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英莺之墓 085山火

　　084英莺之墓
　　
　　忽然，墓地里窜出无数条蛇缠住了她的身子，伸出血红的、箭头似的分叉的舌头，她还分明看到了它们那一只只贮满了毒液的牙。她奋力地挣扎着，无奈她的周身被无数的蛇死死地缠住，她只能听凭那些毒蛇咬她!她浑身的血往眼前一个墓碑上喷射而去。墓碑上有凹进去的字，本来并不清晰，但当血水注满低凹之处，那字于是蓦然清晰了，那分明是四个大字：英莺之墓。
　　
　　
　　
　　在这二十一世纪第一个清明节的隔夜，墓地里的人都陆续回家了，荒山里只剩下丛山一个人了。
　　他来到英莺的墓前，抚摸着碑上“英莺之墓”四个字。忽然眼前仿佛全是可怕的火，那腾燃的光烈烈扬扬。那褐色的火焰在翻滚，在喷射，在呼啸。到处都是火流落下来的万条瀑布，到处乱窜的是披着火的张牙舞爪的怪兽，像有一千张嘴在吞吐着火焰。连绵的山林全部被大火吞噬了，上空有无数条火龙在飞腾。
　　他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在火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山哥，快来救我呀!山哥，快来救我呀!”那光滑无比的肉体，那俊秀的脸庞，那结着红蝴蝶结的发辫……所有的一切，刹那间在烈火中化为乌有。啊!那烈火从何而来呢?
　　
　　每天被强奸的英莺这一晚终于由反抗转为顺从了。
　　男人都喜欢温顺的女人。干那事的时候，男人喜欢女人配合，而不是在你身下声嘶力竭地喊叫，那是搏斗，而不是性交；男人也不喜欢女人一声不响、毫无表情地闭着眼，那跟奸尸没什么两样!
　　现在，英莺慢慢地听话了，她甚至会对压在她身上的赤身裸体的男人抛媚眼，还会发出那种令男人销魂的呻吟，这使那男人喜出望外。他不再把她绑在床上，那绳索于是失踪了。
　　那野蛮如兽的男人这天晚上变得温和极了，不再是穷凶极恶，干那事之前，用手轻轻地，柔柔地游行于她的每一寸芳草地，而她也会用手去作出相应的回报。这使那男人无比地亢奋，一连泄了好几次，一会儿，就如死猪一般进入梦乡。
　　英莺这才蹑手蹑脚地爬起身，轻轻地穿好衣服，拔了门闩，钻出了茅草屋。
　　屋外，星光明亮，四周死一般沉寂。人类、禽类和兽类都在这诡异变样的世界里被催眠了。
　　逃跑!永久逃离这个禽兽一般的男人!
　　逃跑!永久逃离这个一贫如洗的村庄!
　　逃跑!永久逃离这个给她带来奇耻大辱的地方!
　　我要找回我的山哥!山哥是个好人!他打二狗，是因为二狗贩卖了我!二狗才是真正的坏人!法官啊!你要放了我的山哥!你要把二狗换进牢笼!
　　她对着星空嚎叫着，像野兽一样地嚎叫着。她忽然意识到不该发出嚎叫声，她还没有脱离危险。万一这个村庄的人醒了，特别是那个野兽一般的男人追上来的话，那么，等待她的又是无尽的蹂躏!
　　她于是闭上了她的嘴，瞪大了她的眼睛，在一片朦朦胧胧之中向前奔跑。忽然，她踩在了一根毛茸茸的东西上，脚下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她踩在了狗尾巴上了。
　　那狗拼命地叫了起来。这一叫不打紧，全村的狗一齐叫了起来。好几条狗蹿上来，把她团团包围了起来。她忽然觉得体内的兽性沸腾起来，她发出比狗叫声更加恐怖的声音，像魔鬼发出一连串尖尖的咒语。
　　忽然，在那恐怖的尖叫声中“扑扑扑”地飞来一群黑色的蝙蝠，它们在黑夜里乱飞乱扑，竟帮助她打退了疯狗们的野蛮进攻。整个村庄惊醒了，无数的火把从三面向她包围过来，把她逼入了一道阴森森的峡谷。
　　她的鞋子掉了，她的袜子也被荆棘撕破了，从她的双脚上被剥离而去。她赤着脚一路丈量着坚硬的贫瘠的山地，一直丈量了好几里地，后面的火把才从她的视线中远去。那火把变成了一星星、一点点的光亮，像鬼火似的，时隐时现。
　　她实在走不动了，终于倒在了地上。
　　当她重新举目四望时，她恐怖地睁大了眼睛，面前竟是一片广大的墓地!她竟闯入了一个布满骷髅的峡谷!她从未见过规模如此巨大的墓地——一望无际的阴森森的墓地啊——那庞大无比的阴间的村落!
　　到处是裂开的墓穴，无数呲牙咧嘴的骷髅头毫无规则地撒落一地。许多坟墓边歪七歪八地种植着不知名的树，树上栖息着的猫头鹰或者乌鸦，发出毛骨悚然的怪叫声，仿佛为这个闯入墓地的不速之客致欢迎词。
　　她急速地转过身，要逃离这个令她胆战心惊的不祥之地。 
　　忽然，墓地里窜出无数条蛇缠住了她的身子，伸出血红的、箭头似的分叉的舌头，她还分明看到了它们那一只只贮满了毒液的牙。她奋力地挣扎着，无奈她的周身被无数的蛇死死地缠住，她只能听凭那些毒蛇咬她!
　　她浑身的血往眼前一个墓碑上喷射而去。墓碑上有凹进去的字，本来并不清晰，但当血水注满低凹之处，那字于是蓦然清晰了，那分明是四个大字：英莺之墓。
　　无数的火把从四面八方涌来。“抓住她!”“抓住她!”“抓住她!”一片喊声，震耳欲聋，她已无处藏身。无数的骷髅头却也张开吓人的大嘴巴一起喊道：“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忽然，那个墓碑后的坟墓突然炸裂开来，露出一个空空的洞穴。
　　无处可逃的英莺大喊一声跳了进去。裂口自动地封闭起来，四周是无边的黑暗……
　　“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英莺呼号起来……
　　
　　
　　
　　085山火
　　
　　
　　那满天横流的火海，那不可一世的山火，从白天烧到夜晚，黑暗的天空给染得通红通红。那火，那烟，在夜空之中变幻着千奇百怪的形状，如龙，如蛇，如岭，如峰，如云，如雾，如鬼，如魔……那声音从必必剥剥到轰轰隆隆，像把人们带到了古战场，到处呈现出惨烈悲壮的声势……
　　
　　
　　英莺在惨叫声中惊醒，才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蜷缩在被窝里。她的下身一片湿湿的，被窝里是一股骚腥味，她才记得自己昨晚又被那男人强奸了!
　　她记得那天夜里，她的山哥被几个彪形大汉打翻在地后，她被五花大绑塞进一顶花轿里。八个男人轮流抬，抬了半夜，才来到深山里的一个小村庄。
　　英莺一进门，就被拎到一个堂屋里举行拜堂仪式。她虽说被人揪住头与那个叫杨大力的男人拜了天地，但是人们刚一松手，她就把一桌子好酒好菜掀翻了。婚礼被她闹得天昏地暗。杨大力气得把她绑在新房里的床上，浑身剥光，被绑成个“大”字形。当天夜里，她被“新郎”连奸了三次。
　　接下来，杨家几个姑娘轮流看守着她，像看守一个犯人似的。一天，英莺瞅了一个机会逃了出去，可是刚跑到村边，就给杨家人发现了，于是，她就像一只小鸡一样，又被杨大力扔在床上绑了起来。
　　一天蒙老三突然来临，说：“二千块钱已经交给英莺她妈，这是你们杨家的聘礼，我可不敢吞了。如若不信，可以当面问问你丈母娘的。过几天公安局要来你家取证，英莺你听着，你要对来人说，是你情愿跟杨大力的，因为你妈已经得了人家的聘礼，你拗不过你妈，要不这么说，别怪我们蒙家兄弟心狠手辣。你阿爸阿妈身上的零件总得卸下几块。当然，我们会做得不露山不显水，让大家觉得是他们打柴不小心滚下山的。我二哥是断了一条胳膊，也得了报应了，现在这事到此为止，大家以后相安无事，否则就是同归于尽，我们蒙家兄弟奉陪到底!”
　　果然，几天后，县公安局派人来取证，英莺面对调查人员，支支吾吾老半天，也不晓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取证人员走后，杨大力裂嘴笑道：“对了，只要一直这样听话，我会做牛做马伺候你一辈子，大山里的人说话决不含糊。”
　　好多天，她不哭不闹出奇地安静。她整天坐在家门口看来来往往的人经过，像白痴。
　　过了两月，蒙老三又来了，说：丛山判了三年刑，丛家去县里闹过，也要判他二哥拐卖妇女罪，所以过几天，又要派人来重新调查。英莺听说山哥被判了刑，又哭又闹起来，说是自己害了山哥，那哭声连鬼听了都要掉眼泪。蒙老三生怕出事，就要杨大力把她藏起来，然后再骗来调查的人说她逃走了，这样就没有人证了。杨大力就把英莺关在半山腰的一间护林棚里……
　　护林棚的墙角里张满了蛛网，蜘蛛在网中蠕动着，披挂着一条条肮脏的饰带，小心翼翼地经营着“网国”中的事业。
　　屋里有个简易的灶头，灶头边堆满了枯枝。在英莺睡的床边，有一块高达两米的木橱，分成层，上面两层放些被褥，最下一层放些碗筷菜盆，还有一袋米和一桶菜油。在靠近灶头的地方有一只矮小的方桌，桌旁还有一只小水缸和两只水桶。那男人的叔叔是护林员，现在腾出来给侄子用。
　　英莺躺在单人床上，被锁在这森林的小木屋里。赤身裸体的她在冰冷的世界里蜷缩着、颤抖着。她连囚犯都不如，囚犯还有遮羞的衣服，还有放风的时间，而她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床被子算是她的“护身符”，整日裹着她那瘦骨伶仃的身躯。她的身子仿佛给打上了死亡的封印，就如刚才那个可怕的梦境一样。而这个小木屋就是她的墓穴!就是她的幽冥世界!
　　现在，她被噩梦吓醒了，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长发零乱地披散着，她用双手护住仍然丰满的双乳。小木屋的四周到处是乱蓬蓬的野草，而冬天用它那冷酷的大嘴巴，吸干了野草茎中的绿色物质，使它无法进行光合作用制造养料，于是野草变得一片枯萎。而此刻，英莺的心中也是一片枯萎。
　　一股寒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像刀子一样切割着她的上身。她裹着被子来到了灶前，搬了一些柴草点燃了火，那袅袅上升的热气在空中可爱地颤动着，舔着她的脸，舔着她的赤裸的上身。她回忆起刚才的梦，在梦中，她假作欢颜骗取了那男人的欢心，使他丧失警惕。而事实上她从未屈服过，每次都是拼死挣扎。只是因为她一直有逃跑的念头，才会做出那场梦。是的，一定要逃走!可是门被铁锁锁上了，在寒风刺骨的冬天，一个浑身一丝不挂的女人如何逃走呢?
　　火光闪烁，屋子里飞舞着迷人的光和影，像一群美丽的小精灵在她的四周飞翔着。火!一个惊人的灵感在她的脑际一闪。对，火烧大门!也许我会葬身火海，如梦中一样死期来临。但也许能烧坏大门，使我冲出牢笼!对!我要冲出牢笼，回到山哥身边!她的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庄严。无论是生还是死，她都能从那非人的摧残中解脱出来!
　　火!火!火!那无情的山火，在这冬天的早晨从一个护林棚里蔓延出来，地上枯黄的枝叶着火了。在呼号的西北风中，火势更加炽盛，一棵树着了，两棵树着了，三棵树着了，一片树木着了，整个山林都着了。那冲天火光方圆十里都能瞧得见。那连绵数十里的山林有好几十处冲天的火光，在交互辉映。那满天横流的火海，那不可一世的山火，从白天烧到夜晚，黑暗的天空给染得通红通红。那火，那烟，在夜空之中变幻着千奇百怪的形状，如龙，如蛇，如岭，如峰，如云，如雾，如鬼，如魔……那声音从必必剥剥到轰轰隆隆，像把人们带到了古战场，到处呈现出惨烈悲壮的声势……
　　杨大力来报丧了。那个强悍的的男子汉哭得像泪人儿似的，他第一次来认岳父岳母，送来了很多礼。英家因为得过蒙可吼叫老三转过来的二千元聘礼，对杨大力虽不当女婿看待(他没有与英莺领过结婚证)，倒也没有难为他，譬如“丢人现眼”的女儿早死了，现在真的死了，除英婶哭得伤心，其他的人也只是干嚎了几声，一个老长辈叹口气说：“快给可怜的丫头烧几刀纸吧，再做一桌三牲祭祭死丫头。唉!丫头这辈子的罪孽总算赎完了。”三天后，英家人做了一场法事，就把杨大力抬来的棺材埋了。蒙可吼还去前妻墓前磕了三个头。
　　这当儿还发生了一件人们意想不到的事：英莺的双胞胎妹子一个叫葛佳佳的女子踏上那条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回磨子村认亲了。她长得跟英莺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一副城里人的打扮，大冷的天上身是红色的毛衣，下身竟是鲜亮鲜亮的绿色长裙。而且发型也不同，还满口标准的普通话，显得神采奕奕，比英莺更漂亮些。令人羡慕的是，她还给了亲爸亲妈很多花花绿绿的钞票，这对英家来说倒是一悲一喜。在镶有姐姐照片的墓碑前，葛佳佳哭得死去活来，那特别凄凉的哀音着实令人动容。大家说，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嘛。
　　楚楚动人的葛佳佳的出现，对蒙可吼来说将是一场灭顶之灾。死亡和色情影响和控制着这个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