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自然的威力

　　轻纱似的薄雾，随着微风一帘一帘地拂过茉莉花船中央那棵果实尚未成熟的荔枝树，也把茉莉花的香、青荔枝的酸甜送到树下的林宇和茉茉面前。茉茉靠近小黑狼的土墓，躺在毛茸茸的草坪中，望着一捧捧沉甸甸的青荔枝垂掉半空。茂密的荔枝树完好地挡住了零零星星的细雨，却在茉茉头顶的密叶处间歇地流下一滴雨珠，正好落到茉茉微张的小嘴里。
　　那一滴滴雨珠仿佛也带着茉莉花的香、青荔枝的酸甜，林宇情不自禁地抿了一下嘴唇，吞了一口水。他侧躺于茉茉身旁，一只手撑住脑袋，另一只手无意地把玩一粒小石子。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阻止茉茉，现在他正享受和茉茉在一起的每一刻！他俩可以无拘无束地直接坐在地上，躺在地上，甚至在泥地里打滚。他喜欢这种的生活方式，不用变成小鲜肉，不用什么绅士风度，不拘束各种礼仪规矩，这是其他女孩子无法带给他的！
　　最重要的——他俩在一起非常开心！茉茉古灵精怪的想法，常常令林宇哭笑不得！
　　“雨哥哥，是谁把雨滴送到我嘴里？是不是你变的，因为你也是雨哥哥啊？”茉茉特意加重了“雨”字，好像雨滴真是她的雨哥哥变戏法出来，嘴里便不知不觉生出一份甜蜜。
　　“傻瓜，这是地球的大气循环！没有大气循环，人类就死翘翘了！说了你也不懂！”
　　“傻瓜，傻瓜，你才傻瓜呢。”茉茉拉低声喉，学林宇发声，吐出男生们才有的粗犷声音。
　　“又来学我说话，想变成男生啊？”林宇顺手扔掉小石子，指着茉茉假装严肃地说。
　　茉茉好像想起什么高兴事，立马从草坪跳起来，边说边跑向粗大的荔枝树干：“对啊，等荔枝熟了，我就可以爬树，爬得高高的，摘上面最高最高的荔枝给你吃！”
　　茉茉抱住树干，真想往上爬，幸好林宇冲上去抱住了她：“男人婆啊你！”
　　“放开我，你才男人婆，你是女人婆！”
　　“男人婆！”
　　“女人婆！”
　　两人扭打一团，既而嘻嘻哈哈的大笑声弥漫整条茉莉花船。
　　可是人生拥有快乐的同时，烦恼也会不期而至。
　　今天林宇赶来茉莉花船的途中，遇见许多种满速生桉的大大小小的船只。人们只图速生桉带来巨大的利润，却不顾速生桉正以污染和危害的方式吞噬周围的船只和海域，茉莉花船岌岌可危。林宇还察觉茉莉花船又缩小了一圈，他问茉茉是不是上次那帮征地的执法人员来过，茉茉却显出惊奇的表情，表示一无所知。
　　林宇尤其怕自己出事，因为他有一点点后悔在走投无路时追随高进。自己果真出事，茉茉就得一辈子忍受她那个奇奇怪怪的姐妹的欺负了，甚至孤苦伶仃。有时呢，林宇脑子里会莫名其妙地跳出极其可怕的想法：茉茉只是用小孩子般的情感喜欢他，而不是爱情，在这个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他怕茉茉喜欢上别人。什么？茉茉又不是宫斗剧的女主角，哪有本事把周围的男人耍得团团转？不可能，他责怪自己冤枉茉茉，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茉茉不是心机重重的人，调皮一点罢了，不想也没心思把周围的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林宇总是被如此矛盾的想法扰乱脑子，其实无论是谁，都希望自己爱的人只属于自己，并且快乐幸福地生活一辈子！他能做的，想做的，便是利用工作之余，去偏远之地寻找桃花源。只有桃花源才能保证他俩永远在一起，或许他哥哥林州托梦时说过的话是真的——桃花源能治好茉茉的精神病。
　　这次林宇带茉茉到西部的边远地区，一路风尘仆仆，不远万里。当小狼鱼已经到达目的地后，两人还来不及跳出小狼鱼，去感概那片如同仙境的原生态之地的美时，正巧赶上了一次大地震。地震把生命像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地踩在地下，无情残忍，并且所震之处流满触目惊心的鲜血，赤裸裸地放到世人面前，而痛苦的你尽管喊破喉咙、哭瞎双眼、扭曲肢体也不得不接受！
　　茉茉先是愣了一下，才惊吓得大喊，幸好林宇反应及时，第一时间紧紧地护住了她。可小狼鱼和地震一同发怒，将近失控，剧烈地摇晃，前后左右，上上下下，两人一同在小狼鱼腹部的屏幕通道之间翻滚打转、撞来撞去。伴随着地震那恶魔般咆哮的巨响，茉茉胆战心惊，林宇则不顾全身的疼痛，一边驱赶小狼鱼逃出震区，一边不让怀里的茉茉受伤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心理几乎崩溃到极点，小狼鱼才逃出震区。之后小狼鱼慢慢平静下来，恢复了往昔的性情。两人血汗淋漓，浑身滚烫，林宇遍体鳞伤，但被林宇搂在怀里的茉茉毫发无损。茉茉身上的鲜血都是林宇的，可林宇这时想到的第一个人依然是茉茉。
　　“茉茉，你有没有受伤？”
　　“雨哥哥，我没事，我被你保护得很好。”茉茉直率地回答。如同以往，只是双眼饱含盈盈泪光，泪水夺眶而出。
　　茉茉扶着林宇从屏幕通道走进房间，房间已经乱七八糟，需要重新布置，许多家具也需要重新购买。茉茉把林宇扶到床上后，斜视了一眼小狼鱼腹部的玻璃窗户：满海的血水浓得化不开，填满大船小船的残骸，惨不忍睹，毛骨悚然，无法形容，令茉茉顿觉压抑头痛。往后的日子，茉茉总是梦到地震的惨状，难民般害怕无助的感觉常常袭击无意回想的她！慢慢地，她真的以为这只是梦！
　　林宇正想着多亏高进给他吃的那颗超人药，才让他挡住如此强大的杀伤力，抬头却见茉茉目不转睛地盯着窗户外面，立马伸手遮住了茉茉的双眼。满海的血水也惊呆了林宇，令他思绪万千：地球给了我们雨水，给了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给了我们生命，为何又毁掉我们的生活？人类触犯了什么？该如何与天地和谐相处，才能生存？黑白对错已经模糊了界限，他预感终有一天茉茉会被什么夺走，越想越害怕。每个人幸免于难之后，总会感慨“能活着真好”，但是此种念头只在林宇脑海中停留了几秒，便烟消云散。他不会放弃，他要抗争，这次危险的旅程打不垮他那一份寻找桃花源的信心！
　　林宇紧咬下唇，红彤彤的双眸映射出血海那浓烈的红色，在那翻滚涌动的望不见底的红色里，正快速地游过一条美人鱼。月月莫名其妙地感应到了地震，脑袋炸裂般剧痛，发疯式地一刻不停地游向震区。由于地震巨大，月月的能力无法抗衡地震的威力，月月只能目睹一切的发生，不能像上次泥石流那样拯救大家，这更加刺激到她那发疯癫狂的状态。甚至怀疑桃花源是被地震、泥石流、洪水这些大灾难毁灭的。一想到这，月月巴不得与土地公公、土地婆婆反目成仇。她一边疯狂地无目的地游来游去，时而抱头闭眼，时而眼冒金星，被幻觉折磨，直至进入梦乡。
　　梦里月月拯救了大家，和大家敲锣打鼓，载歌载舞。在欢声笑语中，她摇着美丽的鱼尾巴翩翩起舞，旋转着，旋转着，她落到了一条简陋的小船上。月月揉了揉眼睛，没想到是土地公公的小船，躺在土地公公怀里的土地婆婆也令她瞪大双眼。才几天不见，土地婆婆患上了和刘晶一样的疾病，眼神复杂浑浊，肌肤是工业污染中毒般的暗紫，宛如一粒烂掉的紫葡萄。土地公公精心照料着土地婆婆，没有学豺狼那般嫌弃刘晶。月月本想责怪土地公公乱发脾气，夺走人们的生命，但撞见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深情交汇的眼神，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而且她有什么资格责怪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呢？他们不也繁衍生命吗？而我们人类不也破坏了地球的环境吗？灾难在人类出现之前早已存在，并非是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与我们作对。
　　月月告别了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继续她漫无目的地游动和痛苦地思索。
　　“月月，当你以美人鱼的身份出现时，你只活在人们的梦里，所以你只能在梦里平息地震，而现实中却没有。美人鱼和桃花源只存在人们的梦里，没有谁是万能的，傻孩子，不要自责了！”
　　“是师傅的声音。”月月游出水面向四周张望，夜色已晚，星空璀璨，她带着哭腔喊道：“师傅，怎么样才能把桃花源变成现实？”
　　“传说桃花源是被一个可怕的恶魔毁灭的，但是你得先了解我们桃源派的祖师爷——陶公。月月，你对陶公了解多少？”
　　月月真回答不上来，只怪自己以前没真正静下心来读书、思考问题，也没向她的清姐姐讨教过，所以她对陶渊明的认识只停留在表面上。她想了许久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他是一个自娱清高的作家，不关心世事，只做他的桃源梦!”
　　“月月啊，不要陷入非黑即白的误区里，桃源派不外传经书记载了这样几段话：六七十年代的文化动乱就是非黑即白的极端思想泛滥成灾，非对即错，非好即坏。陶公常著文章，除了自娱，还颇负己志，关键在‘颇负己志’这四个字里。他多次做官，未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便不愿与腐败的官场同流合污！他的文字不为黑暗的政府，不取悦浮躁的社会，不强求名利金钱，一切顺其自然，只为了心中的理想，这就是陶公的自娱！”
　　月月停止了游动，以仰泳的姿态拥抱倒影海面的满天繁星，默默地把贺师傅的话记在心里：“师傅，我会不遗余力地追随陶公的！”
　　“不，月月，我们不能只陷入追星的表面上，桃源派不外传经书写到：文学世界如同整个人类社会，社会出现什么样的人，文学世界也会出现什么样的作者，一点也不奇怪，作家助纣为虐的事情时有发生。小到一个人、一个家庭，大到一个国家、整个宇宙，既有优点又有缺点。如果把家庭、国家、宇宙比如成一个人，有的人率性而活，不会遮掩缺点任何东西的缺点，并加以改进；有的人喜欢掩饰，闭口不谈，打肿脸充胖子，如何让周围的人尊重你？”
　　“嗯，我明白了，就像土地公公时而温和，时而暴躁，人类歌颂美好的同时也不应该忘记黑暗痛苦的，要时刻悔改自己破坏环境的行为，引以为鉴！”月月觉得今晚的星星比以前更多更大，且特别地发亮，却令人揪心，像世界上所有灾民的泪光！
　　“月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流泪也好，犯错也好，委屈也罢，一定不要放弃我们的理想，一定要忠于我们的理想！即使无法实现理想，也不能随波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