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情谊初生

　　巧哥忙牵过欧阳清梅的手,拉到自己身边又挨着自己坐下，才微笑着说:“妹妹既客气又外套了，姐姐和你是一样的人，用一样的杯子就好。我没及招呼就来打扰，也实在太冒失。”没及欧阳清梅开口，巧哥又接着说:“这不，刚才我同金妈闲逛街，看到一块料子，喜欢的不得了，突然就想到了你。就想着只有你才配穿这料子做的旗袍，就扯了几尺给你。我原本想着找别的裁缝给你做现成的旗袍送给你的。但我又一想其他人做的未必有你自己做的更合适，你手工又好，又最能量体裁衣，索性就直接把布料给你拿来了。虽不妥当，到底是我也没把当你外人只当故人的，也就不拘泥这些小节上了。”金妈也忙从随身带的布兜里掏出麻绳拦腰束着的一块碎花粉底的花布递给巧哥。巧哥又递给欧阳清梅。
　　欧阳清梅看着递到自己手里的这块料子，是极上好的八吉祥图的瑞蚨祥绸缎，忙说:“太太，我怎么好收呢？我和太太不过是主顾，这块料子又太贵重了，这我如何也不能……”欧阳清梅只慌忙推诿着。
　　巧哥见欧阳清梅执意不收，忙止住欧阳清梅的话，说:“这还有个缘由，这家布店我是常去的，有什么新颖的不拘什么花色都要先给我留出一块的。我初看到这块料子也是喜欢的不得了的，只是比划来去，实在是不衬着我的肤色，我正举棋不定，就寻思着做旗袍虽不合适也只能又要压了箱底。再者我平日就有收藏各式各样布料的习惯，这些年竟也收藏了足足两大樟木箱的料子。这时却恍惚中想起你来了，你肤色又比我白，所以就送你。我虽素习有收藏的习惯，那不过是因为我一个身子能穿多少的衣裳，所以就把那喜欢又不舍得的布料都收了起来。经常也被你姐夫笑话我是布掌柜。我现在看到了你，这布料就越发适合你了，我的眼光虽不济却也勉强。再说了，说来说去这总是一块料子，怎么贵重也是一块料子。料子虽不能择人高低，只是这料子做出的衣裳却能择人高低。否则一块料子，从纺到织再染也是几十道的工序，如果被马马虎虎做了衣裳又被马马虎虎的被不合适的人穿了去，岂不是要唐突了多少人的辛苦。莫不如给合适这块布料的人穿了，这块布料也算有了好的结果。佛家不是说一草一木皆有生命，何况这布料也是千千万万朵棉花纺制而成的。不说这棉花经过了风吹日晒，单单这种植棉花的人就是千辛万苦的了。所以我能替这布料找到合适的人穿，也算成全了这布料了。索性竟比那收藏更好了。莫不如哪天你空了，我再替你选几色，好比过那收藏在樟木箱里，无人欣赏要好。”欧阳清梅听着巧哥说话如此恳切，再推辞就拂了巧哥待自己的心肠了。
　　巧哥喝了口杯中水，抬头猛看到两个小孩瞪着黑溜溜的眼睛越过郭氏肩头瞅着自己。刚才一进屋就忙着和郭氏，欧阳清梅说话，巧哥竟没注意躲在郭氏身后的一动不动的两个小小的孩子，乍一看又是和自己的儿子一般大小。但凡女人做了母亲，不管看到谁家的小孩总会母性大发的。何况小霜，小龙两个孩子眉眼精致讨喜又被欧阳清梅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巧哥就笑语盈盈的问:“大娘，这两个孩子是谁呦。”又忙招呼跟着的金妈，一齐瞅着两个孩子，说:“金妈你看啊，这是双生子，还是龙凤胎呢，好喜气的两个孩子，长的多结实，可比我那小子结实多了。大娘，这两个孩子都是谁的宝贝啊？”
　　郭氏听着巧哥夸着孩子，早就合不拢嘴了，说:“是我大闺女的龙凤胎。”
　　巧哥更加欢喜，透着羡慕，说:“龙凤吉祥，你老人家可真是享福的命啊！这龙凤胎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怀上的，何况长的又是这样的齐整。”巧哥环顾四周屋里再无旁人，便又问:“那孩子娘出去了，你老就帮着带着呗。”
　　郭氏长叹一声，却笑着说:“闺女死了快三年了。”
　　巧哥惊讶着“啊”了一下，竟也不能再问了下去。呆呆的瞅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巧哥。目目相对，竟不知说些什么了。
　　倒是郭氏打破了巧哥的尴尬，又简略的把红姑的事告诉给巧哥。巧哥伸手就又把旁边欧阳清梅的双手紧紧握在掌心里，说:“我说我没有看错我梅子妹妹嘛！果然是一个有义气的，这个金兰我算是认定了。”
　　欧阳清梅笑呵呵的说:“姐姐留下的孩子怎么能不管！都是自家的骨血，都是娘太婆婆妈妈的了，初次见面就把家务事也和太太絮叨，让太太您跟着也见笑了。”
　　郭老太太说:“我这老闺女，就是这样的孩子，宁可苦了自己，也不肯委屈了旁人一点点的。”
　　巧哥也说:“我认识的女孩子也不少，唯独梅子投了我的缘分。我娘家人今年年初都跟着我兄弟调到外省去了，就剩下我一个在这里。我又不能时常回去。碰巧我又要找个裁缝，朋友就荐了梅子给我。她就说梅子的手工活极好，又说看到了本人就会更加喜欢的，我信不及。不过是头面干净些，女红精细些，如何能谈到就是喜欢的话了。平常说话也总是夸夸其谈的我那朋友。谁想初看梅子，虽是几句话的言谈却不是那小家子气，透着大家才有的规范，我便喜欢上了。今天又听到大娘说了这些我更是喜欢了。”巧哥一面说一面从随身携带的枣红色的一款方皮包里掏出几个银元递给郭氏:“大娘，给这两个孩子添置两件新衫吧！我来的也匆忙，也没准备下什么表记，只能俗之又俗了。让大娘也笑话我了，好歹我这也认识门了，以后还要叨扰大娘呢。”
　　突然看着巧哥递给自己几个大银元，郭氏不明就理，也不敢去接已摆在炕上的银元，只管瞅着欧阳清梅。欧阳清梅也只微笑着瞅巧哥。只听郭氏又说:“第一次来怎么就好让太太破费啊！”
　　巧哥笑着说:“给孩子的，大娘就替孩子收了吧！”巧哥又看到旁边的针线筐里放着还插着针的一只绣花鞋，就信手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笑着问:“这鞋做的也好看，这是您们娘俩谁的手艺啊！”
　　欧阳清梅抢先说:“俺娘做的。”
　　巧哥笑呵呵的说:“怪不得梅子的手艺也好，原来都是大娘教的好啊！”
　　看着娘又要张嘴夸赞自己，欧阳清梅却微摇头。郭老太太会意，笑着说:“现在老了，手也抖，就能马马虎虎做点这活了。”
　　巧哥笑着说:“大娘以后有需要的言语一声，能帮到的自然不推辞，我也叨扰很久了，也该走了。”
　　郭氏也笑着说:“太太不嫌我们贫寒，就已经受宠若惊了。只盼着常来，贵脚踏了贱地怕是太太不肯常来。”
　　巧哥听着郭氏的话也是不卑不亢，也忙说:“肯常来肯常来的，留步，留步吧大娘，看着两孩子吧。就让妹子送我出去吧！”
　　出了院子，金妈距离着结伴走在前面的巧哥和欧阳清梅之后，巧哥微笑着和自己并肩的欧阳清梅说:“我原来有个远房小表妹，长得及好，言语也温柔，行事也大方，比我小了几岁，谁想那么一个好姑娘，命却薄，一场病，人就没了。当时还不到十七岁，这么多个姐姐妹妹，最亲的就是她了。她夭折后，我却也大病一场，本来是远亲，只是我父亲和他父亲又是极好，她又住在我家里几年，所以更是亲密。当时我竟也昏死了过去，都没送上她一程。现在不过更常常梦到她，她还是那么漂亮，娇滴滴的站在花丛中，我却老了啊！”巧哥对欧阳清梅说。
　　欧阳清梅听着巧哥说起自己的表妹，就也想起了郭红姑。说:“那是太太有情谊，又是交心又是自小耳鬓厮磨的姐妹，突然故去，太太自然是十分想念的。太太又是极其聪慧敏锐的，时常梦到故去的人，也变相着排解了心中的不少想念之情。”
　　巧哥点头说“那日我看到你就很眼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昨晚，我不是又梦到了我那妹子，醒转过来，才知道你长的像极了她。面相，神态，举止我是越看越像越是喜欢，否则我怎么会对你这样的喜欢呢。原来冥冥之中就有了这缘分。所以等不及，我就先来看你了，并不急那旗袍，那旗袍你只管慢慢的做。今日一看你，越是想握那妹妹了。”
　　欧阳清梅笑着说:“人有三分像，不过是太太抬举我罢了。我一个贫穷家的孩子怎么会像富家小姐啊！太太就是爱说笑罢了。”
　　巧哥说:“有空你来我家，我家里现就有我那妹子的照片，让你比对比对，你就知道我不是哄你了。妹子，你也别送了，外头也冷，姐姐哪日再特特来看你们，姐姐还想讨妹妹一口饭吃呢。”
　　欧阳清梅听着女人说话竟是如此温婉动听，亲近竟如自己的姐姐一般，自己也奇怪，又听巧哥要讨吃的，更是差异，说:“太太，怎么是讨呢，不过是勉强下咽的粗茶淡饭罢了，太太怎么会吃？”
　　巧哥说:“刚才不知怎的，踏进妹妹家的小院，竟闻到了一股子香味，我再细闻竟是春饼卷着各色菜的味道，我就想吃春饼了。许是快立春的缘故了吧。那薄薄的春饼卷着各色切的细细的菜想想也是好吃的。原来我家有个老妈妈就做的特别好吃，别人做的都不如她，只是她回乡下老家了，以后就再吃不到了。我寻思着妹妹手巧并不只是旗袍做的精致吧，这饼不知道姐姐能讨下吗？”欧阳清梅只点头又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