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作品名称:挣扎——我的回忆录 作者:三宽居士 发布时间:2016-08-13 09:14:29 字数:3767
43、陈品招工
1989年夏秋,在城关镇中学就读毕业班的长子陈品,学业成绩赶不上人,产生了严重的厌学思想;和班主任老师也是老别扭着,临近期末考试干脆就不上学了。说宁可干重活,也不去上学,我与他母亲商量,为了帮他觉醒读书的好处,就在住家对面建筑工地给陈品找了份挖土方的重体力活干。不曾想,累得腰弓背驼,黑汗长流,他却能咬牙坚持。做父母的,打开窗户看着中学没毕业的娃子干重活,让毒太阳嗮着,心里面辣辣疼,背着陈品抹眼泪。
越是心疼儿子,越想陈品继续上学读书,可是返回城关中学是不可能的。我就琢磨着去找县城西郊的二郎庙乡村中学的刘校长商讨陈品能够参加升学考试的办法。刘校长是宝丰老乡,平时相互见面打个招呼还算熟人,听我讲述心里为儿子读书的苦楚,就说这事情不作难,就把陈老师你娃子的名字算在我这里毕业班里就可以了。如是,我心里真是千恩万谢。可也无以为谢。
说巧,那一日,老父亲从宝丰老家提溜着七八斤老鳖进城变卖,无耐天热日嗮,老鳖都死了,人家都不买死鳖。父亲只好提溜到我家,炖了满满一大锅鳖肉,我只请了刘校长前来,美实吃了一顿,算是作谢。刘校长欣然接受,并祝愿陈品升学考试能取得好成绩。可是,天不遂人愿,陈品期末厌学,升学考试之际难以有很好的发挥,考试结果,名落孙山。
十四、五岁的孩子,就此辍学了,为防止陈品与社会上的小混混混起来,我就开始留意给他找合适的工作。当年,没有公务员考试之类,兴旺的国营企业就数堵河下游土塘林化厂。这个厂,是加工五倍子单宁酸的企业,指导生产的是南京林科院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张宗和,此人远离家小,支援山区经济建设,没有高级知识分子的高傲和尾大不掉,只有谦逊和蔼,办事认真,作风朴实,很受人敬重。县科委决定要表彰此人,要写他的典型材料,这个撰写任务阴差阳错却落到了我的头上。
便前往林化厂进行实地采访,与张宗和沟通交流时候,我俩也很谈得来,典型材料写出来,厂里、县里和张宗和个人都满意。此间,我想把陈品送进林化厂,想请张宗和从中说和,张宗和满口答应帮忙,于是如愿以偿,年仅十五岁的品儿就进了这家工厂。
进厂一年后的秋天,有了正式工人的指标,通知品儿去县医院体检,体检结束,品儿身体总体情况不错,唯独肝脏发现有问题,有澳抗阳性肝炎表面抗原病毒存在。主检医生是个姓熊的女医生,跟我很熟悉,说,“都是看儿养女的人啊,招工不容易,你孩子的肝脏毛病我就不朝招工表上填写了。但你千万要记住给孩子抓紧预防肝脏疾病的治疗。”并且单另给我写出品儿肝脏毛病的条子,以便对症治疗。
可是,我很混蛋,回家把熊医生开的条子藏在一副墙壁张贴的年画里面,渐渐的就忘记了这件事情。品儿正式招工了,也很高兴,每月一发工资,就抽出钱来,很高兴地给读丹江农校的弟弟邮寄。也把自己的病情隐患给忘记了,终至酿成1995年秋天突发亚急性重症肝炎要命英年早逝的惨痛后果。
品儿正式招工后,很高兴,不仅正常在车间上班,还发挥了办墙报、黑板报、写新闻的小聪明,不几月,就调进厂办,撰写文字材料,给厂长写个讲话像模像样,大家听着都舒服。为掩饰自己年龄的稚嫩,专门缝制购买中山装穿戴,充老练老成。可是毕竟没有城府,引诱他早恋的祸水接着来了。
43、家父谢世
1990年农历冬月初二那天中午,我接到宝丰文化馆打到文化局的电话,传来噩耗,告知我父亲于今天五更里断气谢世!我不禁心里一酸,叹息父亲背时的一生。他少年时期,兄弟姊妹较多,家里经济条件并不宽裕,成年只身外出,就读不要学费的军事学校,据说是黄埔军校第四届学生,那可是培养帅才将才的学校。无奈毕业分工之际,家庭招了极大变故:因为祖母有贪图不义之财的一闪念,留存了来自娘家的土匪抢劫镇街商铺货物,激怒街面众人把家洗劫一空,祖父随即中毒身亡,全家人只好投奔深山。
父亲毕业回家,看到老屋物也不是人也非,寻家去房县深山,却被房县保安司令何敦元围困,威逼就任伪连长一职。解放房县的战斗中,与解放军交火伊始,父亲即命全连兵士缴械投诚;可有两排姓何的兵士是何司令的心腹,阵地上与解放军持枪顽抗,父亲是连长,便自然落下持枪抗拒解放军的罪名。
1953年春,32岁的父亲被“肃反”,判处30年徒刑,押赴沙洋劳改农场,从此与机器人一样,没有歇息也不知有疲倦的重体力劳动“改造”着,冬天赤脚劳作挖塘泥,落下咳喘病,1976年,释放回家,年近花甲,街镇政府依然安排的是重体力劳动,在砖瓦厂挖土。
1978年,挖黄土的重体力劳动父亲实在干不了了,我与妻子商量,在妻子的服装厂赊欠提货,弄了些儿童服装,学着街邻支起服装摊,从此父亲母亲天天推着一辆装货物的板车出门,晚上收工回家,日嗮风吹,雨淋霜冻,赚着微薄利润。相邻的摊主都要来打听母亲的服装哪样好卖,哪样不好卖。母亲一五一十都毫无保留的、如竹筒倒豆子般给别人说得清楚明白。隔几天后,母亲再好卖的服装也卖不出去了,直到把五尺宽的摊位做到了一尺宽,她还要对人说她的货物哪样好卖,哪样不好卖……她心里永远不明白,人家为什么要那样和她套近乎赞美她热心快肠,心里永远不设防。
1990年秋冬之交的一天,父亲推车摔了一跤,从此变成半痴呆,哮喘病也日益加重,冬月初二撒手人寰,彻底撇下了母亲。
宝丰很缺柴火,丧事却需要很多柴火,冬天也少不得木炭。接到噩耗电话,我和妻子在县城请汽车拉柴火木炭,傍晚时分回到宝丰街上街的二道河街,父亲的灵堂已经由宝丰文化馆几位同事张罗好了;长子品儿,与爷爷感情甚笃,痛哭不已。哭着哭着抢做很多事情。
当夜初更时分,西街头一阵锣鼓声敲来,原来是家住竹溪县枫香坝的我大姑姑的三个儿子一同前来为亲舅舅吊孝来了。姑老表们三十里山路专程赶来,我这个当舅老表的自然感激并要热情接待。不合老表们却提出奇怪的要求,要我为他们请来的锣鼓班子开工资——这事真叫人不好分说。按说,你们为亲舅舅吊孝,你请的锣鼓班子工资当然由你们给啊,怎么非要我出呢?姑老表门还刻薄说我干部当小了,安葬不起父亲。亏是有一本家侄儿接话说,你们当亲外甥的有能耐,你们就一手安埋亲舅舅也应该啊,你们愿意的话,我就请汽车把棺材送你们那里去。撑得几个老表再无话说。
家父丧葬场面,是由一名当过老队长的本家叔叔当的“知客”,张罗料理得井井有条,墓地选在西沟陈家老湾沟尽头竹林畔,干燥朝阳,父亲也算魂归故土。整个吃喝宴席,是县文管厨师曹师傅掌勺安排的,前后忙碌三天,给他工资,却分文不取,直说我们两口子是好人。一直不停歇的打杂人比方收拾碗筷抹桌子,是一位上年纪的本家叔叔陈洪根,送她一副被面答谢,也是高低不要。口前一句话,都是姓陈的,也不是外人!
45、陈晶上岗
陈晶,是我的第二个儿子,小他哥哥陈品两岁,1975年农历乙卯年的人,和陈品同在北门沟城关中学毕业,升学考试之前,我叮嘱他试卷做完,要多检查几遍,以免出错。不巧的是,陈晶听了我的话,把数学试卷上做对了的题给检查纠正错了,按照升高中的分数线,恰恰就少了那一题纠偏的3分。
陈晶也没了升学的希望,两个儿子一个都不能升学,弄得我们两口子很没有面子,就考虑给不满十五岁的陈晶找工作。有天晚上,我们夫妻俩到县粮食局去,去拜见当局长的远房本家叔叔,按照辈分我们叫他洪森爹爹。对洪森爹爹说,在乡下粮站安排一下就可以。我们心说不晓得洪森爹爹他给不给我们夫妻俩个面子?不料洪森爹爹说,你们的孩子也不是外人啊,想工作就让他来我身边工作吧。
我们夫妻俩一听,自然高兴,心说孩子工作有了着落总归是个好事。可是姐妹亲戚门听说后,坚决反对,理由是孩子年纪太小,并责备我夫妻俩“刨青”,意思是孩子还不到该工作的年龄。
亲戚责备得有道理,我们夫妻俩只好放弃陈晶参加工作的念头,还是想办法让他读书。忽然闻讯考不上高中的,可以读中专学校。我那天起个大早,去北门沟拜见教委主任吴建新,吴主任那天恰好就要去武当山领取竹山中专生升学指标,因为吴主任妻子和我们夫妻是文化部门同事,我说明来意,吴主任当下应承尽力而为,结果是弄到了一名丹江农校的入学指标,但是差3分,要交3000元钱,总归孩子又能上学了,成为丹江农校89级新生。我们夫妻内心对吴主任是真正的千恩万谢。
陈晶入学交3000元现金,搜空了家里的积蓄,我当时的月工资还是40元零五毛,亏是陈晶的妈妈在集体缝纫厂日夜加班干活,每月一起凑合30元钱给陈晶作伙食费,他哥哥陈品那工资了,每月也才合共给邮寄40元生活费。农校劳动课多,陈晶年纪小,力气小,分配的任务完不成,就拿饭票给人换工,所以孩子经常挨饿。头一学年,写给家的书信纸张上,满是滴落的泪痕,拆开信做父母的人就心酸。
终于熬到了1992年夏季,陈晶在农校毕业了,我们夫妻俩留了一个心眼,去县教委托熟人,不要把陈晶的档案转交县农业局,就留在教委,因为读农校,分工理所当然是农业部门,甚至是乡下农村,孩子肯定要遭罪。期间,我们夫妻俩为陈晶找合适的工作和接收单位,斗胆去公安局拜见局长。县公安局长是宝丰老乡,是同姓不同宗的叔叔辈,他的妻子是我们本家姑奶奶的女儿。
考虑着这么一层关系,我们夫妻俩进门就吞吞吐吐说明了来意,还好,不等我夫妻把话说完,陈局长满口答应接收安排工作。不几天,陈晶就去了县东南部深山杨二姐沟、那个罪行不重犯人的劳教场所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