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

　　三、
　　断水，断水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勤快的小王说:“他是我的朋友，永远都不会背叛我的朋友。”
　　逍遥子说:“他若能放下心中的负担，也许会比所有人都幸福得多。”
　　夏候淳说:“若是在战场上，我绝不希望有这样一个对手。”
　　银说:“他的刀已不比傅红雪差多少。”
　　熊想了许久，却无法找到一个可以准确形容断水的词汇。
　　一头白发，一把断刀，断水寂寞地来，又寂寞地去；别人出现困难的时候，他却一定会是第一次出现的人，别人幸福的时候他又不会出现，他自己认为自己是个不详的人，他出现的地方则夹带无穷无尽的离殇。
　　也正是因为他经历过这么多不能说的伤痛，他才能成为今日的断水。
　　所以，这一次我想写一写断水，这个我脑海中印象最深的刀客。
　　
　　深林内，无光。
　　断水伏在一根树干上，面色铁青，冷冷地注视着外面一人高左右的蒿草丛，草丛间闪动着隐隐约约才会出现的赤色丝带。
　　丝带一直没有移动过，这些人自然是霹雳堂中的高手，霹雳堂的人自然也有极高的忍耐力。
　　这是一场比拼耐力的战斗，谁先出手，谁就可能会失败，彻底失败。
　　猎手与猎物之间本来就没有绝对的标准。
　　这一场七月十五的刺杀从开始、结束再到撤退，霹雳堂一直没有出现，反而默默地守在暗处，一出手就令山流措手不及。
　　这一组也只剩下八个人了。
　　断水回头看了眼其他七人，从他们的眼睛里，他没有看到一点害怕的样子，每个人都在关注外面的动向。
　　已近黄昏。
　　天黑后，就是霹雳堂发动出击的时刻，也是他们自己最后一个打开包围的机会。
　　砰！
　　蒿草外，一道紫色烟雾突然炸开，烟雾弥漫开来，笼罩在整个蒿草丛间。
　　“他们已经忍不住了么？”
　　一个年纪轻轻的青年出声道，他的眼里也出现杀气，手已握住刀柄。
　　“别动！”
　　断水手一指，沉声说道:“你们分成三组，张成，张照，你二人一组，去左翼，那里树林比较密集，霹雳堂可能会从那里包抄，发现不对立刻通知我们。”
　　两人道了声:“是！”纵身而去。
　　断水又叫道:“罗风，温良，柯宁。”
　　“在！”
　　“你三人一组，前往右翼。我看过，那边临近临河，是我们可退的唯一道路，不过霹雳堂必定有人把守，不过战线较长，这部分人中高手不会太多，你们功夫最高，只能交给你们了。”
　　“是。”
　　“王可，易南。”
　　“在。”
　　“你二人留在这里，随时接应他们，一有不对，发信号明示。”
　　“是。”
　　其中一个青年问道:“那你呢？”
　　断水这时才松下一口气，回头一看，那片紫烟已慢慢逼近，紫烟中的人影若即若离。
　　“我这柄刀，早已该饮些鲜血了。”
　　断水握起刀柄，纵身而去，说道:“我感受到了老朋友的呼唤。”
　　刀未出。
　　断水的身影已消失在那片烟雾中，他的身体刚立稳，就能感到四周弥漫的杀气，初步推算已有四个人发现了他，并向他摸索过来。
　　身处这片浓雾弥漫的草丛中，断水根本看不到敌人，只能凭自己的直觉判断对方的位置，可是对方却似乎能准确找到他的方位。
　　嗡！
　　剑鸣声起，两把剑从左侧刺来，断水拔刀，剑断，刀一挥出，刀光闪过后，剑的主人已倒下，断水的身体也马上掠向那两把剑刺来的方向。
　　而他原来站的位置则出现两柄长枪，直直地插在地上。
　　刀又收回。
　　断水的刀，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刀法，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招式。
　　他的刀很简单，从拔刀、挥刀再收刀，这就是他的刀法。
　　尸体的血从胸口流出，血腥气散发出来，断水隐匿于尸体旁边，不多时这里果然出现四个人，四人盯着尸体，相互低声私语一阵便四散开，只留一人于此。这人金色长袍，手中使的也是金色的砂轮。
　　江湖上使用这种兵器的人很少，也很少有人愿意去练这类兵器，不过能用这种兵器的人武功自然也绝不会弱。
　　金餮！
　　断水认得此人，三年前，那场屠杀重案，金餮就是其中一个，他苦苦追寻不到，不想此人竟是加入了霹雳堂，投入了雷傲天手下。
　　“断水！”
　　金餮忽然叫道:“嘿嘿，我知道是你来了，也只有你敢来到我这阵中，我也知道你是想凭一人之力拖住我的主力。”
　　金餮双眼四顾，似乎在寻找断水的踪迹，继续说道:“只可惜你错了，我明白你的实力，我的人会去围捕你的属下，而你，却会被我拖在这里，嘿嘿，你还不愿出来么？”
　　没有声音。
　　断水没有动，尽管明知这人就是自己的仇人，他还是没有动。他明白，金餮的目的就是激自己出来，而金餮本身也必定将真气灌注全身，此时发出的一击绝对是较难抵挡的。
　　金餮的一手飞轮在江湖上也难逢敌手。
　　“哈哈，三年前面对我们你不敢出来，今天还是不敢出来么？”
　　金餮讥讽道:“作为刀客，实在不配用刀，看到你的样子，我实在恶心的想吐。”
　　说到这里，金餮忽然出手，手中砂轮飞速旋转打向断水身侧的方向。
　　蒿草断时，断水已拔刀。
　　拔刀的同时，断水的身体已飞掠而出，只见空中刀锋一闪，砂轮已被刀锋粘住，“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金餮惊道:“你的刀！”
　　断水道:“你不是想看看我的刀么，你看！”
　　刀一挥出，宛若巨龙腾飞，月牙一般的刀光直接破开层层紫烟，漆黑的刀，是漆黑的刀光，断刃已所向披靡。
　　金餮左手砂轮也挥出，索性他的反应也够快，这一刀直接劈在砂轮上，巨大的冲击令金餮忍不住后退几步。
　　“这不是你的刀！”
　　金餮道:“你的刀怎么断了？”
　　断水沉声道:“这个你得去问混元手丁阜了。”
　　“丁阜？”
　　金餮道:“你已杀了他？”
　　断水不再说话。
　　金餮的面色却已铁青，只是却并不恐惧。经历过这么多的生死，他比谁都明白，一场生死决战，恐惧不能做什么，反而只会加剧自己的死亡。
　　“哈哈。”
　　金餮强笑道:“你的刀法长进不少，只可惜这是我的阵，这是我的包围圈，你们，谁能逃不了的！”
　　嗡！
　　金餮右手用力，砂轮被收回，左手砂轮却已蓄势待发，轮上一根铁索毒蛇般伸出，打向断水，空中却依然不停的变换攻击的方位。
　　断水盯着飞轮，眼中轮影一闪，显然已看出砂轮真正的攻击部位，然后，他拔刀，挥出。
　　砰！
　　断水脚下不动，身体后倾避开飞轮，这一刀却是斩向铁索，铁索应声而断。
　　只是却听一声巨响，飞轮突然炸开，浓烈的硝烟火药味道向四周排开，巨大的冲击力席卷草丛，这一方瞬间成为了一片平地。
　　原来飞轮眉竟然藏着一枚霹雳堂的火药，难怪金餮这么自信，这么近的距离，无论谁也避不开霹雳堂的火药暗器的。
　　霹雳堂火药的霸道，早已令江湖人闻风丧胆。
　　硝烟弥漫，断水的身影已被这硝烟包裹，金餮不等烟尘散去，右手飞轮又已飞出，打向那团模糊的身影。
　　“这一次，还有谁能救你！？”
　　
　　四．
　　四人一路向北，每个人心里都似各有心事，所以一路上也未有过多交谈，只管快步而行。
　　“就在那片枫林中，那是我们和对方对峙的地方。”
　　温良指道。
　　熊抬头看去，只见枫林另一侧，隐约可见一片紫色的烟雾，咦道：“那是？”
　　“那是九道山庄进攻的标记，此时断水可能已在那里拖延。”
　　“他一个人？”
　　“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是么？”
　　熊略一思索，提议道：“这样，你们去联络其他人，我先赶去瞧一瞧。”
　　温良也点点头，三人的人影眨眼间就已消失在枫林中。
　　“九道山庄若是真的早有准备，断水一行人怕是凶多吉少。”
　　一个人么？
　　想起师父的话，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跺跺脚向那团紫烟飞掠而去。
　　只是不知为何，对于断水的安危，他并没有多么担心，甚至隐隐觉得他那样的人，是永远也不会出事的。
　　一片狼籍。
　　那片蒿草丛中，竟然莫名的多出一片空地，硝烟味弥漫，烧焦的杂草，折断的兵器，横陈的尸体，竟见不到一个活人。
　　熊捂住口鼻，翻开地上的七具尸体，全是九道山庄的人，没有见到断水。
　　熊这才稍稍松一口气，环顾一周又发现一片折断的金轮，用这种武器的人并不多，能够用这种武器，就已说明金轮的主人绝对是个一流高手。
　　只是这人的兵器却断落在这里，断水又在那里？
　　这里烧焦的这般严重显然不是普通的炸药，只能是霹雳堂的霹雳火珠，看来雷傲天竟连霹雳火珠这种高伤暗器都甘愿送给九道山庄，九道山庄的幕后究竟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不由得他多想，草丛外又跳进来两个人，正是温良、罗风。一见到熊二人就急声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何九道山庄的人全都死了，甚至连外面埋伏的人都已撤走了。”
　　熊摇摇头，问道：“其他人呢？”
　　罗风叹了一口气，道：“没找到，他们都没有在原来应该在的地方。”
　　熊道：“这是什么意思？”罗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其他所有人全都莫名消失，九道山庄损伤惨重，断水及其他四人也找不到踪迹，还能发生什么？
　　每一个人都明白，熊这样问本就没有打算得到什么回答。
　　温良沉声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找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