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东李西麻》第十四章 四路进兵(上)
作品名称:东李西麻 作者:苍生1 发布时间:2012-02-13 15:06:43 字数:8037
(一)水兵参战
蔚山之战后,邢玠亲自驰赴王京调度,以此前几次战役多因水师力量不够,致使最终功败垂成,决定继续请饷增兵。奏请朝廷从江南调集十万水兵入朝参战,由海路运兵以为持久之计。
原来朝鲜水师虽已重建,然而自元均败后元气大伤,船只缺乏,力量单薄,活动范围仅局限于全罗道一带洋面,单凭以智巧或奇袭取胜。再也无法像壬辰倭乱期间那样纵横自如,封锁海疆。因此倭军海路畅通,补给充足,屡屡能化险为夷。
邢玠毕竟为人持重,老谋深算,早已经清醒地意识了这一点。万历二十六年(1598)初,他上疏认为:倭军据朝鲜南海,东西八九百里。他们举兵进剿,若其力不能支,必率水师入内地。所以欲歼灭倭军,首先必须重视防守。现在总兵周于德统领水师,如果倭军转入内地则予进剿;如果继续占据朝鲜,则当听他调用,以为夹攻之举。
万历帝将此事交兵部议处。最后决定筹办一支舰队,派往朝鲜领海。
水师名将陈璘成为这支舰队的总指挥,于这年二月督战船数百艘来到古今岛,与李舜臣的朝鲜水师合兵。
陈璘,字朝爵,号龙崖,广东翁源人。精通剑术,有谋略,精于水战,善抚部卒。嘉靖末为指挥佥事。因功进广东守备。此后在镇压叛乱中屡立战功,累擢副总兵都督佥事。万历二十五年奉旨率广兵五千赴援朝鲜。不料部卒抵达山海关时发生鼓噪,他受到切责。万历帝不但不因此将他罢斥不用,反而升任御倭总兵官提督水路诸军,可见对他的信任。
其标下坐营指挥中军沈璨领步兵二千,广东营千总张汝文领狼土兵四千六百,其子坐营都司陈九经领两广水兵二千,皆跟随而来。还有原任参将王元周,游击福日升、傅良桥、姜良栋等也先后率所部由水陆来会,尽都归他麾下节制。
至此,明、朝水军合势后,实力陡增十倍。
与此同时,刘綎以提督汉土官兵御倭总兵官再次奉诏出征,与我、陈璘并为独当一面的大将。其标下中军守备卢世卿、陈以竺专管火炮等器,指挥同知苗将周敦吉统夷兵及川贵汉土兵三千一百四十,千总陈大纲领步兵三百九十相随。
监军王士琦,字圭叔,号申舆,为浙江台州府临海县人,前邢部左侍郎王宗沐子。万历十一年(1583)进士。历任翰林院庶吉士、南京工部主事、兵部郎中、重庆知府、四川按察副使等职。擢山东布政使司右参政,为御倭西路监军。其标下中军守备左维、高凌翰,左营都司吴从周领步兵三千。
副将吴广,广东人。以武生从军,累著战功,历福建南路参将,坐事罢归。后来从总兵童元镇镇压岑溪瑶民起义有功,官复原职。至此也以副将偕刘綎征倭。
不久,名将邓子龙统领水兵三千由水路向古今岛,与陈璘、李舜臣会师。
邓子龙,字武桥,号大千,江西丰城人。状貌魁梧,骁捷绝伦,人称“神威将军”。早年参与闽粤沿海抗倭,起广东把总,历铜鼓石守备。不久擢署都指挥佥事,掌浙江都司。被论当夺职,万历帝以他犯轻,擢参将讨伐湖广麻阳叛乱,大破敌军。万历十一年缅甸犯云南,诏邓子龙移永昌。以功进副总兵,与刘綎齐名。后被劾罢归。朝鲜倭乱复起,奉诏以故官赴援。他本统陆兵,游击沈茂募水兵三千至天津,因部卒与税监役人激斗,并说自己不便水战,便将所部士卒交付邓子龙统领,于是便成为水师将领。
其他诸路援军如下:
游击蓝芳威领浙兵四千;
参将王国栋领兵马三千;
游击师道立领步兵三千;
游击王之翰领四川步兵四千;
游击司懋官领步兵三千,标下陈信领步兵四百;
参将杨绍祖领马兵二千,标下将苑进忠也领五百。
此外,还有游击梁天胤领水兵二千,千总李天常领水兵三千,以及赞画主事徐中素的中军邹良臣领马兵二千七百等等,均先后到赴军前参战。
不久,倭军抄掠居昌等处。副总兵李宁奉命率二千兵马前往征剿,以遏其西上之势。他率轻骑搏战,杀伤相当。不料倭兵在山后暗伏精兵,而以弱兵假装败退诱他追赶。李宁不知是计,率部穷追。突然伏兵四起,包围数重。李宁便像他的故主李如松一样,奋勇力战,最终寡不敌众,中枪而死。其亲兵把总李栾率家丁六百挺身搏战,仅以身免。
勇将摆赛又病卒于军中,陈愚闻也以病重回国休养。摆赛自蔚山之役败后一直郁郁不乐,最终壮志未酬,英年早逝。陈愚闻先前在岛山之战中,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家丁劝他不要轻进,他不听。不幸中丸,被部下抢救抬回,得以不死。至此病重,被以轿抬回辽东。
而杨镐罢职后,诏以巡抚天津右佥都御史万世德代他经理朝鲜;兵科左给事中徐观澜则査验军额存亡,并令勘会军功。
正是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诸将陆续到达后,明军又计划了一场新的战役。这次战役,一直准备到这年八月,方才就绪。
(二)四路并进
倭兵盘踞朝鲜南部沿海已近七年。釜山之外,共分为三窟:
东路加藤清正据蔚山,自年初击退明军后,增筑西生、机张巢穴,处处屯兵,而恃釜山为根本;
西路小西行长据粟林、曳桥,建筑坚砦数重,凭顺天城,与南海营相望,负山襟水,最据地利;
中路岛津义弘据泗川,北恃晋江,南通大海,为东、西二路声援。
三路巢穴都阻海为固,进可长驱,退可固守,筑寨坚完,旁置仓库。寨左右都有羽翼蔽护,而重兵屯扎必在险阻近地。寨后倭船往来不绝,停泊海岸,以为水路应援,不可不谓其深晓军机。
“先攻淸正,断贼左臂”的计划既不成功,现在官兵不断赴援,力量渐强,有人便提出了“因地量力,分任责成”策略。他向邢玠献计道:“朝鲜地理隔越,山水险阻。兵聚一处,难以成功。不如令诸将因地量力,分任责成,使各人自为战守。则利害各自承担,无所推托,定能全胜。”
邢玠颇以为然,于是也将明军分为三路,以攻倭军三窟。每路置大将一名,东路为我,中路李如梅,西路刘綎。又惩于岛山之失,特于三路外另置水兵一路,由陈璘统领,在海上策应,遂成水陆四路。诸路各守汛地,相机行剿。
不久,李如松在辽东阵亡的消息传来,朝廷诏李如梅回国代其兄任辽东总兵。中路主将无人,便以左都督董一元接任。其时杨镐既去,万世德尚未到任,邢玠便亲自承担起前线总指挥的责任。
八月,邢玠择日号集诸将,俱在汉城歃血誓神,约日并进。誓曰:
嗟我东征将士,明听我诰。蠢兹倭奴,当灭亡之期。阻命称乱,自絶于天。无故兴兵,残我属藩。藏凶积悖,志不在小。曩者朝廷,治以不治。贷罪许贡,丐其死命。开其归道,恩至渥也。而乃忘我大德,罔惩其侮。长蛇封豕,再肆猖獗。毒害生灵,殆无噍类;戕杀官兵,不复顾忌。皇帝以存亡兴灭,王政当先。罪盈极恶,理难终赦。而海外之民亦吾赤子,断自宸衷。爰命六师,赫然一怒。天下颠倒,群臣震慑,奔走率职。猛士贾勇,谋夫竭智。铁马云屯,神炮雷响。以至辽燕川浙河朔闽,罔不褰旗请缨,效技争先。骑步协势,水陆并臻。天子之威,一何壮哉。肆予以尔有众,钦承威命。杖钺东来,驱驰出塞。夙夜筹度,焦心殚虑,恒惧才薄不称付任。凡我将士,尙桓桓如熊如虎于东土,淬乃戈矛,敽乃甲冑。申明号令,整束行伍。一乃心力,懋建乃勋。呜呼!念尔等其亦苦矣,暴路万里。羁旅异乡,深历险阻。载经寒暑,岭海霜雪,铁衣如氷。跋涉之艰,饥渴之瘁,尔等何以堪之?每一思之,尽然伤心。驱而赴难,予诚不忍。而天讨有罪,不顺惟均。底天之罚,曷敢有越。况恤难仁也,殄暴义也,死敌勇也,徇国忠也,立名烈也。故志士临危而着节,壮夫冒险而出奇。功名富贵,正在今日。将相侯王,人皆可取。惟彼送死,残孼特是。喘息须臾,天威已压。穴蚁何逃?长驱马岛,痛饮釜山,立石鲸海,镌勋麟阁,在此一举。夫子勖哉,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用命不用命,惟宪章存。明命在耳,予不敢私。其尙迪果毅,以既厥事。以生东民,夫子勖哉。
随后宣布各路兵马布置如下:
东路提督麻贵,统副总兵解生、吴惟忠,参将杨登山、王国栋,游击颇贵、陈寅、陈蚕、叶思忠,都司薛虎臣等,领明军二万四千、朝鲜军五千进攻蔚山,当加藤清正;
中路提督董一元,统副总兵张榜、祖承训,参将李宁(大同),游击茅国器、卢得功、涂宽、彭信古、叶邦荣、郝三聘、马呈文、师道立、柴登科、蓝方威、安本立等,领明军一万三千五百、朝鲜军二千进攻泗川,当岛津义弘;
西路提督刘綎,统副总兵李芳春、吴广,游击牛伯英、曹希彬、王之翰、司懋官、吴宗道等,领明军一万三千六百、朝鲜军一万进攻顺天,当小西行长;
水路提督陈璘,统副总兵邓子龙,参将王元周,游击马文焕、季金、张良相、许国威、沈茂、福日升、梁天胤,千总李天常等,领明水军一万三千二百,李舜臣部朝鲜水军七千。
总计南北兵通十四万二千七百余,号二十万。
八月十九日,四路提督及参政王士琦等各统诸营兵,陆续南下。
次月,丁应泰、徐观澜、陈效等勘会功罪并南下,巡视四路,传檄各营分道并进。
(三)旗鼓相当:第二次蔚山之战
我以解生率六千骑兵为先锋,自率大军二万随后进发。分屯步兵于新宁、义兴之间,薛虎臣领兵一千、朝鲜兵一百留屯左水营;另遣朝鲜别将金应瑞于庆州,约期先攻东莱温井倭军。
其时倭军通书议和于各营,其他将领都接受了。惟独我不肯拆见,一收到来书即付之一炬,并道:“朝廷如欲讲和,用一能言之士就够了,何用我们领十万军来啊?”
此时差官郝云贤来报:“中路附贼朝鲜民出来的很多。”我便招通事道:“右道倭贼有撤军倾向,鲜民被掳者出来者甚多。今攻温井,鲜民必难以幸免。你可持免死帖,往与吴、王二将相议,不必速进。”通事应诺而去。
加藤清正自岛山之战后已深知明军之厉害,再也不敢倡言无忌,惟多筑工事,凭坚而守,故而蔚山相对来说更加难攻了。
九月十一日夜二更,解生、杨登山领前锋六千骑兵抵达蔚山,王国栋、颇贵率三千兵埋伏于路傍。子夜时分,直向前冲击搏战,斩十七级。战稍歇,仍屯驻山上。
九月二十日,我到庆州部署军务,与加藤清正对垒,于是第二次蔚山之战发生了。
二十一日,我们进军庆州于朝驿。
四更时分,我先发标兵,大军齐集岛山。解生、杨登山、王国栋、颇贵四将率马兵布阵于岛山相望山上,我下营于富平驿旧址,步兵屯于兵营旧址,挑选精骑邀战。
加藤清正倭军先是乍出乍进。不多时大举出动,哇哇怪叫,冲上前来,要与骑兵决一死战。千总麻云等领二百精骑由箭滩到岛山,横行冲锋。倭军猝不及防,大骇奔溃,溺水死者甚众。我军乘势夺据外栅,尽烧房屋粮草。
加藤清正退入岛山城固守,我军无法靠近。我先令诸营各自修葺草房为屯守计,并令部分将士据险抢割粮稻。倭军在城内,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抢割他们辛辛苦苦种下的稻禾。
太阳出来了,游兵往来挑战。而倭军坚守不出。我军一近城下,他们就故伎重施,放丸如雨。我军无法遮拦,只得暂时退兵。
这日,朝鲜将官金应瑞也在温井攻袭倭军,取得胜利,斩获数十级。
如此相持了几天,我看不是办法。二十六日,我令诸将变阵佯装退兵,诱倭军出城来追。不想那加藤清正狡猾得要命,根本不肯中计。
二十九日,管拨军杨汝德报称釜山倭贼援军数日内当到。
第二天拂晓,我先运粮饷、大炮等于三十里外,抄骑兵伏于兵营西谷。黎明时分,诸军尽皆退屯。我又遣骑兵千余,驰骋于白莲岩下诸倭船下碇之处。然而倭军还是不动。
我无计可施,便招解、杨、王、颇四将及朝鲜将官道:“我不可空坐度日。金总兵须抄朝鲜军及官兵,早趋东坪。一面剿贼,一面招出鲜民。”金应瑞应命而去。
这时,自釜山来援的立花宗茂先以千人夜袭明军,伪退诱我。我率部追逐,不防直入其空垒。伏兵忽起,旗帜蔽空。加藤清正乘机出城夹击,我军溃败。
清正也不乘胜进击,而是仍旧退回城内。此后我每日出游兵挑战,而他们总是坚守不出。
如此相持到了十月初六日,我听说中路董一元败于泗川,担忧自己孤军失援,于是留四将伏于毛火村,自领大军回。总之第二次蔚山之战,旗鼓相当,互有伤亡,不算是成功的战役。
(四)先胜后败:泗川之役
董一元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泗川倭酋岛津义弘素称狡悍,绰号“鬼石曼子”。所统萨摩州兵最强,剽悍称劲敌,又未经大败,气焰仍十分嚣张,平时常出兵抢掠于陕川、宜宁、咸阳、高灵之间。
因提督董一元奏回宣府选募家丁未至,在中路与之对峙的是游击茅国器、卢得功等部。茅国器原来准备派守全州,但他以岛津义弘最为狡黠,自告奋勇要与之相抗。经略对此甚为嘉许,便扩增他的部众,令他扼守星州。星州三面受敌,势极孤悬。茅国器和卢得功分别率领浙兵、马兵各三千在此驻守。倭兵每日出来犯抢,明军虽屡有斩获,然而以董一元尚未到来,诸军均不敢深入。
先前福建巡抚将间谍史世用派至邢玠军中,后编入茅国器麾下为参谋。茅国器闻岛津氏与丰臣氏为宿仇,便令其侄茅明时作谕倭檄文,列秀吉之罪,由史世用赍书前往劝谕义弘,以行反间计,但是失败了。
到了八月,董一元终于来到尚州,始议大举,于是诸军进驻高灵、晋州。董一元与诸将会于伽倻山下,侦察敌势,以山东参议兼按察使佥事梁祖龄监军。
晋州前有大江,江之南即为望津,望津之南均为倭军巢穴,势弥天险。自望津至新寨四十余里,联筑望津、东阳、泗川、永春、昆阳、金海、固城、新寨八垒,步步为营,势甚猖獗。其中望津寨东有永春,西有昆阳,三寨鼎立为犄角,尤为险峻。
明军与倭军隔江相峙,如此月余,茅国器对董一元道:“细看倭营,自望津以至新寨,势如长蛇。望津为蛇首。将蛇首击碎,其它便势如破竹了。但晋江不能飞渡,当以计取之。”董一元深以为是,但想不出好的法子渡江。
一日,茅国器部军士出哨,忽见有一名朝鲜妇女从倭营中出来。问她缘由,妇人随从贴身处取出一张纸。
明军接过一看,但见内书:“此妇将度异域矣。吾甚怜之,捐资以赎放还故土。天朝兵将当怜其穷困,勿加杀害。则救蚁之德也。”书尾则云:“知吾姓者,令公之后,埋儿之父。问吾名者,有或之口,无才之按,理心书。”
明军便引着妇人前来见茅国器。茅国器见来书之尾,百思不得其解。赞画诸葛铸在旁道:“令公之后、埋儿之父当为郭,有或之口为国,无才之按为安。赎妇人者,姓名必为郭国安。”茅国器点头称是。
姓名是知道了,但此人又是何人?茅国器不由默然,想起史世用曾为日本间谍,对该国事甚为熟悉。便入内将此事向他告知。
史世用一听,即跃然道:“郭国安先前在日本时,与在下有旧,相约报效中国。今在倭营,即可得间矣。”
于是另遣丽倭三麃前往刺探,方知岛津义弘尚在泗川老营,惟郭国安在望津寨。茅国器便再命令三麃赍史世用书混入倭营,往见郭国安,约以九月二十日伏火于倭营屯粮处,待我兵将渡,即发火焚粮草,举火为信,期为内应。郭国安慨然应允。三麃回报,茅国器大喜,便将此事向董一元汇报。
九月二十日黎明,茅国器整所部兵将南渡晋江,倭兵也出寨临江堵截。忽然望津寨中火起,一时烈焰腾空,满天皆红。倭兵大惊,慌忙回顾奔救,阵势大乱。明兵乘机成功抢渡,追杀斩获,立陷望津。
这把火,只烧得倭军输心丧胆,大寨二座、楼房及倭房二千余间尽行烧毁。岛津义弘之子忠恒在新寨,准备前往赴援,义弘阻拦不肯。倭军余部丧魂落魄,退守泗川旧寨。
中午,提督董一元已分兵袭破永春,再烧其积聚。新宁倭军也焚寨而遁。二十一日午夜,董一元遣麾下精骑西破昆阳。双方在皎洁的月儿下交战,刀枪铿锵,人喊马嘶。倭军抵敌不住,溃散而逃,我兵追斩十数级,寨厫化为灰烬。
四营既破,明军屯驻于望晋峰前野。然而董一元耽留七日不战,专候西路之报。岛津义弘则乘机修缮新寨,准备死守。
到了二十七日,朝鲜将官等固请决战。夜半,董一元以步兵二千、马兵一千,授朝鲜将郑起龙为先锋,另抽调各营精锐共四千人,自己亲自带领,直抵泗川城下。
守老城的是岛津义弘之弟岛津安资,当下领倭军出城拒战。有一倭将,锦袍金铠,跃马上前。中军方时新一箭射去,正中其脸颊。倭将措手不及,被方时新斩落于马下。明军乘胜奋勇进袭。
李宁以大同骁将,恃勇背众先入,结果失道,反为倭军所乘,被他们乱刀砍死。
及至天明,明大军赶到。倭兵因为粮仓被焚,正在四散抢割禾稻,见到大军,都弃禾奔散。
城内尚有数千倭兵,仓皇出战。明军冲击,斩级数百。骁将卢得功以骑兵冲阵,不幸被鸟铳击中阵亡。骑兵稍挫,而步兵奋勇力战。诸军合力进击,斩一百三十级。倭军不敌,弃城败走,逃往新寨。
太阳尚未落山时,董一元整军回营。
泗川新寨中通东阳仓,仓内积粮数以万计。官兵焚烧其仓粮食,烟焰经二日二夜不息。倭军龟缩在新寨内,不敢出救。
我兵不旬日间屡战屡克,军威大振。到了二十九日,明军诸将共议进兵取新寨。茅国器上前献策道:“我虽连破数寨,而擒斩不多。倭兵尽并归大营,必然竭力固守,攻之未必能下。而各寨救兵将到,此非全策。依末将之见,不如先攻固城。新寨之倭锐气方挫,未敢来救。而固城城小,守兵较少,易于攻破。固城一下,新寨援绝,然后相机而进,似为万全之计。”然而董一元连战皆胜,竟滋生轻敌之心,道:“本镇看新寨倭兵也无多少,固城易取。今先攻新寨,如迅雷不及掩耳。此寨破,固城不战自溃。”游击彭信古有勇无谋,也从旁怂恿道:“某亲自到彼处探视,城中烟火不多,可取。”于是决意专攻新寨。
十月初一,董一元率军进前围攻泗川新寨。
新寨三面临江,一面通陆,外有石城,木栅数重,引海水为濠,海船泊于寨下数量常达上千,又筑金海、固城为左右翼。岛津义弘及其子忠恒率萨摩劲兵七千在此驻守,与明军相峙。
董一元分马步兵夹攻,遣游击茅国器、彭信古、叶邦荣率步兵三营为前锋攻寨,游击郝三聘、马呈文、师道立、柴登科四营骑兵为后应,游击蓝方威攻东北水门,副将祖承训殿后,只留步兵一枝镇守老营。诸将领命,分头而去。
明军前锋攻围,自辰至未,越战越勇。他们用大将军、大摃横击寨门,轰破大门一扇,碎城垛数处。步兵齐至护城河,竞相往前砍护城栅涌入。
眼看城陷在即,不料后方明军阵地突然传响一声巨响,随后连番巨震,声如天崩地裂。尚在前面攻城的明军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被震得晕头转向,慌成一团。
原来彭信古军中大摃炮破裂,引起大营火药库连番爆炸。彭兵都是些京城亡赖,素不习战,亦不擅于火器,不知怎么回事出此意外。但见烟焰四迸,火光涨天,半天俱黑。一时诸军惊乱纷扰,人马自相蹂践。
岛津义弘父子见状,乘机大开城门,率数千骑兵从前小门杀出。倭军当先直冲彭信古兵,挺剑乱斫,彭兵尽皆披靡。正巧此时,固城倭兵援军也赶到,两下夹攻,明军阵脚更乱。郝三聘、马呈文、师道立方率骑兵环城而射,一见己方兵溃,也各望风遁走。茅国器、叶邦荣两营已横入于城,殊死奋斗,然而已在重围中,众寡不敌,死伤甚为惨重。蓝方威驻兵十里外断后,见状也走。诸营竞相奔溃,董一元根本无法节制,只得一同往晋州方向逃去。
及抵望津,茅国器道:“望津天险,得之不易。如果弃去,复为倭人所据,则前功尽弃了。”于是会集诸将,准备收散兵复守望津,并向董一元请命。董一元却道:“此地也孤立,如果固城倭兵并力来攻,何以御之?惟应暂还星州,图谋再举而已。”诸将遂不敢留,尽日奔回。倭军追至,明军骑兵多堕崖而死。幸亏倭军以粮饷被烧,不敢远追,明军这才得以回到晋州。
董一元到了晋州,原来准备收散卒下营,见诸军奔溃,不能成军,只得留祖承训、茅国器、蓝方威、彭信古等将于三嘉,自己冒夜驰往陕川。
明军一路上忍饿扶伤,天寒日暮,尽夜而行,盘桓万山中,奔走一二百里,哭声震野。在半路上死去的又有数百人,直抵陕川方得稍息。
这时左营军稍稍会集,朝鲜粮饷也已及时运到。董一元准备在此点兵扎营。而彭信古却骗他道:“郑起龙军又陷没了。”董一元信以为真,随即撤兵回星州。
此役明军先胜后败,步军死者三千余人。堕崖落井者不可胜数,器械军粮损失殆尽。彭信古部卒三千,仅存五、六十;茅国器部也损失六七百人,其营中军徐世卿被俘,不屈而死。
《征韩伟略》称:“明兵乃渡,陷望津。忠恒在新寨,欲赴援,义弘道:”未可。‘……董一元已分兵袭永春、昆阳,烧其积聚,悉军渡江,遂乘夜袭泗川……忠恒复请赴援,义弘道:“未可。’……会炮炸烟焰四迸,明阵乱。义弘目忠恒道:”可以出矣。‘忠恒唯唯而起,与数千骑开门直冲明阵。明阵皆披靡。“将岛津义弘描绘成一个老谋深算、运筹帷幄的大将形象,似乎泗川之役的先败后胜,一切是岛津义弘安排的。真是意淫,其实明军之败不过是意外事故:因大炮破裂,引起自乱,而让他们凑巧碰上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