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彤.重逢
作品名称:云昙 作者:染雨 发布时间:2016-08-20 19:23:45 字数:7038
他们是这段旅途中的陪伴,她认为她是爱他的。给予他温暖,让他拥抱她,相爱会使他们继续活着。
她问他,如果穿越暗河。你会不会爱我?
会。一直都会。
但你也爱云昙。
爱是会变的。但我们必须相爱。你爱我吗?
爱。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你的旅程依旧没有结束。
他们仰头看着那些黑色燕子来回穿梭,昏暗日光里,他告诉她,他会爱她。
繁华起落,她看到他的侧脸,在岩石缝隙之中流露出洁白的光。从背后靠近他,把脸贴在他的后颈处,那里的皮肤有湿热的温度。上大学的时候她看到书上说后颈处温度的产热机制与其它组织不同,是细胞呼吸作用过程中氧化磷酸化的解偶联作用所产生的,偶联剂破坏了质子的跨膜电化学梯度。于是能量得不到利用而以热能形式散发。她记得非常清楚。她想这是与他有关的质地,来自他身体里各层物质的分解与合成,到达这里。所有原子、分子、纯净物、化合物、复合物、糖类、脂质、蛋白质,一层一层构建起他的生命。来自他身体内部的能量,靠近它,像平静大海上日出时候的微光。
任何靠近是因为有光的产生,因为能够带来感觉的新天地。
每一年到达地球上的光绝大部分都以热能的形式散发掉。我们人类不能进行光合作用,我们自身不能利用光,所以我们要翻山越岭,经历苦痛获得它。如果没有自然,如果没有植物,我们就会死去。光以量子的形式向植物传播着能量,叶片上的绿色细胞每天都在辛勤劳作,叶绿体中类囊体膜上的反应中心将接收到的光能转化成电能,电能在一系列蛋白复合体上有规律的传递,把这来自太阳的能量传递给能量的载体。自此,这些能量的载体开始它们合成糖类和其它物质的使命。直到我们利用植物,我们利用的一切能源不过都是来自太阳。是它给了我们生命,所以我们追求光就是追求我们自身。我们就是光的化身。
她不知道生物学与内心情感到底有怎样的联系,只是想去了解它们。是她自己给了它们联系的桥梁,如果是这样,那么世界上的一切人都是可以认识的,我们彼此相连,像排列在夜空的星辰,只是距离太远。所以我无法靠近你,即使我爱你,那也是不能够的。因为我被宇宙剥夺了权力,被它奴役了上亿年,这是没有期限的罪行。我们可以做的是获得改造和重生,我们是痛苦的,然而我们也是光明的。
如果人不能找到信念,生存就会受到威胁。这是满足在物质条件的前提下,为了活下去,她要给自己造一座宫殿,把灵魂放在那里。珍重生命里的痛苦,把它们粉碎成轨道上的石子。不会为了追求无限坠落的逻辑前提而放弃生命,要坚韧地活着。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第二天清晨,她在朦胧天色里醒来。穿上防水衣,背上食物和水,走下木制楼梯,咯吱咯吱的响声,在静谧天光里。
她说,我们要提前一个小时出发。不然会错过他们。
他把她的背包拿过来背在自己背上,她朝他微笑。
他们站在悬崖旁边,底下是深不可测的暗流。他帮她把绳索捆在腰部,然后自己再捆。
他问她,你会有恐惧吗?
嗯。但即使恐惧也要下去。
你看起来并不恐惧。
可能我知道我们会穿越它。良玉,我们不应该恐惧太多,恐惧会限制我们。那样我们会一事无成。
从绝壁上一步一步挪下去,专心完成每一步的定位。她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小晶莹的汗水,眼神专注。从这里下去,不敢想象下面的路有多远,只有抱着走一步再走一步的态度。自此,做一个盲人,专注每一个动作的完成,不必渴望看到光。
到达谷底。一条清澈溪流自山涧蜿蜒而下,麻雀在树林里扑闪翅膀,温度已经下降,来自水和植物的清凉。沿水流往峡谷深处进入,石灰岩山峰高耸入云,飞鸟在绝壁盘旋。越往里走,光线越暗。
她说,我们将要进入一个黑暗的世界。那里没有光。你期待它吗?
是的。我渴望见到它。在黑夜里。
水流越来越大,石灰岩被水流浸蚀冲刷,地形变得陡峭。
他说,这里不好走,要当心被水冲走。
她点头。
她伫立在水里,明显感到身后巨大的水流要将自己赶往前方。身体显得无限被动。
管彤。抓住我的手。他在背后叫她。
她被水流冲到缓坡,还好他抓住了她。
你先尝试慢慢从这里下去,抓住我手里的绳索。他告诉她。
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不必担心。
她在他的指引下一步一步下去,水流慢慢变得平缓。
她在下面等了他很久,同行的探险者也已经下来,还是没有看到他。
她问了同行的人,他们说是他在上面拉住绳索让他们先下来的。
她看到他沿着石壁慢慢爬下来。心里开始隐隐作痛,如果稍有不慎,他就会被水流冲走。她不愿意失去这个同伴。暗河是那样冗长,她不愿意一个人穿越。
他渐渐靠近她。朝她微笑。
她也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说,他们在等我们。我们要快点过去。
平静水流逐渐汇入一条暗河。他们坐在同行人的船上,这些探险者做一切事情都早有准备。做好预算,竭尽全力。温度越来越低。她感觉脸部的肌肉快要被冻僵了一样。黑暗的洞穴里只有从地下岩缝里渗透出的水滴声,落在石头上,流淌了数万年的水滴铸造了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
同行的人说这是钟乳石和石笋,是地下岩石缝里的矿物质汇聚而成。谁会知道它从前的模样呢?时间造就了一座圣殿。高耸的钟乳石如同结实的时间凝固剂,像一个幻想,在她的脑海里,是如此神奇。
她感到冷,黑暗覆盖了所有的光亮。她靠在他旁边,他感到她的身体在抽搐。他把背包里剩下的巧克力剥开给她吃。
她把头埋在手臂里,感到身体里有冷汗冒出来。
她说,良玉,我想睡觉。
不能睡。你必须挺过这一段。
不行了。我坚持不了。我感到是月经来了,我没有想过它会这个时候来。
他把所有的巧克力都剥开让她吃。她还是想睡。
她说,我太冷了。你可以抱我吗?
他把她抱在怀里。用手抚摸她的脸,如同暗河里的水一样冰凉。
她说,我感到心跳的速度在加快。
没有事的,管彤,我们很快就会过去。我们可以穿越它。
我要你吻我,不然我要睡着。我需要身体里的激素分泌来刺激这样混沌的状态,不然我会死去。
他的唇慢慢覆盖到她的唇上,像一条春日里的小溪将她包裹。
她问他,你相信暗河之下有鱼群吗?
没有。这里太过寒冷。
我认为有。并且它们是孤独的,是盲的。它们不需要抚慰,不需要温暖,不需要吻就能够存活。良玉,我害怕在黑暗里穿巡太久会太过寒冷。
我有预感快要到尽头了。你相信吗?
我信。
她是相信他的。因为她别无选择,必须要全然地信任他。她不能一个人在孤独和寂寞里待得太久,那样她会失去快乐和温暖。
他看到从洞口探进来的光,微弱光线穿入水面到达他的眼睛。
他说,管彤,我们马上就要到尽头了。
她睁开眼睛,船逐渐驶入宽阔洞口,视野渐渐明亮。
她问他,良玉,接下来你又要去向哪里?
他们的这段旅途结束。走得再远又能够如何?除非路永远没有尽头,他们就会在无尽绵延中拥抱着死去。
在贵州,她看到一层一层岩石上建造的苗家村寨,孩子们在水田里赤脚嬉戏,把泥水弄到彼此的身上。她幼年时候也经常和村子里的伙伴去田里玩耍,她和另外一个女孩把祖母给她做的糕点藏在草丛旁边的泥洞里。她们就在刚刚收割完稻谷的田里玩耍,玩累了就去洞里拿零食吃。后来她们都离开了彼此,那个女孩已经结婚生子。而她依然在外漂泊流浪。她和很多人的关系,似乎都以他们组建成完整家庭而失去内核,不再有青春的活力。
苗寨的屋檐下,一对金丝雨燕正在修补去年的巢穴。它们把泥土从水田里衔回来,忙碌一整天,就要开始哺育新的雏鸟。老人们记下燕子回来的时间,在屋檐上为它们开一扇窗。他们认为成双的燕子是婚姻美满和家庭幸福的象征。
她说,我们明天去漓江吧。听说那里的渔民用鸬鹚捕鱼。
他点头。
在漓江上。渔民们在竹筏上载歌载舞鼓励鸬鹚下江捕鱼,他们在它的脖颈出拴一根细绳,以防它捕到之后将鱼吞下。鸬鹚很快就能捕到鱼,把猎物带回来,然后继续下江工作。听说它们能够记住自己捕了多少条鱼,一般捕到七只左右就要罢工。渔民们把大鱼收集好,把小鱼作为鸬鹚的奖赏。这样它们才会感到满足。
现代渔业的发展已经将这种方式淘汰,它只能用来娱乐游客。
白鹭在远处的竹林上栖息,一大片白茫茫的鹭,在竹林上建造起自己的巢穴。它们去附近的稻田里捕捉食物喂养幼鸟,它们吃鳝鱼和昆虫。白色翅膀在绿色竹林上飞舞,它们是吉祥的象征。
他问她,我们的旅途是否还会继续?
她说,我不知道。如果一直走下去会怎样?
也许会走上一生。
不会。我会想念故乡,你也会。
你似乎是没有家的概念的女子。
但长长路途会打败一个人的坚强。它要你示弱,要你向它祈祷和呻吟。
多年来,她一次一次地远走,对流浪有着悲痛的瘾。
她说,让我们来做一次约定。从这里沿着国境线往北,依次逃离,一步一步挪回彼此的故乡。
她看到他的眼睛变得湿润,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像他在黑暗洞穴中给她的抚摸一样。那天晚上,她有了他的孩子。
在开往西藏的大巴上。她坐在他旁边,彼此之间隔着小段距离,好像一切如同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样。他爬到构树上去给她采摘果实,她站在下面等他。他们奔赴相同的区域,忽略发生过的幻象。每一刻的开始的都能够用遗忘来记得。
在所有的交通工具中,只有坐上大巴才能够让她觉得置身人潮,让她感到回到了家。在这里可以看到每一个人脸上的无助,看到他们孤立无援的状态,沉寂在一片孤独的海洋中。
她说,我想在七月的时候可以回到家。良玉,我想念家了。
我们可以以更快的速度行走,这样很快就能回家。
但是我心里的家已经不在了,它已经被摧毁。我渴望有一个家。
管彤。如果你愿意,我要娶你。
良玉,先不要说这句话。以后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她很久都没有见过父母了,她很想念他们,但是不愿意见到他们。她知道他们对她很重要,然而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和她要生活在不同的地方。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给他们很好的生活,所以她一直在逃离。一想到这两个与自己生命息息相关的人有一天要离开她,她就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一直工作。
她看到石头上刻着的经文,孩子们在转经筒旁转动一圈一圈的经文。这个被古老文明渗透的城市每年接纳来自世界各地的朝圣者。雪山下五彩经幡飘拂,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的象征。黑颈鹤以优雅的姿态落在湖边,它们是神圣的象征。藏民们把粮食与它们分享,并且救助受伤的鹤。
冈仁波齐下的人们把愿望写在风马纸上,相信风会带它们飘到神山脚下。
他问他,你是否有没有实现过的愿望?
嗯。十七岁的时候我希望我爱的人都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包括我的祖父母和父母。但是我知道我的愿望只会一直碎裂,不会完整。
你渴望得到永恒。这没有错,我希望你可以快乐。虽然你会歇斯底里地大笑,但我知道你需要温暖。管彤,你不是真正地快乐。
我已经不管这些问题了。在任何时候,我笑和流泪已经不需要理由了。它们像我身体里的一个阀门,被外界任何一个信号触发都会启动。它们像决堤的洪水。
不管怎样。我希望我们可以结婚,我对此没有幻想。我有预感我们会长久一点。不管结果如何,我是爱你的。
她看着他笑,又转过头来看慢慢树立起来的经幡柱。它们什么时候会倒塌?她说。
应该在我们离开之后。
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愿意看到它倒塌的样子。
她一直都是这样,不知道要以哪种心情面对已经改变的人和东西。所以她一直在努力认识一些人,又离开他们,同时他们也离开她。她一直在相逢和告别。而重逢到底会带来什么呢?那或许是难以预测的。
良玉。我感到心慌,不知道为什么。
你想做什么吗?
也许我们真的应该回去了。
好吧。
回到旅馆,他们买了深夜回去的机票。那天是七月二号。
走的时候,他对她说,记住我说过要娶你。管彤。再见,祝你好运。
再见。
离开的时候她就告诉过自己如果这次回来一定会去看他。要给他的两个孩子买一些衣服。也许她会告诉他她认识一个比自己大十五岁的男子,说要和她结婚。
直到她看到手机上的新闻才明白那座江南小城发生地震。她连夜就赶过去,在瓦砾和倾斜的房屋前坐到天亮。
他们说地震发生的时候孩子们正在屋里睡午觉,以为是巨大卡车从公路上开过带来的震动。出来的时候他被倒塌物砸重,楼道里一片混乱。许多人从他的身上踩过去,他的孩子一站在那里哭泣,直到好心的人把孩子抱了出来。由于时间紧迫,没有人救出他。直到搜救人员从瓦砾中挖出他的尸体。
她瘫软在地上,手指在废墟里不停地刨。她的手被砖块和钢筋划破,散发出浓稠的血腥味。搜救人员把她从废墟里拉开,她的眼泪一直在不停地流。
陈斯年的孩子现在在哪里?我想我要带她走。她问他们。
这次灾难中失去父母的孩子都被送到了孤儿院。
她去花店买了非洲菊。她看到他的孩子坐在紫薇花树下,她正在看着她。好像能够认出她。
她慢慢到她的身边,蹲下来,把手里的花递给她。送给你,亲爱的。
她对她说谢谢,起来抱着她的脖子。
你愿意跟我走吗?
嗯。她点头。
我给你取一个名字,恩莲,从此以后你就叫这个名字了。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
好。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
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可以。
我以后叫你什么?你是要一直照顾我长大吗?
我叫管彤。我会一直照顾你,直到你十八岁,会送你读书。
火车上。她买了午饭给她,她一直安静地吃饭,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女孩,比她小时候安静得多,她很喜欢。她没有试图要过问恩莲心里的沉默。她知道那样的沉默背后隐藏着什么,她只有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帮助她在这个时间获得独立与自由。帮助她健康地成长。
恩莲问她,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
是你的家吗?
嗯。是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也是你的家。我认为你会喜欢它的。
火车经过的大片荒芜田野,她看着睡在她旁边的女童,来自他生命的延续。带上她,她再次感到来自少年背后湿热的温度,在童年的村庄里一起长大。分别之后再次重逢,一次又一次地离开她,有谁能够想到最后是他离开了她。
她抚摸着恩莲的头。说,你会长大,会温柔,会美丽,会嫁给一个和你一样温柔的男子。之前发生的所有动荡都会消失,它已经不复存在,有的只是新的天地。我会给你一个平稳的家,像我一直渴望的那样。
她把恩莲交给了母亲,这个曾经一直试图要控制她的女子。如今眼里已经不复当年的强硬,只剩下落寞,还有一些温柔与慈悲。
她对恩莲说,这是我的母亲,你可以叫她祖母。我要离开你一个月,八月底会来接你去城里读书。
恩莲点头。
你喜欢这里吗?
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树,看到它们我很喜欢。
嗯。你喜欢就好。希望这里能带给你快乐。
我可以在这里交朋友吗?
当然可以。但是你很快就会离开。
她心里一直有预感自己已经怀孕,去医院证实之后觉得心情平静很多。在过街天桥上,她像一条鱼一样慢慢向前移动。白鸽以优美的姿势从地上飞起来,她记得黑夜中他的脸,忽明忽暗。温柔的手指从她头发里穿过,想起他,在这个城市里是那样陌生。
一切发生过的都被从记忆抹掉,在他们之间剩下唯一的证据是他给了她一个孩子。
在街边的电话亭里,她打电话给他。天空里的云层大片翻滚,黄葛树的叶子在疾风里打旋。今天是八月二号,她离开他的一个月,就在前一个月,她生命里的一个男子以猝不及防的方式离开了她。
良玉。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十七岁以前我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十七岁以后我爱过很多男子。就在前一个月,我爱的人他死了。我领养了他的孩子,我给她取了我喜欢的名字,我要带着她一起生活,直到她长大。如果你还愿意娶我,我再说下面一件。
她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和电话那头的嘟嘟声。
大雨到来之前的天空,灰色云朵以猛烈的速度幻化成雨。她游荡在这座城市里,告别一些人的时候,会发现这是一座空城。就在那一瞬间,她发现生命是一座华丽的宫殿,随时都会溃散。
她从雨里回到租住的公寓里,在浴室里洗澡。出来看到滂沱大雨叩击在玻璃窗上的纹路,它们的样子,像极了天空里变幻的云朵。催促和追赶着我们心里的空洞。
八月末。她回去接恩莲,看到她站在紫茉莉开出的花朵旁和母亲一起祭拜故去的先人和神灵。她知道这个女孩的内心已经被驯化,不会再像她年少时候一样顽劣不羁。
离开的时候。恩莲问她,我们还会回来吗?
嗯。会,学校有长假我都会带你回来看望祖母。
嗯。这样我很喜欢。
车子离开故乡驶入白色公路,因为疲惫,孩子在她身旁睡着。她的手指抚摸着渐渐隆起的小腹,一边看着窗外后退的山峦和房屋,一边靠着座椅后背睡去。
九月来临。她送恩莲入学,给她买了书本和文具,不给她买毛绒玩具,更喜欢给她买手工制品以及故事书。女孩的学习很好,她和她的父亲一样聪明勤奋。
第二年四月,孩子出生,男孩,他的眼睛明亮。母亲来照顾她,带了很多故乡的特产。说,你现在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身体难免会吃不消。你从来都不是愿意麻烦的人。
没有关系。恩莲会慢慢长大,她是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
母亲执意要留在这里帮她一段时间,她很快就投入工作状态。依然每天写稿,生活依然可以维持。
恩莲看到刚刚出生的婴儿,站在摇篮前抚摸他光滑的皮肤。
恩莲。这是我为你生的弟弟,你是他的姐姐。以后你们会一起长大。
嗯。今天我很开心,看到他出生。他叫什么名字?
恩和。
我可以抱一下他吗?
当然可以。
她把婴儿从摇篮里抱出来,放在恩莲的怀里。
斯年,我真是高兴,现在看到我们生命共同的延续又交接在一起。他们能够替我们重新再活一次。
她转身看到母亲在厨房里洗碗的背影,后面是整个城市闪烁的灯火。看到玻璃窗里的脸,在黑夜里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