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南故梦（一）

　　001曙光新生
　　
　　我叫程渝南，刚过十五岁的生日。今年，我就是曙光中学高一新生啦。为此，在开学前我特意去剪了一头清新的短发。以此寓意，一切从头开始。就像慢慢留长头发一样，我的学习成绩，新的友谊，成长与青春，都一起缓缓地发芽、生长、绽放。待我长发及腰，亦装载满满的收获，时光和记忆。
　　说实话，真的好荣幸，毕竟曙光中学是数一数二的省重点，里面学霸与大神成群，我这么一个小虾米能挤进里面，真心不易。何况，我进的还是传说中的清北班，即曙光专门设立的尖子班——清华北大班。
　　所以，进高2011级三班的时候，我的小心脏一直在胸腔里“砰砰砰”地一阵乱跳，憋着大气儿，呼吸都紧在喉头。探头探脑地钻了个小脑袋进门缝，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整个房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是位个头儿不高、皮肤蜡黄的中年男子。他发现了鬼鬼祟祟的我，招招手示意我到他那儿去。我轻手轻脚地踱步到讲台，顺着老师的指引，在名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颤颤巍巍地签上了大名。那字儿像小蝌蚪似的，仿佛在嘲笑慌乱紧张的我，真是鼠胆儿，这个阵仗就把你吓成这样！平时那个脸皮厚如城墙，胆子大得能在大街上放声高歌，站讲台上大声演讲眼皮儿都不眨一下的程渝南哪儿去啦，魂儿被曙光中学的灿烂光芒给吓没啦？
　　老师笑容可掬地对我说：“下去自己随便找个位置坐吧，一会儿我们就要讲事情了。”我点点头，往台下走。天哪，每个位置都有人坐，哪里还有我容身之处？红着小脸，在过道上来回穿梭了两遍，引得周围的同学都侧目看向我。唉，我的脸估计红得都像猴子屁股了！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左边最后一排看到一个空座位。感谢天，感谢地！我急不可耐地坐下，松了口气。旁边的女生安安静静地坐着，见我坐到她身边，歪过头望了我一眼，嘴角的弧度若隐若现，似笑非笑。我有点儿不好意思，朝她点了点头。笑着说：“哈喽，我叫程渝南。”
　　这时我才放下心来仔细打量她，扎着一个马尾，眼睛不大睫毛却长长的很浓密，仿佛闪闪发光，皮肤很白，白里透红，特别水嫩。真是个美女！我楞着，她回我道：“你好，我叫林沐瑜。”
　　
　　002谁的歌声轻轻唱
　　
　　我俩相顾无言。毕竟初见，话太多恐怕会招人烦，于是我摩挲着手掌，时而抬头看看黑板和讲台，期望班主任能有新动向。我秉承着装淑女这个原则，一直缄默不语，那位林美女也并不多话。嘈杂的四周，就我们这里安宁得好似世界静止。
　　忽然听见前排传来低低的吟唱：
　　手牵手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望着天
　　看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连成线
　　背对背
　　默默许下心愿
　　看远方的星
　　是否能听见
　　我尴尬了。这不是我偶像周杰伦的《星晴》吗？如此好听美妙的歌。这俩男生虽然没唱走音，声音也挺好听，但是，但是重点是，比起原唱，真的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呀。
　　我这耳朵特挑剔，听见有人唱周杰伦的歌，都觉得他们是在“侮辱”我偶像。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独特的天籁之音的。
　　忍不住内心的小冲动，轻轻拍了一下前排其中一个男生的肩膀。他侧过头来，黑黑瘦瘦的，双眼皮儿，眸子乌黑有神，戴一副黑色的框架眼镜儿，疑惑地盯着我。那眼神在说，你干嘛？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俩在唱歌？”
　　他缓了缓蹙着的眉头，憨笑道：“是呀！好听不？是不是特别有周杰伦的范儿？”
　　另一个男生也转过身来，看着我和林沐瑜。他长得真好看，皮肤很白，跟他同桌刚好相反。眼睛不大，但是轮廓精致、睫毛细长，鼻子很高很挺拔，显得整个五官都很立体，笑起来就更迷人了。
　　我沉浸在他的“美貌”中，愣了一瞬。
　　“所以，你们是周杰伦的歌迷咯？”我问道。
　　“那当然，”眼镜男生回答道，“难不成你也是？”他反问我。
　　我理所当然道：“当然了！周杰伦的歌我都很喜欢，都会唱。要不是因为地震，今年五月我都准备去看他演唱会的！”
　　小帅哥说：“演唱会又没有取消，只是办成公益晚会了，干嘛没去？”
　　我道：“忘了买票呗，被吓傻了。”
　　“哈哈哈哈哈！”他俩都发出夸张的笑声嘲笑我的愚蠢。
　　“所以，你们俩不要再侮辱我偶像的歌啦。真难听！”我撇撇嘴。
　　“哎呀！你真是不懂得欣赏！那么好听你还嫌弃。”眼镜男忿忿不平。
　　“那，地震的时候，你们都在干嘛？”林美女也加入了我们的聊天中。
　　“我啊，在家里睡午觉，睡得正香呢，突然感觉有人在摇我的床。那时我还在做着梦，想着‘太阳转，地球转，我和地球跟着太阳一起转’。但是突然就听见门外有大妈的尖叫声，说我们这栋楼快垮了！”
　　“我赶紧打开门，看到大人们都抱着小孩儿往楼下疾跑。我吓得半死，衣服都没换，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就一步并作三步地奔到一楼。楼下面站着好多人，好像要塌的房子不止我们这一栋。我急着去上学，又急急忙忙地爬上楼，下面的叔叔阿姨都让我别动，我刚到家妈妈就打电话来让我赶紧离开家里到外面去。”
　　“换好衣服就往学校赶，一路上呢就听见人们在说，水缸里的水呢，都在翻滚。也有人说，这是地震。我纳闷了，就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哪儿能有地震这么高级的东西呢？我只听闻过台湾啊日本啊这些高级的地方发生过地震。我们这儿这么偏僻的地方能有地震？开国际玩笑呢吧。到学校的时候，发现班里的同学全都在操场，教室里已经没人。”
　　“我们那栋伫立几百年的老木房子教学楼，居然没在剧烈的晃动下倒了，真的是很顽强！地震的那几天夜里，我们都不敢在家里睡觉，生怕睡着余震来了。于是在大街上游荡的人超多，大家在广场、地坝、公园里打地铺，学校也组织同学在大操场上休息。真的是吓破了大家胆儿！”
　　我滔滔不绝地讲着，大家听得入神。
　　白面小帅哥说道：“当时呀，我们在教室里午休，我趴在桌子上玩手机，前面的一个姑娘在睡觉。我感觉到桌子板凳剧烈地晃动，吓了一大跳。前面那女生被惊醒，回过头来一脸怒气，冲我大叫道：‘你干嘛要踢我的桌子板凳？！’我好无辜。”
　　“忽然坐在门边的一个男生，一个箭步就冲出了教室。我们全班都傻了，这时班主任跑到门边跟我们大叫道，快点出教室！到操场上去！哇！那个过道啊，楼梯啊，走廊啊，简直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什么教学楼年久失修，怕是要倒了。这要是闹出啥人命事故，校长怕是要着下课！”
　　“等我们到操场时才听到新闻消息说汶川地震了。那时哪里知道汶川哪儿啊？从来没听过！离我们很近吗？”
　　“哎呀！你们这算啥？”黑瘦眼镜男接话道，“小爷我当时去了厕所，他奶奶的老子撒了泡尿出来，啥都没感受到！我们那破学校，就厕所修得奇牢固！唉！这难得一次的人生体验啊，就被我错过了！真可惜！”
　　“难不成你还想再经历一回？”我无语。真是一愣头青傻小子，都是事情没落到自个儿头上。
　　林沐瑜说：“对呀。那段时间，电视、报纸上天天都是消息，牵动着人心。我每天看着报纸都是泪眼婆娑的，这辈子的眼泪都为这次事故流干了。”
　　“是呀是呀，”我应和道，“我每天中午午睡时间都看报纸了，然后眼眶红红的去教室，同学们见我这副模样都惊奇得很。”
　　话说我们这一届2008年的初中毕业生，也算是遇见了国家命运多舛的一年。年初的各种灾害流感，五月的汶川地震，我们陪着整个民族同呼吸共患难，是一届特殊的中考生。
　　然后，我们又研究了各自的中考成绩。白面帅哥中考723，真的是个超级大学霸啊；眼镜男也710+，我才703，真是小巫见大巫啊。只有林美女稍微逊色一点，680+，但也是很不错的成绩。对美女嘛，不要那么苛责。颜值那么高，智商也不算低啊。话说智商不是跟颜值成反比吗？那我们这群人，怕都是逆反规律的存在。
　　
　　003军训来了
　　
　　班主任敲了敲桌子，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安静安静！我们开始讲事情！”
　　本来吵吵闹闹的教室，一下子就静得鸦雀无声。大家伙儿果然都是智商高、有素质的乖娃娃，很听招呼。一点儿也不像我以前初中那个班，老班气得喉咙都吼哑去做手术了，大家还是唱反调。
　　“首先呢，欢迎大家来到我们三班。你们今后就要一起学习，一起生活了。我们班住校的同学比较多，所以大家要互相照顾，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班主任一本正经地说道。
　　“马上呢，我们就要开始为期五天的军训，你们可以去校门口买洗漱用品，盆啊桶啊毛巾啊之类的。行李呢，别带太多，衣服都不要带了，一会到指定地点去领迷彩服。大家明白了吗？”
　　教室一下就炸开了锅。小学和初中并没有军训，有的学校高中也没有。没想到曙光中学却学习成绩和素质教育一起抓，每个学生除非身体很差有医院开证明的，都必须参加。大家哀嚎遍野，看着这九月初依旧毒辣辣的太阳，死的心都有了。
　　宿舍是大间的，有八套上下铺，十六个人一间宿舍。房间也没有热水器，淋冷水澡的有，去澡堂跟大家“赤诚相见”的也有，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拎一大桶热水回宿舍，如果你乐意做这个健身运动的话。大家经常得“抢”厕所，洗衣服也特不方便，迷彩服在外面活动一下午就被汗水给浸得特别湿。所以整个军训，我们都是在充斥着汗水的味道里度过。
　　那个眼镜男被选为我们的领队，原来他大名叫贺开。女领队也姓贺，叫贺诗。他俩身形差不多，一般高，一般瘦。听他俩名字，不注意还以为是龙凤胎兄妹呢。贺开声音洪亮，每次带着队伍大吼“一二一”，都特别中气十足。
　　训练特别艰苦。我们都是些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的娇生惯养大的一帮小屁孩儿，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平时都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们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小皇帝。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啊，果不其然，有姑娘站着站着就晕了。即便如此，教官们也丝毫不松懈，抓住一个偷懒的，就罚青蛙跳和下蹲还有俯卧撑，能把人累个半死，也叫人不敢耍小聪明。
　　唯一好玩的地方，就是晚上大家围坐在一块，两个班比唱歌，《团结就是力量》是必备曲目。我们也从教官那里学来很多军旅之歌，都是些表达对姑娘爱意的情歌，好不直白。
　　
　　004嘿！你的裤子破了！
　　
　　军训紧张地进行当中。跟我站在一块儿有两个女生。一个叫赵一一，她性格很可爱，像个小孩子一样。头发刚过肩，内双，笑起来甜甜的，跟我很谈得来：另一个叫陶然，她是个双胞胎，她妹妹也在我们班，叫陶昕。陶然跟我一样，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她是个脑残粉加花痴，喜欢的男明星一天换一个。
　　有一天中午集合前，我们全都坐在操场旁边休息。陶然乐呵乐呵地跑来我身边，神秘地对着我的耳朵讲道：“你知道吗？我们班一个大帅哥！长得超级像韩流明星！其他班的都在传，好多女孩儿都来看呢！”
　　“啊？是吗？”我惊讶地张开嘴呈“O”型。
　　除了刚进教室时留意到坐在前排的白面帅哥，我还真没留意到班里还有其它特别帅气的男生啊！或许是因为大家都穿一样的迷彩服，再漂亮再帅都被遮掩得毫不起眼了。
　　“一会儿我指给你看！”陶然贼兮兮地坏笑着，我就知道，她这花痴样儿，又有新目标了。这次目标就在身边，我真替那帅哥儿着急，保重啊兄弟！
　　快集合了，陶然拉着我，疯狂地拽动我的胳膊，差点没把我摇散架。
　　“阿南阿南，你看！快看！”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了第三排那个挺拔的声音和挺拔的鼻子。呵呵，这不就是那天跟贺开坐在一块儿唱周杰伦《星晴》的那个小白面帅哥儿嘛！他竟然成了女孩儿们口中的韩流明星模样。真是世事难料啊。
　　“他叫王放，山中之王的王，放荡不羁的放，是不是特帅？特像韩国明星？”陶然还在我耳朵旁边叨叨，一副小女粉丝见了偶像的迷妹样，我无奈至极，这用的都是些什么形容词？
　　王放？
　　我拉开她吊在我胳臂上的手，轻描淡写道：“他啊，刚开学的时候坐在我前面啊，还唱周杰伦的歌呢，难听至极。”
　　“啊？是吗？他坐你前面！哇！你简直太幸运了！”陶然还在惊讶万分，语气里充满了各种羡慕嫉妒恨。唉，虽然我承认王放同学确实挺帅，我也曾有瞬间被他的相貌倾倒，失神五秒。但是比起陶然同学，我实在是太理智、太冷静、太清心寡欲了。不仅陶然迷，陶昕也迷。这俩妹子，就是上天派来我身边普及帅哥排名和展示花痴功底的“花姑娘”。
　　一天下午，集合刚解散，大家七倒八歪、乱七八糟地在操场踱步。我也正准备拉着赵一一去吃饭。
　　一个颇有磁性的男声忽然在我身后响起：“嘿！你的裤子破了！”
　　喔，我的裤子破了。喔，裤子破了。喔，破了。咦！我的裤子破了！
　　回过神来，吓一大跳，赶忙用手遮住屁股！耶？没破呀！我转过身，看见王放那张放大的帅气的脸，正专心地盯着我的裤脚。我赶忙蹲下身，发现原来是我的小腿裤脚划了一道大口子。难道是我训练时用力过猛，裤子被我撕裂了？好丢脸！
　　抬起头看王放，他笑着看着我，说：“程渝南，你力气真大！看不出来啊！你的真的像鱼腩肚子那么有肉吗？哈哈哈！”
　　我瞬间憋红了脸。这家伙有毛病吗？本来还特感激他的好心提醒。这样看来，他只是来看我笑话的！等等，他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生气地回道：“要你管！哼！”
　　于是站起来，拉着赵一一的手就走了，留给王放一个华丽丽的背影。估计他还楞着站在原地，敢取笑本姑娘，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