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拼活儿

　　丁大韦从派出所出来后，就回到了郭师傅的家里，郭师傅娘还在门前转来转去，一脸着急的样子，看见丁大韦过来后，她慌慌张张地问：“大韦，你师傅回来吗？”
　　丁大韦说：“我师傅没回来。他，他……”丁大韦本想按郭师傅在派出所教他的话，跟郭师傅娘说，师傅跟朋友出去做生意了，得半个月才能回来，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他想，郭师傅光说叫自己编瞎话糊弄大娘，大娘要是问你师傅出去了，那你从家里拿五千块钱怎么给师傅啊？自己可就抓瞎了，想来想去看来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这时郭师傅娘着急地问：“大韦，你师傅是不是出啥事了，你倒是说话啊？”
　　丁大韦支吾了半天说：“嗯，大娘，师傅他他被派出所抓去了。”
　　郭师傅娘说：“嗯，别说了，我就知道他不会好，憋来憋去的总会出事儿啊！”
　　丁大韦说：“大娘，你知道？”
　　郭师傅娘说：“我的儿我能不知道，自从他和媳妇离了婚，他心里就一直不痛快，他那岁数又不好找媳妇，前一阵子他说出去走走，走走就走走，我心思这出去散散心，后来他出去时竟然又是洗又是穿的，我就知道不会好，你说出去溜达溜达洗啥脸，换啥衣服啊！”然后郭师傅娘叹了口气，说：“走吧，自己的儿，我不怕丢脸，你跟我去派出所看看他吧，人家愿打愿罚咱认了！”
　　丁大韦说：“大娘，我刚从派出所回来，人家说要五千块罚款，拘留十五天。”然后他又说：“这不，师傅已经把钥匙给我了，人家派出所叫交罚款。”
　　郭师傅娘接过钥匙说：“真是造孽啊！”说罢，她拿着钥匙就往屋里去了，到了屋里，停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出来，她的手里颤颤巍巍地拿着一沓子钱，说：“大韦，我点好了，整五千块，你拿着钱去给你师傅交罚款吧。”然后，大娘看着丁大韦又嘟嘟囔囔地说：“这也好，是死是活总算知道他下落了……”她这样说着，就慢慢地回屋里了。
　　学校放假了，有些心急的学生，当天就走了。唐晓霞准备第二天才走。这天，唐晓霞早早就起来了，她把一些重要的东西和衣服放进皮箱，就出去了，他来到男生宿舍楼前，来来回回地走着，他想见一见丁大韦，看他什么时候回去，要是能一块回去更好，这样他们还能做个伴。她在男生宿舍前来回走着，她想，尽可能离男生宿舍远点，万一要是刘磊出来，也好躲开他。这样她就又向远处走了走，并不住地看着男生宿舍楼。男生宿舍这时可能已经没什么人了，她知道，丁大韦宿舍里的田园、李明、邓杰、张超还有王乐昨天夜里已经坐火车走了，这样宿舍里就剩下了丁大韦、刘磊了两个人了。
　　她站在离男生宿舍楼大概有一百米的地方，走来走去注视着从楼里出来的人，大约快七点的时候，丁大韦背着一个铺盖卷，手里提着一个小兜匆匆地从楼里出来了，唐晓霞看着丁大韦，紧走几步截住丁大韦说：“大韦，你这是回家吗？”
　　丁大韦有些为难地说：“晓霞，我也想回家，可我，我，回不去了，恐怕我一个月后才能回去！”
　　唐晓霞说：“为什么？你这背着行李去干什么？”
　　丁大韦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是这样，我跟你说了吧，我在这里跟我亲戚接了一批活儿，这批活儿人家要得紧，不干完我没法走。”
　　唐晓霞有些失望地说：“是这样，我本想和你一块回家呢？”然后唐晓霞叹了口气说：“没办法，那只好我自己走了！”
　　丁大韦说：“不好意思啊，不能跟你一块走了。”
　　唐晓霞说：“那你这是去干活吗？”
　　丁大韦说：“嗯，我这就是去干活的，也不回学校了，吃住在亲戚家里。”然后又对唐晓霞说：“你回家路上要小心啊！”
　　他们正说着话，这时唐晓霞看见刘磊也从宿舍楼里走出来了，他手里拖着个皮箱，他看唐晓霞跟丁大韦在一起说话，就从他们身边低着头过去了。
　　唐晓霞说：“大韦，那我今天就走了啊？”
　　丁大韦说：“嗯，路上要注意安全！”
　　唐晓霞笑笑，转身回宿舍去了。
　　丁大韦来到了塑钢门市，他就开始干了起来，他心想，这五百套塑钢窗一定要赶制出来，决不能影响了人家施工单位的活儿。本来是两个人干的活，现在由丁大韦一个人干，丁大韦更不敢耽搁时间，他争分夺秒地干着，还要保证活儿的质量，一上午他干得满头大汗，衣服都沓湿了。中午，郭师傅他娘端着一碗面条过来了，她说：“孩子，吃点饭吧？吃了饭再干！”
　　丁大韦看着郭师傅他娘，觉得老人家怪可怜的，一脸憔悴的样子，本来就老，这样看起了就更老了。他有些心疼地说：“大娘，这吃饭的事儿你就不要管我了，吃饭时候我到饭店买点就行了。”
　　郭师傅娘说：“傻孩子，虽说你师傅不在家了，干这么累的活儿，大娘咋能不管你，吃吧，吃了饭再干！”说完，大娘把饭放到了门市就回去了。
　　为了往前赶活儿，晚上丁大韦干到十一点才收工，这天他一个人共做了十五套塑钢窗，按照这个速度，丁大韦算了一下，要是再赶紧些，到月底能赶出来。可现在离月底还有二十天时间，假如师傅出来了，顶多能和自己一块再干五天，这样到月底做五百个塑钢窗时间还可以。丁大韦再一想，即便是师傅出来后能再干五天，自己也得往前赶，万一师傅出来有什么情况不能干活怎么办？所以，不能考虑师傅干活了，自己一定要把这五百套塑钢窗做出来。
　　唐晓霞回到宿舍后，她拉起她的皮箱，坐上公交车就往车站去了。到了火车站广场上，她看见几个城管人员正撵着两个卖鞋的女小贩跑，那两个卖鞋的女小贩跑到唐晓霞跟前，其中一个女的一下子摔倒了，鞋扔了一地，那几个城管人员就撵上了，把她手里的鞋箱子夺过来，又把撒落在地上的鞋捡起来，扔到一个拖斗车上骂骂咧咧地开走了。这时，那个女小贩一屁股坐到地上哭了起来。唐晓霞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宿舍的董春香，唐晓霞惊讶地看着董春香说：“呀，春香，怎么是你？”
　　董春香一看是唐晓霞，擦擦眼泪也不哭了，很尴尬地笑笑说：“晓霞，过年了，想挣点零花钱！”
　　唐晓霞赶紧把董春香扶起来，说：“快起来，摔疼了吧？”
　　董春香拍拍裤子上的土，说：“没事儿，不疼，就是鞋被城管抢走了！”
　　唐晓霞说：“你怎么卖起鞋来了？”
　　董春香眼圈还红着，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不，刘莹说现在开放了，兴做生意了，她去批发市场批发的鞋卖得可好了，我就也去批发了十来双鞋卖，说放假了卖点钱回家，这不才刚卖就叫城管给收走了！”说着她的眼泪就又落了下来。
　　唐晓霞说：“你身上还有回家的钱吗？”
　　董春香说：“哪儿有啊，批发鞋的钱还是借的呢？”一说借的钱，董春香就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说：“我娘光说供我上学呢，我弟弟有病连药都吃不起，我爹在外打工又出了工伤，这不还在家躺着呢！”说着董春香竟哇哇地大哭了起来，哭得唐晓霞也跟着抹眼泪。
　　唐晓霞说：“春香，别哭了，我给你三十块钱你买票回家吧，看来在这里也不好赚钱。”
　　董春香擦擦泪，说：“那，那，我怎么还你啊？”
　　唐晓霞说：“不用还了，你收拾收拾赶紧回家吧？我也该走了。”
　　董春香说：“晓霞，你借给我的钱，我心里记下了，以后我有了钱我会加倍地还你！”
　　唐晓霞拍了拍董春香的胳膊，说：“我走了啊？”说完，唐晓霞就走了，唐晓霞走了很远，往回看了看，董春香还在原地里木木地站着……
　　唐晓霞坐上了火车，一路上董春香摔倒在她跟前的那一幕一直在她眼前，她觉得董春香很可怜，她是我的同学，又是一个宿舍的，平时也没看出来她怎么生活困难，可能是自己不注意吧？但在车站上的那一幕，确实让自己心里觉得难过，她觉得董春香真是可怜，别人早早就坐车回家了，她为了赚点钱，借钱批发了点鞋，也没有挣到钱，全赔了，连回家的路费都没了，家里还有生病的弟弟，出工伤的父亲，她们一家的日子将怎样过啊！
　　唐晓霞想起了董春香说的一句话，开放了，可以做买卖了，是啊，现在一下子都做起了买卖，路边上，夜里的大街上，到处是做小买卖的。她想起了丁大韦，丁大韦更有先见之明，他比谁都先做买卖，开始他帮人家扛水泥，现在又在一个塑钢门市里干，切，还说是自己在跟一个亲戚帮忙，挣钱还不好意思呢！
　　晚上，丁大韦没有吃饭，他在门市前边挑灯加班，这时，郭师傅娘提着一个饭盒过来了，他说：“大韦啊，你一个人这样干，可别累出病了，要是累出病了，咱这活儿就更干不完了。来，大娘给你送饭来了，吃了饭也该休息了？”
　　丁大韦说：“大娘，不能休息，人家给咱要得活儿紧，咱得赶在月底前做出来，要不人家要扣钱的。”
　　郭师傅娘说：“那你先吃点东西，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干活啊？”然后又说：“我那傻乎乎不透气的儿，洗脚你就好好洗脚，你去作，真是造孽啊！”
　　丁大韦擦擦汗，说：“大娘，你回去吧，这些天我就在门市里睡了，只要不困，我就一直干，总能替师傅完了活儿！”
　　郭师傅娘说：“那你吃饭吧，吃了饭再干，人是铁，饭是钢，总不能不吃饭吧？”说完，嘴里嘟嘟囔囔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