动情的歌词,正恰到好处地抚慰着、鼓励着有些疲惫、有点迷茫的迁移大军。听到这熟悉的歌曲,这批来自大山里的朴实憨厚的村民心里明白,尽管这儿远离故乡,已是千里之外了,可也是在毛主席的领导下,心里也就放心了许多。
  对自己要去的地方的地名,村民事先已经知晓。接待工作是由县负责的,具体的安置由公社安排。很快,迎接的锣鼓敲起来,欢迎的旗帜挥舞起来,移民们坐上了张贴着大红标语的拖拉机,一车接着一车的,赶赴各自的安置点,奔向新生活。
  承接移民的安置点都是田多人少,劳力不足的地方,希望能多要些移民,以壮大公社、大队、生产队的实力。在安置上,大部分实行集中安置,在新址上建新村,田地、山林从邻近的生产队直接划拨。大多数移民是安原村的建制被安置在一起,组建成一个新的村落。他们的语言、生活习惯、风俗等方面都得以保留,几乎没受到啥大的影响。
  少数村的移民则被分散安置,直接安插到生产队,不须选新址建新村,不需白手起家。但要立即面临语言交流上的困难,与当地村民在生活习俗、风土人情上的差异,面临能否完成从形式上到实质上的融入,能否和睦相处。
  我家是被分散安置的,与其他两户安插在一个叫水南村的村子。可能我们不是这次安置的重点,公社的车送达后,来人跟村长打个招呼,交待了几句,调头就走了。
  
  这是一个比较精致的小村,全村30余户人家,房屋整齐的排列着,有较好的排水设施,村集体的礼堂、仓库、祠堂、伞厅样样都有,田在村子周围,土地平整肥沃,水源充足,旱地少,水田多,一条清澈的小溪从村前流过,两口水塘点缀在村尾,是个典型的江南水乡的小村。全村都姓高,在当地,是个田多、山多的小村子。
  我们的到来打破了当地的宁静,引来村民的好奇和围观。
  “我们村接收的这三户人家,是从湖南来的,听说家里修建水库,田地房子都淹了,逃难到我们这儿,真可怜呀。”有的村民开始同情心泛滥了。
  “你懂个屁,不晓得不要瞎侃,他们是移民,是队长跑到公社讨要,好不容易分了三户,有几村还没分到呢。”消息灵通的村民来了劲,拽拽的神气十足地批评纠正道。
  “这下好了,我们生产队一下子增加近十个好劳力,可以减轻不少负担,省得日日累得贼样。”有的村民开始盘算得失。
  “你们快看,他们的斗笠、箩筐竟然是这样的,还有那个像锄头样的东西,那是什么呢?”看到移民们携带的生产生活用具与当地的不同,村民觉得新鲜、好奇。
  “他们又没有房子,住在哪呢?”一小孩关心问道。“就住在你家里呗!”村民们逗着小孩,看着小孩一副着急不知所措的样子,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三户人家听不懂当地的方言,也不知他们叽里呱啦在议论些什么。看见村民们在开心地笑,也讪讪地陪着笑。
  “你们暂时就住在礼堂里,礼堂是集体的,你们就放心在这里住,等你们建起自己的房子再搬出去,好吗?”村长用蹩脚的普通话与移民手脚并用的交流着。
  “好,好,我们一切听众队长安排。不要太客气了。”三位家长弄懂意思后,频频点头致谢。
  “来,都过来,不要杵在那儿得像个桩样,看什么热闹呀,大家要表现得热情些,一起动手,帮人家搬东西,要注意轻拿轻放,不要打烂了人家的东西。要表现得文明些,晓得么。”村长招呼村民过来帮忙,叮嘱、交待道。
  移民们顶着还是晕乎乎的脑袋,在村民的帮助下,因陋就简,在礼堂,用村集体的晒席竖起来作成几个简易的格挡,这就成了他们临时的家,好在空间还算宽敞。礼堂里有公家的灶,还是搞集体食堂时建的大窝灶,几位湖南堂客不但不会用,见都没见过,村长只得临时调配几个妇女帮忙做饭烧菜和洗洗涮涮,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吃完晚饭。
  吃完晚饭后,大家也都散了。礼堂的喧嚣归于宁静。
  三户人家现在是太需要休息了,拜别故土时哭过,被火车的轰鸣声吵过,被欢迎的锣鼓声闹过,他们仅仅是山区的农民,何曾受过这样的洋罪,短短的几天,觉得比几个世纪要漫长,现在是疲惫之极,急需停顿下来,安歇下来,有礼堂作为临时的安身之所,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已经足够了,哪敢奢望其他。
  村里没有电,移民们躺在临时搭建的简易木板床上,望着那盏如豆的煤油灯,回想这几天的日子像过山车样,非常的不真实,又痴痴地幻想着,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戏、一场梦,一觉醒来,一切都是假的,自己还依然待在故乡。
  孩子们反倒是兴奋了几天,今天又看着村里风格迥异房屋,周围平整而开阔,能望得见的山怎么这么低矮,大山也不知跑哪去了。如今一个个早已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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