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那一天，我们几乎找遍了这座城市里，所有大大小小的歌厅、舞厅以及酒吧，可始终没有她的消息，无所依赖的我们孤独地行走在街上，夕阳像一团烈火，在痛苦中焚烧着，这座繁华城市里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所有的不幸和苦难都在顷刻间，在它的愤怒和怨恨下统统被燃烧的一干二净，直到昏暗的夜糜烂的灯光和霓虹，代替了所有炙热的光芒，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注定，就在回家的路上、就在那我每天都要经过的那条街上，那个酒吧里，我们终于撞见了她。
　　“走，跟我回家。”我上前一把抓住了她，可是她却一把将我推开，她挣扎着、抗拒着极力想避开，再想去纠缠时，她身边的那群姐妹却站了出来，把我和胖子都当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打，她不忍心看到我出糗一转身就跑掉了，再没了踪影。
　　心灰意冷的我回到家独自坐在窗前，心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的冰冷，越挣扎就越痛苦，越想念就越彷徨，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就那样被遗弃在了那里，所有关于我的一切似乎都已变得混浊不清，我再也无法感觉风迎面吹来的滋味，再也体会不到任何的温暖，心中的寂寥像铁锁一样，将我生命中所有的悸动和幻想牢牢地捆绑住了，使人动弹不得。
　　此时，我的灵魂似乎正像一条小船，游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我找不到希望和出口，找不到宁静的港湾，渴望有人能为我点亮一盏希望的灯，希望可以照亮我生命中所有的暗淡，从此让冷漠和孤寂渐渐消散，让幸福多过痛苦，让快乐多过悲伤让幸运多过于失望，从此生命不再只有思念和盼望。
　　知道她还在那里，知道她很安全我也就放心了，只是我伤了她的心，她对我始终避而不见，也许是怕我看轻她或许是害怕见面后的那份尴尬，其实她完全不必这样，应该感到羞愧和自责的人是我，是我将她卷进了这场混乱当中的，然而事到如今我却仍无能为力，想为她做些什么以减少她的痛苦，可是一无所有的我，最终连自己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悔恨和内疚每天都在折磨着我，相信此时对叶思的愧疚和依赖早已掩盖了宁香以及曾经的一切，为了补偿她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不再让她受到伤害，每一天当我在繁忙中路过那家酒吧的时候，我都会捡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叫人留给她，每天如此，害怕她被那些人找到，或是在遇到什么伤害，所以我每天都会抽出些时间来，默默地守在那间酒吧外面，远远的注视着她远远地盼望着，希望这样可以多少会帮她分担一些危险。
　　一晃个把月过去了，也许是我的耐心打动了她，那天我匆匆路过那间酒吧的时候，我还像往常一样捡了几个热乎乎包子，匆匆忙忙地刚走时门却突然开了，我眼前一亮自从上次她跑掉以后，就在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此刻叶思突然的出现让我喜出望外，只是她还是那么严肃冷冰冰的不肯对我说一句话，我知道她还在怨我，但她的心依然是温暖的，我能感觉到，只是那种感觉像是被埋在冬天的种子，只有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它才能生根发芽。
　　“嘿嘿——”看见她好端端的我竟不自觉的微笑，虽然有太多的无奈和酸楚，可这并不能阻止什么，我把热腾腾的包子亲手塞给她后，便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以后的日子，她像我一样每天都是早早的等在那里，我也准时的把做好的包子拿给她，我们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匆忙中只一个眼神一个浅浅的微笑就温暖了、满足了，渐渐的我们又从“陌生”回到了“熟悉”，只是现在她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纠缠，我明白更能理解她不想成为我的负担，更不想成为我的责任和包袱，也许正因为这样才让我们之间的距离更加的接近。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那天傍晚的时候我去看她，不曾想酒吧被砸得乱七八糟，叶思不见了我傻了，问过经常和叶思在一起的女伴才知道刚刚来了一帮人找她，幸好几个姐妹帮她挡住了那些人，她才得以逃脱，现在不知跑到哪去了，抓不着人他们就把店儿砸了，听到这儿怒不可遏的我一头就冲了出去，就在不远处他们正大摇大摆的，想要坐上车一走了之的时候，我追了上去。
　　“操丫的，我——”愤怒至极的我直打得他们抱头鼠窜，我把心中一切怨恨都算在他们的头上，我疯狂的挥动着拳头，把他们一个个都打趴在了地上，心中的积怨这才平息下来，直到警察来时我才如释重负的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在询问下那伙人才道出了实情，那些人把幕后的主谋也供了出来，他们不但放高利贷而且还走私贩卖枪支坏事做尽，他们终究逃不脱法律的制裁，而我伤了人五个人有三个躺在了医院，直到几天后胖子在马叔叔的帮助下才把我保释了出去。
　　在看守所的那几天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叶思，那份担心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惶恐不安的我感觉总有一股黑色的巨浪时时地向我袭来，想把我卷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我时时的提醒着自己我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了，我要找到她不管她走到哪我都要找到她，可茫茫人海我又能到哪里去呢，我不知道她藏在了哪里，只是莫名的感觉到她就在我的身边，就在我身后的莫个角落里，正偷偷的注视着，我时常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可是每当我回头时却发现她像被风卷走的落叶一样，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纷纷扰扰的雪一层叠着一层，转眼间就到了年关，寻寻觅觅中叶思仍杳无音讯，漫无边际的雪铺天盖地的下着，覆盖了整座城市，它像水晶般把人的痛苦和不幸清清楚楚印在了它的脸上，这使得人们都无法避开它那双冰冷的眼神，我默默地无视身边的一切漫步在街上，此刻我更喜欢寒风吹痛脸颊的感觉，那种冰冷似乎可以减轻我心灵上的负担。
　　那一天，正值年三十儿儿，清冷的大街上从清晨开始就异常的忙碌，大大小小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年货，什么吃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尽管寒风凛冽放肆的穿梭在人群里，可忘我的人们似乎并没有因为它的到来而感到不快，反而兴致冲冲的走出家门兴高采烈的，游走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季节里，街上的小贩们热火朝天的叫卖着，呼喊着，游逛的人们更是毫无顾忌争先恐后的购买着过年用的各种所需，即使有些小贩的生意不尽如人意可在他们的脸上丝毫没有焦虑的神情，他们把这段枯燥的时间转换成快乐闲暇之余，他们都在谈论着新年的新气象。
　　沉默已久的我被这样热情感染了，我早早的收了摊，走进那里，随手点上一根烟驱走身边的丝丝寒意，和“锅巴”兴奋地闯进了人群里，尽力的忘掉一切烦恼，肆无忌惮地挥霍着仅存的一点快乐，碰上什么中意的东西就上前跟人家大侃价钱，遇上什么好玩儿的说什么也要上前摆弄一番，看到什么好吃的更不用说大包小裹总要多买一些，直到我逛遍了整个热闹的街道，当我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走到快乐的尽头时，我忽然又一次陷入忧伤和绝望中，彷徨无助时正午的钟声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像接到了某种讯号，无论男女老少都匆匆的满载着新年的快乐往家赶去，一眨眼的功夫，热闹的街到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寂和落寞当中，快乐跌入了谷底。
　　我停留在原地，来自四面八方的寒流瞬间冰冻了我的心灵，无论我怎么躲闪终将是徒劳，那一刻我无助的扔掉了烟头转回身默默的向前走去，冷冷清清的街道竟是那样的漫长，疲惫不堪的我走累了正想和锅巴停下来休息一下时，大片大片的雪花如香消玉殒般向这座城市铺洒下来，填满了每一个空洞的角落，很奇怪下雪的时候并不觉得冷，漫天飞旋的雪花扑天盖地的象一张网，压得人连头都抬不起来，我坚持着向前，无边无际的雪让人看不清前面的路径，漫漫长路冷冷清清，我努力地在飞落的雪花中寻找、徘徊，却始终走不出那片没有你的世界。
　　天变得越来越黑，无数只来自天国的精灵在灯光下变得多姿多彩，恍惚中发现一位正在路灯下摆爆竹摊儿的老人，显然他已经在那里好久了，帽子和身上都沾满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活像一尊雪人，当我漫不经心的路过他的身边时他略有些兴奋，从袖口里抽出手来摘下厚重的围脖轻轻地抽打起，覆盖在爆竹上面的积雪，经过时那位老人家热情的叫住了我，锅巴也有意赖在那不肯走。
　　“小伙子大过年的买两挂炮仗吧，回家噼里啪啦的那么一放，什么烦心的事情都没了。”整条街道除了昏暗的灯光和纷扰的雪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看着老人孤独的样子我犹豫了，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他似乎并不相信我会离开，期待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见我回心转意很是高兴。
　　“这炮仗多少钱一挂啊？”我问道。
　　“那是一千响的、那是五千的，还有一万的小伙子你要哪个？”老人用他那憨厚又底气十足的话语，向我推荐着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我没太在意只是随便挑了些，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这些东西，现在长大了就更没有这样的机会去玩弄这些已经不合时宜的东西了。
　　“好了就这些吧。”
　　“十五二十小伙子一共是三十六块五就给三十五吧。”老人家很爽快。
　　“谢谢啊。”
　　“谢啥谢，这满大街就咱俩人能在这么个时候遇上那就是缘份，早点儿回去吧跟家里人吃个团圆饭，乐乐呵呵的过个年比什么都强。”
　　“那您也早点回去吧，大过年的家里人该惦记了。”我也嘱咐道。
　　“唉！孩子们都在外，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早点晚点也没个人照应了，不急，快回吧小伙子。”老人的一句话又把我带进了失落的深渊，无助的我只能静静的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