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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石桥街>第二十六章 节外生枝之二

第二十六章 节外生枝之二

作品名称:石桥街      作者:未杲唐麒      发布时间:2016-08-11 20:25:07      字数:4849

  万应昭告密告的哪一个,他虽然未曾指名道姓,不过绝对有把握尹主任夫妇听得出是哪个人!而尹主任夫妇也对周伯同倚老卖老颇为不满,既然有人检举揭发他正好给他点颜色看看!周伯同跟着尹主任派来给他“拜年”的人来到了办公室,尹主任正在主持着年假后上班的头一个办公会议。一见周伯同便当众宣布道:“周伯同这几年做了许多违法乱纪挖社会主义墙脚的事,先把他带到隔壁小会议室里深刻检讨坦白交待,最后怎么处理,要看他的态度再研究……去吧!”看来这事情不大容易善了了。
  来时的路上一开头周伯同还真有点心慌意乱,可是一路走来反省自己并没做什么亏心事也就平静了下来。尹主任一说这才明白原来周济膏药出了麻烦,心中便又有了几分忐忑不安:尹主任扣在他头上“违法乱纪”、“挖社会主义墙脚”的大帽子尽管虚张声势的成分居多,可扪心自问确实也是拿着国家发的薪水,却占用了许多应该上班的时间做着为个人得名获利的事。虽说端着“铁饭碗”的同仁,包括着他尹主任即使不违法却也乱纪,即使不挖社会主义墙脚也算揩着社会主义油水,有几个不是这么混的?可是大多数“阿混”只不过虚混一场全无把柄,或者凭着手中的大权屁股下的位子油水捞得不显山不露水。一种好比雪泥鸿爪有迹可寻无法可依,一种恰似“桃花潭水”微波不兴深不见底。哪像自己这么的招摇显摆?用得着自己时,会恭维自己发扬白求恩精神;用不着自己时,说不定批自己搞资本主义!不摆上桌面则已,一旦有心人硬是揭开盖子,你还当你真的是白求恩大夫?
  “白求恩大夫……白求恩大夫……”周伯同念叨着这位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似乎心里踏实了一点,念叨念叨猛地脑子里电光一闪来了灵感:白求恩大夫救死扶伤是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我周伯同“救痛扶伤”就算不够伟大却也是做善事呀!有人妒忌我,也有人感激我,虽然有点自由散漫,却也常常助人为乐。两相抵消即使无功也没有大过,况且你们做领导的也不见得都是圣贤,就不怕我老周盯住你们不放?既然天塌不下来我又何苦自乱阵脚?再说祝老师的两个女儿年前同天旅游结婚今晚一起宴请亲友,自己也是贵宾成员可不能坏了心情。周伯同自我调节顺了,干脆玩起了他多时不玩却玩熟了的玩世不恭——从报纸夹上取下两张报纸,找了张结实的藤椅,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认认真真地关心起国家大事来。
  说句良心话,周伯同这几年子女大了,收入多了,为人处世的态度正经上路了不知多少!想想当年,商业社领导班子的老领导们没有一个不知晓他周伯同为了生活使出的装疯卖傻、软磨硬泡、冷嘲热讽、怒骂嬉笑、半夜造访请安、凌晨登门问好、奇袭战、持久战的厉害——有如芒刺在背骨鲠于喉!有道是“一蜂入袖,猛士惊心”!面对这么个浑身长刺、滑不留手的角色,敬而远之远而避之犹恐不及,哪还敢没事找事招惹他?这尹主任来石桥商业社上任时日并不太久,哪里晓得其中的厉害?反倒想借机会修理修理这周伯同多树立威望。而主任夫人在和石桥大队饭店的斗法中吃了大亏坍了大台,心中对石桥街人的怒火一天也不曾消除过!这周伯同又是个缺少“礼数”不识趣的“拎不清”,犯到她的手里,就算城门烧不着也要让这池鱼遭遭殃!万应昭离开后,她毫不迟疑地给丈夫下了道命令:“你要是不给点颜色这个叫周伯同的石桥街人看看,让我顺一顺石桥街人堵在我胸口的这口气——我让你今生今世都不得太平!”夫妻俩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周伯同一下子撞在了“夫妻牌”双筒猎枪的枪口上!
  尹主任在办公会议上径自宣布要周伯同“深刻检讨坦白交待”的决定后,领导班子里的老资格先是莫名其妙,后又幸灾乐祸:这两位一个是新贵上任自高自大不可一世、谁也不在他的眼里只看得见拍马送礼的;另一个是茅坑里石头又臭又硬,着地三个滚,玩到他的头上无异于自搬石头自砸脚……这一场有看头的好戏倒要看看如何收场,且乐得一旁看热闹——所以一个个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任由他尹主任玩去!
  办公会一结束照例是聚餐。这尹主任到底水平高境界不一般,自他任职以来,每次领导聚餐总能考虑到公款吃喝太过招摇未免影响不好,所以尽管自家的饭店出大门便是,却不去打扰,而是临时借出自己的厨房——厨子及美酒佳肴自然还是由自家饭店提供!虽说皇帝的新衣其实遮不得羞,不过毕竟能自我感觉良好。尹主任只顾忙着带领同僚们摆餐桌排座次,将会议室权且当做“聚义厅”,上酒上菜正欲入席,冷不防一个人抢先在本应由他就坐的首座上自说自话坐了下来。这下子尹主任不高兴了:甚的人这样子不懂规矩?可是当他看清了喧宾夺主者竟是本该在小会议室里“深刻检讨坦白交待”的周伯同时,他的不高兴立即升级为很恼怒:“你怎的……”偏偏一时里词汇枯竭,不晓得该用什么样的话把周伯同轰出去才妥当。
  “主任大人你千万不要这样子瞪着我,我周伯同胆子小,又曾经挨驴踢过,所以看见驴卵脬就怕……”周伯同似是得了饿痨病,自斟自饮一杯“古越龙山”下肚后,眼疾手快扯了一只鸡腿,便汤汁淋漓地大嚼起来,总算不曾忘了招呼大家,“来呀——同志们冲呀!”大概嫌嘴里有货言语不便,一口鸡肉咽了下去后才又朝尹主任一本正经道,“主任你的眼睛瞪得这么大就像驴卵脬,我真个是怕!”
  周伯同这话说得促狭,在座的各位虽然没见过所谓的“驴卵脬”是什么样子,可是想也想得出这玩意儿应该长在什么部位。明明晓得尹主任会恼火可还是忍俊不禁。也不知哪一位控制力弱了点“哈”的一声开了头,整个“聚义厅”便一下子笑翻了天。
  有道是法不治众,尹主任自然没有办法责怪哪一个笑的人,一口气堵得他心口发疼。不过这一疼疼得好,尹主任被这一疼疼通了词路,面若冰霜朝周伯同喝道:“哪一个叫你来的?你有甚的资格来?”
  “主任呀主任,这就是你不领行情了。”周伯同岂是几句官腔就能吓得住的?这尹主任的面若冰霜和几句官腔,反倒激得周伯同斗志更旺,他皮笑肉不笑道,“哼!连畜生饿了也晓得寻食吃,想不到你堂堂一个主任都不如畜生拎得清!我只听说打有打法,杀有杀法,却不曾听说过还有甚的饿法——坐牢的还少不了一碗牢饭咧!你们做官的能够拿公家的钱吃吃喝喝,就不兴我这个挨你莫名其妙拘了来要‘深刻检讨坦白交待’的老百姓也沾点油水?来来来,大家千万不要客气!”
  好好一顿聚餐给周伯同这么一搅,这餐如何还聚得下去?在场的除了周伯同和几个服务人员,其他的人莫说在石桥商业社,就是在石桥街,乃至整个石桥公社,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子的气氛下,即使硬着头皮酒儿菜儿地吃进嘴里,也落不得肠胃!一个个脚底抹油作鸟兽散了。不过扫兴归扫兴,大多数人竟是虽然饿着肚皮却痛快在心里,实可叹某些人有了点权力便张扬跋扈不可一世,还带着个不晓进退的老婆助纣为虐,这做人做事何苦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要说尹主任的恼怒可想而知,只是面对周伯同这个说得出且句句惊心、做得出而处处触目的角色,一时里还真拿他没有办法!好在这尹主任有过历练,对于一时一事的得失,该忍时还是能忍忍的:你周伯同在我的手下吃饭,别说还有小辫子拖着,就算你一点问题都没有,孙悟空还跳得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火腿骨头慢慢啃,不怕你不落四两肉!
  尹主任悻悻地离开会议室,任由周伯同独自据案大嚼。回到自己的宿舍,见夫人正竖着耳朵窥探会议室的动静,便打了个“稍安毋躁”的手势双双进了里屋。人就是这样,真正中气足的才做得到气定神闲不卑不亢,外强中干者往往要装得挺胸凸肚张牙舞爪。主任夫人因此已经尝过了一回石桥街人的“辣糊酱”,这一回本以为捏住了周伯同这个在自己脚底下的“石桥街人”的把柄,正可以解解那口恶气,扳本过头!谁知看准了的“软柿子”竟也浑身长刺!这周伯同不但比唐伟国难玩,还将她丈夫的面孔当做驴屁股冷嘲热讽。她晓得事情尴尬了,好个识时务的女中俊杰——三十六计走为上,带头悄悄地溜了!回到宿舍又放不下事态的发展,正自侧着耳朵听壁角,一见丈夫灰溜溜地回来了,赶紧关上门问道:“怎的会这样?怎的会这样?”
  “辣块妈妈!想不到这家伙是块滚刀肉,我们倒是轻敌了!”尹主任毕竟是主任,虽说平时面对夫人的雌威雄风不振,可是要紧关头却比夫人硬邦多了。“不过随他怎的死猪不怕开水烫,鬃毛总之会得刮下来——不用担心,慢慢走着瞧!”
  这尹主任果然不简单,丢开周伯同不采取任何行动,定下心来等“聚餐事件”淡了,这才召集领导班子开了个会,在他的主持下形成了决议:一、周伯同在外偷带徒弟复辟资本主义;二、周伯同暗中大肆兜售“周济膏药”损公肥私牟取暴利,是典型的投机倒把。会议决定:从即日起周伯同停职检查并停发工资,本决议上报商业局并下发至各部门、站、点。这一招真个是必杀无救一剑封喉!惯能剑走偏锋的周伯同这下子不好玩了!
  周伯同那天大闹聚餐厅,装疯卖傻嬉笑怒骂好几年不曾这么痛快过了!有句话叫做“得到的其实就是负担”还真有点意思——周伯同痛快过后未免多少有点压抑感。不过有了更痛快的事周伯同自然把这点“负担”抛到了脑后——徒弟陈三虎回家过年不但给师傅师娘送来了年礼,还又一下子现金批走了八百个“周济膏药”。一大笔进账就算“负担”再重,可是一张张钞票“哗嚓哗嚓”从手指间流过来淌过去的快感,毕竟没多少人能够享受得到的。周伯同就这样一个痛快接一个痛快,只可恼周伯同的痛快劲还不曾缓得过来,这天上班一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就发现工作台上压着商业社的“研究决定”……一下子傻了眼!他本以为那天那一场闹,领导们尝着了他周伯同玩世不恭之剑锋芒不减当年的厉害,这几天风平浪静那“误会”已经不了了之了。未曾想到这竟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下子以集体之威还捅上了商业局,这阵势分明就是“千手观音”收拾“独孤一剑”,岂不是泰山压卵?周伯同四下看看,往日里看起来对自己友好而不乏尊重的同事们,竟然一个个变得态度冷淡神情暧昧,可见这一纸“研究决定”,威力委实不小!周伯同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感慨世态炎凉的可恶了,他得赶紧找人商讨对策给自己解围!周伯同把那纸“研究决定”折了折塞进口袋里,强装镇定匆匆离去。
  周伯同脚底生风来到亲家公文重儒家,一进门只见亲家母正按着一只年前腊月里的风鸡在挦毛,见是亲家公来了,赶紧丢下手中活计,又是递烟又是奉茶招呼道:“亲家公你来得正好,今天中午清蒸风鸡,白汁腊鱼,老文正想陪你喝一盅咧!”这两个下酒菜正是周伯同最喜欢的,要是换了往日,只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是今天哪还吊得出来如此美妙的感觉?急急地问道:“老文人呢?”
  亲家母自顾自地忙着,并未注意到亲家公神色不大对头,答道:“他呀,还不是拖着二胡拉他的大锯去了,冷冻冻的天,也不怕手指头冻掉!”口中的牢骚还是关怀的成分居多。
  周伯同自然无暇去研究亲家母的牢骚,一听此言自是晓得文重儒去了哪里,连理应给亲家母一个招呼的都顾不得了,转身就走。亲家母朝着他的后背大声道:“等一会和老文一起回来呀!”话未说完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周伯同上大街穿弄堂过石桥,沿着东街河北行百余米,便远远地听见悠扬的二胡声时而如春风拂柳时而似人欢马笑。周伯同愈行愈近,只见文重儒悠然地架着二郎腿,坐在一排杨柳树下的一把轻便木椅上,双目微闭,两手悠颤,前仰后合,左摇右摆……醉得深了!天气虽然还冷,可是到底“六九”已过,杨柳冒青,春天的气息日浓,春天的脚步渐近,文重儒灵感闪烁处一曲《春的消息》如春潮奔涌,料峭的寒意哪挡得住春风的和煦?文重儒真个醉了……
  周伯同走近文重儒身旁,却未能将他惊动,看着亲家公沉醉成这个样子,周伯同实在不忍心将他打扰!可是事急从权,周伯同耐下性子来,等到文重儒一曲终了,这才乘机招呼道:“亲家公真个好兴致啊!”
  “哦!亲家公!”文重儒遨游的“元神”终于归了窍,“你这是到哪里去?”他自然不晓得周伯同是特地找他来的。
  有些事周伯同即使对妻子唐玉珍说不得,却也用不着朝文重隐瞒半点的。他四下看看并无第三者,压低声音道:“是来找你的……”
  见周伯同一脸的沮丧,文重儒料定周伯同的麻烦事肯定不会太小,否则他决不至于这个样!文重儒不敢怠慢,夹着二胡拎起轻便木椅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有甚的事回家去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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