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南故梦(五)
作品名称:渝南故梦 作者:程渝南 发布时间:2016-07-23 14:08:49 字数:4639
019往左走往右走
因为是重点高中,曙光中学高一下期就分科。因此,一月份,关于分科的问题就在同学之间传的沸沸扬扬。
王放之前开玩笑说,他要选文科,去文科班的万花丛中当贾宝玉。
我是必然选文科的,当初选择曙光中学,就是因为它的文科是全省最好。毕竟我是个极其讨厌物理的人。上物理课的时候老打瞌睡,虽然成绩不至于丢人,但是我得花比别人多几倍的时间去学它,实在太耗精力。只有唐潇跟我一样选文科,其他人,贺开、赵一一、陶然、林沐瑜、何燕、白霖、吴耀,都选理科。这就意味着离别。
我跟赵一一最亲近,一提到要分科,俩人就泪眼婆娑。她问我为啥不学理,我说理科对我而言真的太费劲儿,我想轻松一点。我也劝她学文,那这样我俩还可以在一起玩。她也是更喜欢理科,不愿割爱。
果然王放说学文只是说说笑。后来交表的时候,我看见他狂放的字体大大地舞了两个字:理科。我倒并不讶异,反而心中有种特别释怀的感觉:终于不用同班了。这就意味着我不必被强迫着见到他,这就意味着他消失在我的生活中,这就意味着他有一天也会在我的心里我的回忆里湮灭、消失、烟消云散。这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一件事啊!那鱼腩就会回到从前那个没有烦恼的无忧无虑的鱼腩,不知愁滋味,不识相思苦,不懂离别意。一切真的能够如我所愿,犹若晴水无痕,未经起一丝一毫涟漪吗?我所愿如此而已。
有一回夜里睡不着,我还在想,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忍不住,去跟他表明心意。像我这么文艺的女青年,自然不会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样,递一封情书,或者送一份巧克力,或者直白地讲“我喜欢你”。
会问他,嘿!王放,我要写一部小说,你愿不愿意当男主角呢?
如果他说,好啊,好荣幸喔!那女主角是谁呢?
那就反问他,你希望是谁呢?
他会回答,是你。或者不知道,或者某个女生。
那这样,答案不就知道了吗?我真的太机智。虽然这么想,但我知道,我永远不会这么做。我是那样自大又狂妄的人,让我开口求爱,等下辈子吧。
最后,他向左走,我向右走。我们在这短短半年的时间里,交集,此后将会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020分裂
快期末了,大家都进入紧张的复习状态,整个教室的气氛都进入一种焦灼的水深火热的氛围中。
一天中午,我和陶然刚从食堂里出来,在回教室的路上。班里一群男生一溜烟儿地从我们身边飞奔过去,显得特别焦急恼火。
我眼疾手快地抓住队伍里的最后一个小不点儿,问他:“你们这么急着去干嘛?发生什么事了?”
男生想逃,气喘吁吁地跟我说:“开哥跟放哥打起来了!”
“什么!你说的是贺开跟王放?”
小不点儿直点头,恨不得马上从我身边溜走。我放开他的衣领,拉着陶然,也朝着教室飞奔而去。我心里有非常不详的预感,他俩一定出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否则以他俩的交情,绝对不可能打起来。
赶到教室的时候,他俩已经被男生们分开。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衣服也是脏脏的。贺开嘴角撕裂了,一直在流血,脸上也有一块淤青;王放眼角被打得红肿,左边脸颊也是肿的。
这是有多大深仇大恨啊!我拿着纸巾走到贺开身边,示意他擦掉嘴角边的血。然后让他跟我一块儿出了教室门。
王放我应该不用管他,那么多兄弟在那里,没人会放着他不管。何况,本来我也和贺开的关系更好,关心他也是理所当然。
我们到后街的一家冷饮店。给自己点了杯奶茶,给他点了杯白开水。
我直接进入主题:“说吧,到底怎么了?”
贺开说:“就是看不惯他。”
我笑道:“你俩好了大半学期了,现在才看不惯,会不会有点儿晚。别跟我打马虎眼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贺开喝了一口水,疼得呲牙裂嘴的。
我哼道:“现在知道疼了?打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俩这事儿要是叫班主任知道了,怕是会被记个警告还是记过什么的!曙光校风这么严苛,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你俩是不想考大学了不是?”
贺开好容易缓过劲儿来,咯咯咯直笑,我很生气,怒道:“看来你还该被再打一顿,什么事儿那么乐啊!”
他说:“鱼腩,你现在就像个唠唠叨叨的小老太婆!你这么担心我,我真是好开心!”
我一脚踢在他小腿上,他嗷嗷大叫。
贺开还是没跟我说清楚原因,只是胡乱地跟我扯了些有的没的,我俩就回教室了,因为快上课了。
后来,听陶然这个小八卦女跟我透露消息,王放跟贺开打架,是因为其中一个兄弟的缘故。本来那兄弟吧,平时在“开放派”里一直都是一个被大家使唤、给大伙儿跑腿的角色,他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有一回王放让他给自己买宵夜,结果男生回到宿舍时撞在王放身上,把汤打翻了,淋了王放一身。王放一吃痛,下意识地就给了男生一拳,刚好打在鼻梁上。男生一下子就鼻血直流,整个人鼻青脸肿。今天上学,贺开看到男生破了相,追问原因才知道原来是王放的“杰作”。就找王放来理论,让王放跟人道歉。王放哪里肯依啊,结果俩人一言不合,又算起了很多旧账。据说他俩当时边打边骂,一直数落着对方过去让自己十分看不顺眼的地方。越是骂,就越是火大,然后就直接扭打在一块儿,就变成这副情形了。幸好还是那个鼻子被打变形的男生机灵,赶紧给“开放派”的其他人发信息。所以才有我们俩看见的男生们往教室里赶的画面。
原来如此。这件事,我还是赞贺开的。没想到他平时贼胆兮兮、胆小怕事的模样,关键时刻还这么有侠肝义胆,果真是我程渝南的好兄弟!赞!
于是,“开放派”分裂了。变作了“手放开”。自此,王放身边就不再有贺开身影,跟着的就是封毅这小跟屁虫了。
021断联
一天晚上我和陶然一块儿吃饭,从校门口回去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一定是我那个樱桃的小吊坠太招眼,被小偷顺手摸走了。那个小樱桃还是何燕送我的圣诞小礼物。
所以我手机上的电话全没了。
听陶然说,王放电话也丢了。
真是同病相怜。我俩默契的除了这一点,还有互相都没有问对方的新手机号。我记下了其他所有的朋友的手机号,就是没问他的,他也没问我电话。真是相像啊。王放兴许是明了我对他的态度,文化节后也很少出现在我面前,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贺开因为跟王放闹得不愉快,也不再会在我面前提起王放。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流逝,直到期末考,直到寒假前。回家前,我和赵一一坐在宿舍诉衷肠,她特别不舍得我去文科班,下学期来了见面机会就少了。我俩都哭成泪人。
除了离别,学习压力也大,我考得不好,觉得如果留在理科班,一定没希望。赵一一也特别理解,她说以后就算不在一个班,也要常常见面,我答应她。
寒假过去,新学期来临。很惊喜,因为一一竟然来了文科班。原来班主任和家人都劝她读文科,她拗不过,后来只有妥协。
她乐呵呵地说:“鱼腩,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来吗?都是因为你在这儿!”我听了心里暖暖的,这姑娘还真是对我特别好、特别依赖呀,我们要好好的,在一起度过剩下的两年半的炼狱时光,互相陪伴,互相鼓励,互相打气。
于是我和一一、唐潇,三人结伴同行。文科高2011级一班六十多个人,男生才十来个,典型的女多男少。整个班级的氛围比起活跃的三班清冷了不少。来到一班,除了跟一一她们俩特别亲近,我在班里也不像在三班那样活泼飞扬。成天就趴着看书,也不爱说话,也不爱跟人交流,变成了个表面上的“书呆子”。
贺开偶尔还会给我发短信,问我近况,和我调侃几句,但是联系也不像以前那么密切,毕竟大家的学习任务都很繁重。
一天中午,我和一一还有唐潇准备去打饭。在食堂门口碰见了王放。他笑着跟我们仨打招呼,惋惜地说道:“你们怎么都去读文科班了?理科班多好啊!原来班里这么好玩儿,干嘛走呢?”
一一正在打饭,王放探头看了一眼,意味深长。
我笑了笑,和他说再见。
几次考试,王放跟贺开也被调到了不同的班级。王放跟林沐瑜、封毅、陶昕仍在一个班,而贺开跟吴耀、贺诗一个班。留在三班的就是成绩比较好的陶然、何燕、白霖和陆洋。曾经的三班,人儿都散落在不同的班级,原来的样子早已不复存在。
关于王放,我都是听说。听陶然说,陶然听陶昕说。
陶然跟我讲,高一下期,林沐瑜就跟王放表白了,然后王放拒绝了。
陶然跟我讲,王放班里来了个实习的年轻女老师,对王放一见钟情,对他超级好,全班都知道她喜欢他。
陶然跟我讲,王放有时候会逃课,成绩下降得很厉害,几乎都是班里倒数几名了,所以被后调到普通班也是理所当然。
没有王放的时光,我过得特别清静而惬意。没了小情绪作祟,内心特别淡然,功课也提升了不少。特别希望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下去,别再出现意外,这样也许能考上中国最好的大学。
022意外
可惜命运的安排,并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你越想要舍弃的,它越是与你缘分未尽。
高二了,我十六岁了。短发已经变成了披肩的长发,还未及腰。
一班组织了一个环保宣传活动,号召大家杜绝使用一次性餐具。我们制作了很多道具和图画,还去了市中心和大街上宣传,引得路人们纷纷侧目,活动效果相当不错。
我们开始在学校里一个班一个班地宣传,去每个班里做展示和介绍。好巧不巧,我去的班就是王放所在的班级。
我在台上做展示时活力四射,大家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手里的笔专心听我演讲。王放坐在第二排,也目不转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似乎剪了头发,比以前短一些,显得更清爽。
演讲结束,我们号召每个同学都签倡议书。把笔跟本子给王放的时候,他笑着望着我说:“鱼腩,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你现在越来越有范儿了,不错不错。”我怒嗔了他一眼,略过他把东西给了下一位同学。
大伙儿签字完毕,我正准备离开教室,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道:“红烧鱼腩,你的笔!”
全班哄堂大笑,立马议论纷纷:“什么?红烧鱼腩?”
“这是什么鬼?”
“这女生名字是一道菜啊?”
“怎么这么好笑啊!”
“太扯了吧!红烧鱼腩,还有红烧牛肉,红烧猪蹄呢!”
我涨红着脸,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王放座位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道:“你再乱叫!”
然后抓起笔赶紧一阵风似的离开了他们班。出了教室好几步,都还能听见教室里闹哄哄的声音,他们在讨论和嬉笑的对象,是我。哎!
晚上回到宿舍,我习惯性地打开QQ,刚过几秒钟,就有头像跳动。王放!
这家伙,白天害我出糗不说,现在还想怎么着?
他说:“白天的事儿抱歉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我嬉笑着怒骂了他几句,虽然当时真的挺尴尬,但看他那么诚心诚意地道歉,我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他在QQ上嬉皮笑脸地跟我开玩笑。我也被他带得笑呵呵的,什么生气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聊起天来还是那么熟络。星空、文学、电影、音乐。仿似我们中间曾经存在的那些不愉快,仿佛这半年来的交流空白,都不复存在一样。我们交换了新的手机号码。
就这样,我跟王放的孽缘,因为一场意外,又重新串联交织起来。
王放那时候很爱看王小波的书。我从没看过,于是找他借。去他们班门口的时候,封毅也在。他坏笑道:“你还真的敢看王放借你的书!警告你喔,少儿不宜喔!”王放在一旁跟着直笑,我很疑惑,摸不着头脑,难道这是新中国时代的《金瓶梅》不成?
等我大半夜地看完《黄金时代》,我才理解他俩的坏笑。真的是太少儿不宜了!这样的书就不该卖给未满十八岁的青少年啊。
因为都爱看书,我俩经常互相借文学作品啊、杂志之类的。我借《萌芽》给他,他借《最小说》给我。我跟他推荐桐华的小说《云中歌》,他却并不看,说对这些小儿女情长不感兴趣。他看的都是《斗破苍穹》这类网络小说,我从来不看。不过这不影响两个文学爱好者之间的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