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外婆家的日常

　　外婆家的日常
　　
　　每一年的暑假和寒假，我都一定会去外婆家玩儿。外婆家住在乡下，有一栋三层楼的老屋。好像是石头堆砌成的，但是二楼环绕一周的阁楼阳台，又好像是木头做的地板。
　　除了我，还会去玩儿的也有聂海和郭达川。他俩就是我的小跟屁虫。外婆家隔壁的房子是四舅公家，他们家也有两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小孩儿：小刚哥哥和小艳。小刚哥哥比我大两三岁，今年读五年级，他很高，也很有大哥哥的范儿，经常带我们一块儿去玩。小艳比我小一岁，是个很可爱听话的小女孩，她很喜欢跟我一起玩，每天都要来叫我。
　　记得那时的日常就是，“公主病”的我，每天早上都要睡懒觉，躺在床上半天不醒，然后小艳啊小刚啊聂海啊郭达川啊就要来叫我起床，从七点多叫到八九点，我终于愿意起床更衣来。每天早上都有好几种幽幽的声音在我耳边盘旋：
　　“渝南啊，起床啦！太阳晒到屁股啦！”
　　“渝南，快点起来！我们今天去抓鱼！”
　　“渝南姐姐！你像个猪！还在睡还在睡！”
　　“渝南姐姐，你快点起来嘛！我们早饭都吃完了，不给你剩了哟！”
　　经历几百回合跟周公的大战，我才慢条斯理地下床。然后洗漱，然后吃饭。
　　吃完早饭就是我们孩子们愉快的玩耍时间啦。小刚哥哥很喜欢带我们去周围的小河沟耍。路很烂，很多稀泥巴，我穿的凉鞋很漂亮，舍不得弄脏我就光脚丫走，把鞋给聂海帮我提着。我走烂路总是战战兢兢，生怕摔个狗吃屎，一看就是城头来的娃娃。小刚小艳不同，他俩上坡下坎速度特快，山里的孩子对这些地形真是太熟悉不过了。但他们都特好，每次都停下来等我，拉我一把，推我一下。一段平时他们可能五分钟就跑到的路程，现在有我这个拖油瓶得走半个多小时。连郭达川都要吐槽我：“渝南姐姐！你速度也太慢了！蚂蚁都被你踩死了！怕这怕那的，唉！等你到了太阳都下山了！”
　　我们终于到了小河沟，河水清清亮，四周的树枝都掉到了水里，有树荫的笼罩，既有明媚的太阳光又不会太晒。我们在里面摸小鱼小虾，抓螃蟹。搬开一个又一个大石头，有时候无功而返，真是叫人好生恼火。我们剪掉矿泉水瓶的口子，用它装抓到的战利品。小刚哥哥技术最棒，眼疾手快地，抓了好多又大又肥的螃蟹，我们看了都连连惊呼，激动得不得了。我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捉到一只小螃蟹，还特怕它的钳子抓到我，吓得一下子把它又丢进了溪里，幸好聂海就在我旁边赶紧把它捉了回来，才没让它白白跑掉。忙活了一上午，我们掂着战利品高高兴兴地回了屋子。外婆帮我们把螃蟹炸起来，吃着自己亲手抓的劳动果实，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螃蟹肉也真的特别好吃，又鲜又嫩。
　　下午，我们有时候去小刚哥哥和小艳家看电视，他们的电视机是彩色的，外婆家的还是黑白老电视。我们看《还珠格格》、《情深深雨濛濛》、《西游记》等等。有时候我们去附近摘果子，外婆家的李子、梨子和柚子特别多，都是男孩子们爬上树去摘，我和小艳在下面接着放到篮子里。有时候，我们会去半山腰找另外的小孩子一起玩儿，捉迷藏啊，老鹰捉小鸡啊，瞎子摸鱼啊，我们都是木头人啊，狼来了啊等等。一个游戏我们可以玩儿一个下午，直到晚上各家各户都催小朋友们回家吃饭了，我们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晚上，外婆家的黑白电视机里唯一能搜到的台就是重庆影视频道，巴山剧场就是在新闻联播之后上演。平时在家里我都看不到，因为爸爸看完新闻联播还要看焦点访谈，看完焦点访谈还要看地方新闻，所以我从来抢不到遥控板，唉！但在外婆家就不一样了，特自由，电视归我管！巴山剧场有好多好看的电视剧，全是古装武侠爱恨情仇，有很多金庸和古龙剧，反正我记得这几年我看过的就有《萧十一郎》啊，《侠女闯天关》啊，《武林外史》啊，《神雕侠侣》啊，《水月洞天》啊，《风云》啊，《绝色双娇》啊，《小鱼儿和花无缺》啊，《春光灿烂猪八戒》啊，《小宝传奇》啊等等。虽然是黑白电视机，可我们还是看得很带劲儿，我都知道像赵文卓啊、张卫健啊、张庭啊、吴奇隆啊、李若彤啊这些古典美男子和古典美人儿。别看我年纪小，我从小就认识好多明星呢。最喜欢的就是林心如，她演的紫薇和茹萍，真是太美丽太温柔太善良啦。或许是因为我变不了紫薇那种个性，更像只小燕子，我才那么喜欢紫薇吧。毕竟我成不了紫薇那种理想型人格呀！
　　晚上看完电视，我们三个小孩儿就回到院子里跟外公一块儿乘凉。那时外公会在地坝上放几张匾额，就是平时用来晒玉米粒的那种圆形的巨大的用竹编编成的像凉席的匾额。一个就可以装下我们三个小孩儿。农村的天空，总是很多闪闪亮亮的星星，天空很辽阔很幽深很黝黑，很美。空气里渗透着泥土和果树的芬芳，四周有很多青蛙叫和蝉鸣，合奏成美妙的交响曲。我们会摆摆龙门阵，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第二天在清晨的鸟叫声中起来。
　　有时候爸爸妈妈，小姨姨爹和舅舅舅母也会在外婆家呆几天。这时他们就会帮忙一起做饭，我妈就会教我们小孩子怎么生火。外婆家是用木柴、碎屑在一个灶洞里生火。先用火柴点燃几张包谷瓣儿，在洞里搭出一个能让空气流通的木头架子，把火伸到里面去。我们几个小伙伴，有的忙着抱柴火，有的忙着点火，有的忙着扇扇子。整个世界乌烟瘴气的，小姨就在锅里炒着菜，一股股浓烟喷到我们的眼里，脸上，嘴里，好不呛人。吃饭的时候我们一个个全变成了大花猫。
　　有时候我们又会在火里烧红苕，玉米和胡豆。记得有一回，我吃了太多没烤熟的胡豆，就一直拉稀（拉肚子）。有时候没跑到厕所就拉在肚子里了，有时候还没下楼就流在木板楼梯上了，有时候坐在凳子上就不知不觉地流出来了。换了好多条裤子，把外婆肥肥的裤子，弟弟们小得穿不下的裤子都弄脏了，外婆洗了晾在外面，风干的速度都赶不上我弄脏的速度。连弟弟们都忍不住笑我。唉！真是不堪回首！
　　我们偶尔还会去外曾祖母家玩。外曾祖母是外公的妈妈，都八九十岁了，精神气儿还特高，每天仍然做着农活儿，背很大一兜的菜叶子去喂猪，自己砍柴，下田插秧，地里种菜。曾祖母家离外婆家特远，要爬上一座山，再爬上一座山。尤其是上去的第二座山，地形特别险峻陡峭崎岖，路也特别难记，反正我一个人是走不上去的。四外公家的小舅舅比我大不了两岁岁，他住在山上，跑上跑下特别轻松。有时我们上去玩儿，让他下山去买个瓜子水果什么的，他下去又上来花了不到半小时，要知道山下到店里都有好长一截公路哇！光光我们走单程，平时都要花接近一个小时。真是神奇！
　　外曾祖母家的院子里，有好几家人住。二外公家、四外公家和小外公家。他们都是外公的弟弟，只要三外公搬到了城里。每次我们上崖来玩儿，他们总是热情款待，做很多好吃的给我们吃。腊肉啦，鸡肉啦，鸭肉啦等等。但我觉得最有特色的还是曾祖母做的咸菜，上面有些辣椒粉，味道怪怪的，很有特点，但是特别下饭，尤其是配着稀饭吃，很爽。
　　他们家的猪就养在院子下面，肥嘟嘟的好几头，每次郭达川和聂海都会拿跟狗尾巴草去逗人家，或者放很多猪草在它们的槽里，观察它们吃饭的样子，饶有兴致。我却都不愿意接近猪圈，那么臭气熏天，干嘛去遭那份罪？而且，它们的猪叫声难听死了，难为这俩小崽子天天听，听了还老学猪叫声，整天在我耳朵边边模仿，让我的耳朵和心灵饱受摧残。
　　外公是个特别心灵手巧的人。他给弟弟们做手枪，做滑板，做小汽车，做小板凳，做陀螺，做自行车。两个弟弟的玩意儿可多了，每天拿着这些道具呼来喝去，好像自个儿就是美国队长还是超人似的。我就没那么幸运了，谁让外公不会做芭比娃娃呢？唉！
　　不过，女孩子也有女孩子的玩法，我跟小艳还有其他女孩子，一起跳橡皮筋，踢毽子，玩玉米粒做成的筛子，玩小蜜蜂游戏：
　　“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
　　“飞呀！啪啪！”
　　“飞呀！muamua！”
　　“飞呀！嗯嗯！”
　　还有沙沙沙歌谣：
　　“沙沙沙！沙沙沙！
　　“咪哆瑞，咪哆瑞，咪嗦咪！”
　　“咪瑞哆瑞，咪嗦，咪瑞哆瑞！”
　　“瑞啦嗦，瑞啦嗦，瑞瑞瑞嗦！
　　“咪瑞哆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