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强兵智囊结连理　茁苗润土育愿望

　　在旮旯屯村西南方向坡顶的火龙岭上，是一个300多亩见方的土山包。这么大得坡顶，全是光秃秃的一片，一点遮拦没有。这种景象要搁在个把月以前，田地里的弱苗瘦穗刚收完入库的时候，你搭眼一看这光秃秃的一片土地，心里不但不觉得敞亮，相反倒立马会产生出一种空唠唠的感觉。可是现在却不同了。现在这个光秃秃的山包，全被一片白茫茫地积雪覆盖着。这个时候你如果再搭眼一看，顿时感觉心里会浮现出心恍神异，浮想联翩的感觉。活像老辈宗庙上在过年的时候，做出的那种还没有插上红枣那硕大无比的发面供馍，晶莹潤大、洁白富态。
　　蹬上坡顶，在这片光秃秃的山包前怀，有一片五亩见方大的地块上，兀自鼓现出一片一簇簇青铜色的树冠。在树冠顶端枝杈的末梢上，擎着有积雪娟秀促成的一簇簇大小不等的白絮。那些穿过白絮的枝杈顶尖，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示出一种喷薄向上，倔强峥嵘的顽强生命力来。
　　在洁白平整、无暇剔透的雪被上面，一串清晰深凹的脚印，自火龙岭的坡下村路开始，一直向着坡顶延续而来。那脚印显得清晰明了，镜现心田。就像在跋涉征程的航标上面，凹鼓折射的希望。向着目标，跋涉徒达，勇往向前的着重烙印，一直伸通达进硕大馒头的前怀，那片突现倔强的林地。在林地当中，刚脱下武装了自己七八年的军服，身裹着一件米黄色崭新面包袱的百成仔，一会碎步穿行在林木丛中，以步丈量着果树林地当中树与树之间的株行尺寸；一会抖落掉树杈上的积雪，俯身细数着枝杈上已经孕育出来的花芽；一会又掏出纸笔，在仔细地写划、计算着结果……
　　忽然，他在细观当中，就像满蓬的帆船，在浩瀚的海洋突然发现一片从未被发现的绿茵小岛一样，疾步近摄，认真端详。察看他突然发现的一棵植株矮小、且树形敦实、干肥枝短的敦实果树。百成仔就像发现好宝贝一样用手轻抚，俯首探脑仔细端详。想观察清楚每个枝杈上，花芽的数量和饱满质量时。猛然贯耳惊闻，一串力排难阻的女强音传进耳孔：“是哪个在那里乱晃树杈？小心，可别弄掉碰坏了，树枝上的花蕾芽台呀。”
　　百成仔猛然被这串急呼大喊所惊诧折服，他从内心深处透视出尊重和敬慕地直起腰来。刚回首眺望，猛地把自己那颗弹跳轰鸣的雄心，又沉着安稳地放回到自己的胸腔。气沉丹田的和蔼问道：
　　“哦？是秀秀呀？怎么……”
　　说着话，百成仔挺直上身，对张秀秀的表白并没在意。而是敬慕关心地问道：“你冷漠丁地这么一喊，吓了我一大跳。你咋个闲着没事，大冷的天，跑到这荒郊野岭上来干啥？”
　　张秀秀并没有回答百成仔的问话，而是既关心又责怪的一连串反问：“我还没有问你呢，你又是怎么上这儿来的？你又是来这里干啥呀？”
　　没等百成仔回答，她又得理不饶人地追上一句说道：“我在坡底下的雪道上，看到一串清晰的脚印。心里犯嘀咕的疑惑寻思：‘是谁冰天雪地，大冷天的。跑到这火龙岭上来干啥？’我是怕谁有什么不轨，就寻着脚印找了过来。原来是你，你来这里，是寻找归宿的吧？”
　　百成仔对秀秀的一连串的反问，并没有反感和拘泥，似寻求帮助地请教问道：“嗳，秀秀，你是学农技的。你看，我刚才在这观察了好大一阵子，这棵苹果树的形状挺特别的。最显眼的是它怎么长得比其他果树明显矮小，可它的花芽花蕾明显比那些苹果树上的花芽多，花蕾壮，饱满度也好。而且，树形也比较敦实健壮。你看它这是咋回事？”
　　“这你还不明白，这是矮化品种，那是藮化品种呗。”
　　张秀秀转目四眺，扫了一遍整片的果园，有些诧异的疑思自语说：“咿，怎么在这么大一片果园当中，就这么一棵是矮化品种呢？”
　　她沉思着蹲下身去，在树根处抚摸寻找……无果站起身来又说：“该不是天然变异的新品种吧？”
　　张秀秀眯缝着双凤眼，紧盯着百成仔在传递信息。等心灵沟通之后，两人说着话，又重新同时附身，察看这棵变异的树种，并进行测量和计算起来。等两人把计算的数字核对好以后，张秀秀合上记得满满数字的笔记本说道：“成仔哥，等开学以后，我把这些数据带回到学校去。请我的老师和教授给分析一下，找出土质和地貌的概况，帮助制定一个合理的施肥配方和管理方案。”
　　百成仔听到张秀秀这么一说，心里一阵愉悦和兴奋说道：“这件事情不能拖延，趁现在农闲，我们要越快越好。”
　　两人一边甜蜜的商量，一边开始往火龙岭坡下走去。可百成仔还想着刚才对矮树丈量计算那档子事情。又转过头朝矮化果树的位置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着。这时，张秀秀又扭过脖子亲昵地问道：“嗳，成仔哥。听说你要留在村里，来领着大伙闯富路，奔小康，这事是真的吗？”
　　百成仔这才抬起头来，从沉思中追回记忆说道：“这是你妈的主意。这几天，在你妈的撺掇下，还有不少年纪大的叔叔大爷，轮番到我们家劝说，做我的思想工作呢。”
　　“俺大爷的态度怎样？他同意你留在村里干吗？”
　　“我爹他同不同意还是小事，关键是能不能有好的合作伙伴。先说你吧，你回不回来帮我？我真希望咱们两个合起手来，带领大伙一块往前闯，奔富路。”
　　张秀秀边听边在心里探觉，自己在百成仔心目当中的位置和分量。等她探究明白以后，心里不觉一热，泛起了一股甜蜜的滋润。只见她调皮地弯腰抓起一把地上的积雪，在自己手里攥成球形，用内心的炽热不停的把玩……听到百成仔以这样的口气问她，就微笑着转过头去，用纯情少女般的调皮，歪着脑袋说道：“成仔哥，想叫我回来跟着您一块干，那是需要有一定条件的。”
　　“要啥子条件，你先把它说出来。让我看看能不能……”
　　百成仔的话还没说完，张秀秀就未卜先知的卖关子说道：“先不跟你说，我要等看过你的规划蓝图以后，再给你一个明确答复。”
　　还没等百成仔从张秀秀的回答沉思当中醒过神来，张秀秀就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手里已经玩热乎滴水的雪球，使劲地往他的怀里一扔，咯咯地笑着朝前跑去。这时，百成仔才发觉，原来张秀秀是在和自己逗趣，找便宜。就赶紧以临阵实战的要点，从随机应变的战略宗旨出发，决定要以牙还牙的做法吓一吓她的侵略。于是，他以探网捉鱼的速度，旋即抄起一把落地的积雪，随着他握雪的右手离开地面的瞬间，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雪球，使劲地抡圆右臂，假装着要进行还击。张秀秀一边旋身逃跑，一边偏头摆手喋喋不休地求饶：“别，别……成仔哥，我现在就帮你去请教俺们学校的老师、教授还不行吗？”
　　说着话，张秀秀又把一个雪球“啪”的一下，塞到百成仔的手里。百成仔赶紧举起手里的雪球，连看也不看就做了一个要扔过去的动作说道：“我真的要还击了啊……”
　　张秀秀双目一闪，急中生智地说道：“你看，我妈回来了……”
　　百成仔听张秀秀说“她妈回来了”，立刻举目朝岭下村路东头方向观看。可不是咋的，在旮旯屯村通往镇政府方向的村道上，一位上身裹着大红色面包服的中年妇女，正骑着一辆自行车，朝村里这边的方向奔来。
　　就在百成仔朝岭下张望的档口，张秀秀也放慢了逃跑地脚步，慢慢地与百成仔行走在同一并排的阵线上。百成仔在钢铁长城上，经过了八年多的摸爬滚打和锻造淬火，已练就了耳闻隔墙喘气、目穿深水鱼游的洞察能力。他趁张秀秀不注意的时候，把自己刚握雪球的右手旋即往张秀秀的左手一拍说：“给！还你被捂热了的雪球。”
　　张秀秀心里“咯噔”一惊，刚要甩手扔掉百成仔还击的雪球。却猛然发现，不知是啥时候，她塞给百成仔的那个椭圆的雪球，现在却变成了一枚红玛瑙般的大梨枣。她猛然感到自己的胸前，就像在这寒冷的冬季，被心上人摆放了一盆通红火焰的炭火，从里到外，满哪儿都感觉到热乎乎的。她一下子扑到百成仔的怀里，以深情呢喃的颤声说道：“成仔哥，您真好……”
　　两人手牵着手，嬉笑着柔情似水，不觉已来到了岭下的路口。这时，张红梅骑着女儿在上学之前购买的飞鸽牌自行车，看到自己女儿和百成仔两人，正从火龙岭的坡顶上走下来。急忙来了一个急刹车，偏腿从自行车上跳了来说道：“你们两人大冷的天，跑到这儿来干么？也不嫌冻得慌。”
　　还没等百成仔开口回答，张秀秀就抢先向她母亲打小报告说道：“妈，成仔哥他……他一大清早就跑到这火龙岭顶上，来进行他的实地考察哩。被我循着留下的脚印，给逮了个正着。妈，你看，成仔哥他多积极呀，是吧？妈。”
　　张红梅听了女儿的回答，却并没有说出任何责怪百成仔的话来。她看着百成仔那冻得通红的脸颊，满怀希望的脸上微笑着对百成仔说道：“成仔，真是个好孩子。你现在就能开始把这个事挂在心上，这正是我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希望事情。看来，我是真的没有看错人。所以，我现在就迫不及待的向你施加压力。从现在起，你就要有思想准备。等转过年过了正月初八以后，镇政府机关一开始上班，镇上就会派人到咱们村来，主持提前进行过度村官的选举工作。他们根据我汇报咱们村的情况，镇党委书记和镇长共同研究，意见已经统一，目标一致。所以，镇政府已经做出决定：‘这回过度选举，咱村的书记、村长，要一人兼任，初定的候选人员是你。’”
　　稍停了一会，张红梅又接着安慰百成仔说道：“不过，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干你自己想施展才华的事业。在实干的过程当中，我会尽全力辅佐，帮助你做好辅助的铺垫工作和联系群众……”
　　尽管百成仔在自己的心目当中，早就有这个要留下来、在村子里带领大伙创富路奔小康的意向。可是，真正到了让他板上钉钉担重任，当闯将的真章之时，他还真是有点怯起场来，说道：“婶，我高中一毕业，就去当兵。对地里活，农村基础工作，却一窍不通。我怕很难把这项工作做得好，出成效。你说如果是……”
　　张红梅听到百成仔这么一说，觉得他的话是有些犹豫和胆怯，一种慈祥的母爱心情，由然而生。她看着百成仔那质朴的脸颊和闪烁着喷薄向上希望的瞳孔，心里不免产生出一种爱怜和欣慰。她朝百成仔点了点头，微笑着鼓励回答他说：“成仔，这几年你在部队上，已学会和造就自己成为在干中学、干中练、干中长才干的钢铁卫士。在每一个紧要关头，你都能拿得起，冲得上，干得好，出成效。这一点，从你八年八份喜报、二十四张奖状；两年入党，三年提干，就可以看出，你是拿哪上哪上行，干哪行哪行硬、哪行好的优秀战士和好党员。所以我说，你就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干吧，我相信和肯定，你是一定会成为好村官、领头雁的。”
　　“婶，在部队所取得的那些成绩，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那是因为有组织指引，有领导的把关，还有战友们鼓励支持共同取得的。可是在这……”
　　“你放心吧，成仔。在家乡当村官，你也不是孤军作战，也是有上级党组织的指挥，支持和领导。有我，有旮旯屯全村老少爷们的期盼和支持。还有……”
　　张红梅的话说了个半截，也没有别人打岔她就止住说话。她瞅着百成仔质朴和向上奋进的面孔，看了好一会儿，又接着说道：“等你干起来就会发现，一切都会得心应手的。不要害怕……”
　　这时，张红梅忽然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催促她。于是，她两臂用力地往前赶着自行车。嘴里说道：“我急着回村有别的事情，要骑着车先前头走啊。你们两个也不要在外面查看的时间太久了，外面冷，要记着早点回去……”
　　张红梅跳上自行车，还没蹬上两下。她的女儿张秀秀就在后面扯着嗓子喊道：“妈，我想和成仔哥到我们学校一趟，找俺们导师，要他帮助化验、论证一下，咱们村火龙岭的地理环境和土质地况。咱家里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没有，我们想今天下午就走……”
　　张红梅听了自己女儿和百成仔两人的决定，赶紧跳下自行车，朝着他俩深情地看了一眼，心想：这两个年轻人，在还没有开始新官上任的时候，这火就已经开始燃烧起来。从他们两个的言语和行动上，张红梅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希望和影子。想到这里，张红梅十分理解和支持地说道：“这是件好事。家里就是有事，也不用你挂念。你们两个只管放心的去办你们自己想办的事情……”
　　得到母亲的允许和批准，张秀秀高兴地对母亲说道：“那我就不回家了。妈，我们两个去向成叔打声招呼，马上就走。到镇上去赶下午的那趟长途……”
　　张红梅刚做了一个上车的动作，可刚一迈腿，听到女儿说“今天下午就要出发”，马上又停下自行车，转头向张秀秀和百成仔说道：“你们两个就放心的去吧……”
　　说着话，张红梅推着自行车刚走了两步，马上又停了下来转过头对他俩说道：“嗳，别忘了，这傍年靠节的。可别空着手到人家家里去啊……”
　　说完这些嘱咐的话，张红梅这才又跳上自行车，向前猛蹬了两下。这个时候，她身上那件没有系扣的红色面包服，随着自行车向前冲锋速度地加快，被风吹的像扬起的船帆向后漂浮着。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映红了一片，扯红一线。就像是一位播撒温暖的使者，在播种着希望。一直向前、向前、再向前；播撒一路，孕育一片。
　　可是，当她还没走到旮旯屯的村头，就听到村委办公室大院里，那个半旧不新的高音喇叭里，传出一阵不是十分清楚的急促呼喊的声音。张红梅赶紧跳下自行车，并且放慢了踏雪行走的脚步，又把面包服领子上链接的帽子，从自己的头顶上扯了下来，并把踏在雪地上的双脚放的很轻，想认真仔细的辨听清楚村委大院的那个高音喇叭里，传出来不太清晰的声音，究竟是说的什么内容。但是，由于是风紧逆向，她再怎么努力，始终也没有达到目的……
　　张红梅的心里，不免产生出惊诧和疑惑，加快了往村里走的速度。当她走到村便民小卖部门前，看到有几位在搭讪聊天的老人，赶紧跳下自行车与他们打着招呼。却奇怪地发现：以往和蔼可亲的乡亲，咋个今天都表现出一反常态的惋惜和拘谨面孔的表情？而且，在他们当中，还有大部分人，明明是听到了自己的问话，却没做出任何表示友好的回答；即便是有个别回答，也是气微声小的只点着头，一点也没有以前那种和蔼、亲热近乎的感觉。就好像是有点做作在胡乱应付似的。看到他们一反常态爱搭不理的表现，尽管张红梅的心里发沉，但内心的驱使她想赶紧先到村委去。所以也没顾得上在意和往心里去，探究这些不寻常的举动和初衷究竟是为啥……
　　她一到村委会大院，发现有一辆乳白色的救护面包车，停在村委办公室的门口。看到这个情景，张红梅不觉脑袋嗡地骤响，顿感情况不妙。于是两手一松，把扶着地自行车扔在地上，自己头重脚轻地走到办公室门口。刚要发话与屋里的人打招呼，却猛然发现：屋里所有人的脸上，都表现出满脸的凝重和严肃。于是，她赶紧把已到了嘴边的话，又使劲咽回到自己的肚子里。
　　这时，镇政府宋镇长见张红梅走进屋来，急忙站起身来，打老远就伸出双手说道：“红梅同志，你辛苦了……”
　　说着话，他又指了指旁边的两位、已站起来的陌生男人，向张红梅介绍说道：“这两位是市二院的党委彭书记和张院长。”
　　已站起来的两位男人，听完宋镇长的介绍以后。赶紧同时向前跨出一步，紧紧的握住张红梅的双手说道：“红梅同志你好，你的丈夫张振华同志，在医院做病理试验的过程当中，出了一点小意外。现在，我们来请你协助到医院去，帮助处理一下……”
　　这时，一直没有发话的牛百成，神情凝重的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问张红梅说道：“秀秀呢？”
　　“她还在火龙岭上……”张红梅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用等她。她小，去了也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