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南故梦(十一)
作品名称:渝南故梦 作者:程渝南 发布时间:2016-07-28 10:37:07 字数:3601
046重逢
大一很快就过去了。我是在一种充实而忙碌的状态中度过的。
这一年,我拿了学院新生杯辩论赛的冠军,拿了职业生涯规划大赛优胜奖,成了学校咖啡屋的客服部主管,当了一年的团支书——举办了两场团日活动,拿了优秀团日活动和红旗团支部的称号。期末,我获得了三等奖学金,三好学生和优秀学生干部。一切都是那么地顺利,那么地圆满,那么地令人满意。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充满昂扬的斗志,对现在的生活很适应,对未来很憧憬。
有很多朋友,像班里的露露、小如、阿丰,像辩论队里的月饼、田田、河河,像咖啡馆里的苹果、双双、阿绚等等。每天都很快乐,周末都是K歌、麻将、桌球的时间。偶尔有个小长假,还会去周边旅游一下。
只是,没有遇到心仪的人。身边一些朋友,上了大学就开始恋爱,这也很正常吧。禁欲了那么久,在大学这个自由的天堂,异性不再设防,多么愉快的相遇呢!
随着身边的男男女女开始脱单,我逐渐变成了帮他们解决感情问题的专家和知心姐姐。别看我并无恋爱经验,但毕竟“当局者迷,局外者清”,我通常都能在极其清醒和冷静的分析中,推动别人感情的成长发展。
也不是没有好的对象,虽说我们是外语学院,女多男少,但是也不乏优秀的男孩子。只是不合心意,只是没有感觉,只是缺少缘分。朋友都笑我,是不是对男生不感兴趣,还是说我是“性冷淡”。我都笑笑,不以为然。我想,静静等待,总能等到我的那棵爱情树花开吧。
暑假。又回到家里,开始无休止地学习驾照,天天顶着太阳的暴晒和教练的“嘶吼”,总算有惊无险地拿到了驾照。
新学期,我已经是大二的师姐。并没有报名参加学院的迎新志愿活动,毕竟我都有辩论队和咖啡馆两个社团了,光是它们的招新面试,都够我忙的。
第一天,大一的小朋友们来报名时,人山人海,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堆在宿舍楼下的男男女女,脸上充斥着对未来无限期待的神情,眼睛闪闪发光,即便热得汗珠都滴到鼻尖了,也乐此不疲地跟身旁的新生和师兄师姐们聊着天,好不热闹。我和朋友从食堂回到宿舍的时候,感觉多了好多新面孔,多了好多新模样,多了好不一样的新鲜血液所带来的热情和活力。不得不感叹,我们都“老”啦,那样子的单纯天真和无限快乐,真是像极了去年的我们。
不久,新生们就开始了为期一个月之久的军训。每天在操场、图书馆门口的广场、足球场、体育馆,都能看到成片成片的绿色森林,好多小绿人堆积在一块儿,分不清谁是谁。在图书馆坐着,或者是在教学楼上课,都能听见楼下吼着“一二一”的整齐的口号。咖啡馆就在图书馆旁边,彻底沦陷成了小绿人的海洋。孩子们累了渴了饿了,进去点杯柠檬可乐,或者咖啡馆特调的“日落时分”、“梦幻星空”、“心太软”,再点块提拉米苏或者抹茶蛋糕,或者是三明治,好不惬意。所以,咖啡馆也特别忙,我们这些除了当主管的“领导”也不得不出马兼职服务员,一个出品,一个点单,一个收账,一个维持秩序。当值的那天真是手忙脚乱,累得腰酸背痛。
社团的招新,首先是“扫楼”,即到新生的宿舍派发宣传单和鼓动他们来加入自己的社团。我跟辩论队的女队友们,去的是女生宿舍。特别多的小朋友听到辩论队来招新,都是肃然起敬,又佩服又害怕。毕竟,辩论队可不是这么好进,没有一副好口才,一个好的逻辑思维,恐怕来报名参加面试的勇气都没有。毕竟,辩论队的师兄师姐个个巧舌如簧、牙尖嘴利、唇枪舌战、口蜜腹剑,被虐得体无完肤,对整个大学生活都造成阴影那可得不偿失。
我扫的那栋楼,遇见一个宿舍两个有报名意向的女生。一个特别娇小活泼,很大方,看着我就开始做自我介绍,说自己以前参加过什么什么演讲比赛,什么什么辩论,叽叽喳喳的,就像mini版程渝南,让我特有亲切感;另一个女生,其实不像女生,她个子很高,蓄短发,跟男生差不多短,戴个透明框眼镜,皮肤很白,五官很好看,特别“养眼”。外貌协会的我再一次被容颜吸引,她不讲话,也没说感兴趣,我就冲着这帅气的女生讲了好多辩论的有趣之处,辩论队是一个多么值得来的地方。终于引起了她的兴趣,问我怎么报名,真是让我欣喜不已,如获至宝。
第二天就是在校道摆摊宣传,每个社团都有自己的摊点。这天,是帮咖啡馆招新,当然我也不乏私心,想为客服部招些好苗子。有创意的,有才华的,有点子的,我都要!
发传单当然用不上我,自然有咖啡馆的员工帮忙派发、吆喝和引导同学到摊点上来。摊点上准备了登记表、报名表,还有我设计的咖啡豆漂流瓶纪念小礼物,每一个报名的小朋友,都可以免费获赠。
很多可爱的小朋友来到摊点上咨询,有我特别钟意的,长得好看,举止儒雅,谈吐得体,很有礼貌,这就非常符合咖啡馆招服务员的标准了。若是出现一个在高中学生会办过大型活动,或是一个脑子特别灵活主意掐指就来的,那我更兴奋,简直恨不得给人一张“pass卡”。忙忙碌碌一个多小时,从十一点半到快一点,我嘴巴都说干了,肚子也饿了。校道上的人流量开始减少,大家伙儿都赶回宿舍吹空调午睡了。南方城市这个毒日头,简直不得了,紫外线超级强,即便像我这么在家里养得白白嫩嫩的,在这里都会被晒成黑炭一样的肤色,于是假期又回家“美白”,回到学校继续晒黑,如此循环往复,我的颜值也忽高忽低,飘忽不定。
既然没什么人了,于是跟搭档的同事们决定收拾收拾,去食堂随便吃点儿东西,回去休息一下。
我整理着桌上的报名表和登记表,数了一下,今天中午来咨询报名的人数就超过了50个,加上只来交报名表的就有一百多人了。现在还只是招新第一天的第一个中午,接下来还有两天时间呢。看来咖啡馆的魅力还真是不可阻挡。谁都想来学习学习如何做咖啡,如何拉花,如何调鸡尾酒,如何做蛋糕,如何切水果拼盘呢。多么洋气呀!
我把表格堆砌好,整理好五颜六色的小漂流瓶。男同事们收着遮阳伞和桌椅,女同事帮忙收着音响设备。大家动作迅速整齐,几分钟差不多就收拾干净了。巨型遮阳伞被收起来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沸腾了,我都快被蒸发了。闪耀刺眼的阳光没有丝毫遮挡地直射到我们身上,感觉又被晒黑三圈。
无奈又急促地,我赶忙跑到草坪旁捡起书包,打开,拿出自己的小花伞,一路小跑着回到摊位旁,撑着遮住另一个女生,等男生们忙完。
一个清冷的,含点儿沙哑的,对我而言有点儿熟悉的,但却又是陌生的,久违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耳畔:“红烧鱼腩。”
红烧鱼腩?多么久远的称呼,一百天,两百天,三百天,四百天,五百天,多么久,多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过我。
又是一声:“红烧鱼腩,好久不见!”
我仍旧愣在原地,感觉像在做梦,感觉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感觉自己心底已经掏空的那一块突然回到身体里,满满的不适应感;有点儿酸楚,有点儿不舒服,有点儿难以置信。
直到旁边的女生捅了捅我,说:“有人在叫你吧?渝南,你回头看看。”
清醒了过来,我转过身,看到一个消瘦的,挺拔的,黝黑的,熟悉又模糊的身影,伫立在我面前。穿着一身迷彩服,军帽歪歪地戴在头上。冲我笑着,一排皓齿闪闪发亮,笑得我的全世界都融化了。
是的,王放。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面前。
估计我震惊得太久,讶异得太久,唏嘘得太久,沉默得太久,时间都凝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同事都走了,只剩我和他。
他还是笑着歪着头看我,轻笑着说:“怎么了?看到我发傻了?”用手在我眼前挥来晃去。
我终于回过神,愣愣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考到你的学校啦!”王放笑着说,坐在旁边的草坪上,双眼望着前方,仿佛,他所凝视的,是无与伦比的美好的未来。
“可我听说你去了上海的大学。”我也坐到了草坪上,刚好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没有那么晒。
“改志愿了,本来是准备去上海。”他轻描淡写。
为什么?为了我?
可我并没有勇气问出口。
“读理科来外语学校干嘛?”我问。
“我读的是会计啊,不冲突嘛。”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而且……”他回过身,乌黑明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我看得见他眼里的自己,大大的头,大大的眼睛,大大的鼻子,大大的嘴巴。他顿了一顿,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是微笑。
“而且,你在这里。我来,是为了与你重逢。”
他的声音,那样悦耳,那样好听,像清脆的风铃,划过风的呼啸,嘀嘀嗒嗒,淘气地钻进我的耳朵,钻进我的心底,然后在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瞬间破土,瞬间发芽,瞬间长大,瞬间开花。
我笑了。他忽然朝我俯过身来,我怔怔地看着他的头。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鼻子,在我眼前无限放大,再放大。他的双臂向我展开,把我圈进了他的怀抱。一股热浪冲击到我的身体,直击内心。感觉到,他紧紧地抱着我,我甚至有点儿难以呼吸。
仿佛我们的这第一个拥抱,他已经等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等到山无棱,天地合,等到所有的生命都静止,等到我的心跳几近停止。
世界那么那么大,时光那样那样长,兜兜转转,你还是回到我的身旁。心里丢落在青春的那块,找回来了。程渝南,完整了。原来,缺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