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一张人民日报

　　田水庚排长和王飞坐在晴朗的丽日下，清亮亮的长江水从身边流过。两人聊了很多事。比如：在战争年代打仗的经历和生活，后又说到新中国的解放和以后怎样更好地建设我们国家的美好心愿，后来，谈到了现在的生活。田水庚说：“你一到公安局，就有事了。”
　　“对呀。”
　　王飞又说：“就是那个台湾电台的菜价表。尹局长喊我到工厂、农村调查。”
　　“你调查完没有？”
　　“哦，要是调查完，起码要用一年多的时间。这样，可能对案情不好。”
　　“也许，那个电台针对的是别的省市呢？”田排长把他猜疑的脸看着尽管心情愉悦，而不是全放松下来的王飞。
　　“不清楚。”
　　“那你去我们电厂的附近厂矿、农村调查了吗？比如食品加工厂、中元造纸厂、七九九厂、天源化工厂。”
　　“还没有。”
　　“那你多久去调查？”
　　“我想下个星期去。”
　　“哎，老连长，你办的这事太难了！”田排长感慨道。
　　王飞看看江边的河水，心情略有不悦。
　　“好了。我们不谈这些。”田排长说，他看到王飞心情没这样好。然后，他俩又说别的。聊了很久，就从河边回到营房里，吃了晚饭，田水庚就把王飞送到白沙湾河边赶最后一班船回宜宾城了。
　　回城后，王飞没有再想田排长谈的话，他觉得是一种轻松、愉快的闲聊。从第二天起，又对上面提到的一些厂矿去调查，又是一个月了，没线索，没结果。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晚上，吃过晚饭的李家树、何良刚想听收音机，李家树说他肚皮痛。他双手捂着肚皮非常的难受！
　　“你，怎么了？”何良问。
　　“我肚皮疼。”捂着自己肚皮的李家树痛得眼闭了一下，马上被又一阵肚皮里出现的痛弄得来闭了一下眼，他眼光闪一下，眼神暗淡，非常难受地倒在床上。
　　“这样，我把你背到厂医务室，看看医生。”何良马上说。
　　“好吧。”
　　然后，何良就背着肚皮痛得厉害的李家树出来，他看到一个隔壁宿舍的工友。喊道：“刘建奇。”
　　刘建奇问：“他怎么了？”
　　“李家树肚皮痛。你来跟我换着背他。”因为，做苦力的李家树人魁梧壮实，而忠厚。尽管厂医务室就在西边的山脚下，还是要背多久。
　　“好。”耿直、人好的刘建奇回答。
　　然后，两人一起换着背把肚皮痛的李家树背到了厂医务室。
　　在厂医务室里，一个35岁的女医生听了他俩说的李家树的病情，就说：“把他放在床上。”
　　“好的，医生。”
　　然后，工友刘建奇把背上还在肚皮疼的李家树放在靠白色墙下的一张木床上。女医生就走过来，解开了李家树的灰衣服，露出他非常壮实的胸部和更加健壮而非常性感的肚皮。
　　女医生在李家树的光滑富有光泽而起伏的肚皮上摸了几分钟，问了些病情，只听到他喊肚皮痛，主要是左侧胃子和小肚皮处。又问了一会，就开些药，让何良和工友刘建奇把他背回宿舍。
　　到了晚上，工友们听说李家树病了。来看看李家树，耍了一会，就不听收音机了。
　　尽管，收音机是开着的。
　　到了21点，看到李家树吃了药睡着了；何良就把收音机关小了。
　　他坐在收音机前，听着……
　　发电厂每半月都要进行一次全厂家属区的卫生（清洁）检查，而在清洁办公室工作的、热心的刘大姐是一个热心肠的大姐。
　　过两星期，据说发电厂每星期六要进行每家每户的清洁卫生检查，有些家属就在昨天开始搞卫生，把自己家里搞得非常干净，都想获得一个清洁的好名声，在自家门上，贴上“清洁”两字，这是多光彩的事。
　　昨天，厂清洁办的刘大姐带着一个23岁的女同志秦秀，一早晨就来到宿舍边，每个宿舍都听到她的尖而细的声音：“宿舍的工友们，明天就是检查卫生了日子。你们要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评上一个清洁，是多光荣的事。”
　　有些在门边的工友说：“我们忙，还要上班，没有时间来打扫。”
　　“没有关系。我和秦秀帮你们收拾一下。”刘大姐说。
　　那个时候的人，都崇尚积极工作，想着进步，当一个先进的工作者。
　　后来，刘大姐和秦秀到了李家树何良的宿舍，说：“同志，明天就要检查卫生了。你们一定要好好打扫。”
　　“行。”
　　因为，李家树、何良上夜班。睡到天黑，多少有点时间来打扫。
　　“你们一定争取获得一个良好，清洁。”
　　“嗯，要的。”
　　然后，刘大姐带着小秦就走开了。她就和小秦帮那些没时间打扫的工人，收拾打扫他们的房间去。
　　后来，刘大姐和小秦就非常热心地帮一些太忙的工人打扫他们宿舍。工人们都喜欢她俩……
　　大约四天后。这一天是星期天，何良休息。昨天下午，李家树回城里的家了；何良不想回去，他又没有老婆和孩子，父母早死一两年了。
　　他也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个二伯在武汉。
　　何良在天就要黑了，就来到离厂边往东的一处树下。这里有一块石头。他坐下。
　　何良在等人。十分钟后，他看到了那个非常热心的刘大姐散步般走来了。他就站起来，招呼：“刘大姐，你怎么来了？”
　　刘大姐本能地回脸看看，似乎在确认还有没有其他人往这里来。这时在她来的小道上，也没有人。她才走向从石头上站起来的何良。
　　“何良，你来了？”
　　“是呀。今天我们休息。李大哥回城去了，就我一个人。我多早吃过晚饭，想出来走走，散散步。”
　　“你没有和你的那些工友呆一起吗？”刘大姐问。
　　“没有。我决定一个人呆一下。”
　　然后，刘大姐从她穿的兰花衣服的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人民日报。在何良面前，要看不看的，何良的脸就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刘大姐正是在何良马上变得凝重的神色时，把她脸对着神态略难看的何良说：“04号让我和你迅速建立联系。”
　　04号是台湾情报处在宜宾解放前潜伏下来的台湾大陆西南宜宾站的站长。毫无疑问，接头是简单明了的：就是这一张人民日报。
　　“你是……”何良问。他非常清楚，电台里传递的信息是让他和一个有人民日报的人联系，准备炸掉电厂。这是在几天前，李家树肚皮痛而早睡了，何良从收音机里的菜价格获得的情报指示。
　　“我是杨柳树。”刘大姐直接说。
　　“那我们具体要做什么？”何良明白刘大姐跟自己是潜伏下来的人员，他隐隐地意识道，在这个电厂里还有别的同类。
　　“我们一定要炸掉中国西南的这座有名的电厂。哎，在解放前的一个星期，中统的首批计划是要炸掉它，在执行时被那些工人拦住，没有炸成。”刘大姐说，这事成了她一个目标。
　　“看来就难。”
　　“我们一定要炸掉它。让共产党不得安生。不能让他们把江山坐稳！”刘大姐冷酷地说。
　　“嗯。”
　　何良又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不要急。原先就是这样匆忙，以为一下就把电厂炸烂，没想到事情并不简单。这次好了，不像原先，被人注意到了，就干不成。这次，没人注意我们。这样，我们就会干得顺手。”
　　“厂里还有解放军。”何良说。
　　“我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军管会。我们的车间主任是解放军部队下来的，非常的敏感！”
　　“他们忙共产党的工作，顾不了别的。”
　　何良没有说。
　　“三天后，我们在这里见面。”
　　“可是，我要上班。”何良为难说。
　　“这样。有什么指示，我把纸条放进石头下。”刘大姐看来挺有办法说。
　　“好吧。”
　　然后，刘大姐走了……
　　自从和田排长见了面后，王飞又继续对除发电厂周边的几个工厂单位去调查后，也没有结果。
　　这天晚上，尹局长来到了王飞的住处，由于台湾电台蔬菜节目的事，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作为局长还是非常介意关心的。当他听到王飞说都把电厂附近的一些大工厂调查完没有线索时，又问“你去电厂调查没有？”
　　“一个月前，在那里护厂的田排长喊我去了一次，还喊我参观了他们厂的发电车间。我觉得这等于是一种调查。”
　　“田排长怎么说？”尹局长问。他知道那里有半年前从宜宾军分区派去，作为军管会副组长的原解放军政委杨英奇。如果电厂有什么，他一定会通知他的。
　　“他说电厂生产一切正常，人民生活的幸福。”
　　“可是，调查不能走马观花。”
　　“局长，你喊我怎么查，一点有用的线索都看不到。”
　　“是难呀？”
　　“局长，你觉得我怎么查？”
　　“你觉得有你注意的对象没有？”
　　“没有。”
　　“哎。”
　　两人就在那里聊了很久。后来，尹局长走了。
　　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王飞感到了再这样下去不好，对新生的人民政权非常不好。他心里阴郁，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过了很久，想起了田排长，才又想起上个月在长江边跟田排长聊天，他在脑子里回想，或回想和田排长说的一些话，有些想不起了。就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