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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从命

作品名称:命运的齿轮      作者:葬心      发布时间:2016-07-22 11:19:24      字数:5768

  事实上,我好像确实晕倒了,因为我醒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告诉我,我躺在一张惨白地床上;房间陌生又熟悉,我意识到这就是我在看信时隐约见到过的那间房子,不同的是,我没有见到一个身影,也没有听见一丝声音。
  突然一阵极度的头痛让我大喊起来,刚一喊出口,却把自己也吓得禁了声,我分明听到一个女孩儿的叫喊声!我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到窗前,在窗户的玻璃上隐隐约约地印着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孩儿——紫仪。
  我不由得抬起手捂着嘴哭出声来,回到床上,我慢慢地安静下来,看着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镶在蓝色相框里的照片。照片里是一对男孩儿女孩儿,欢快地笑着,女孩儿手里捧着一束淡白的野花,幸福地依偎在男孩儿肩上,男孩儿阳光帅气的脸上也是一脸的笑容,爱怜地看着女孩儿。我自己看着也笑了起来,我看到的女孩儿跟玻璃里我看见的自己长得一样,男孩儿是谁呢?我想到自己曾经这么幸福,哪怕只有一瞬间,也是极大的快乐,足够我满足一辈子了。
  我微笑着躺在床上,努力回想着以前的一幕幕往事,却发现竟然有这个男孩儿,我很奇怪这个男孩儿,他那么近,又那么远,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我回头看了下窗外,是一个广场,旁边种了很多花草和矮树,葱葱郁郁的,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生机勃勃;广场的中间是一眼喷泉,喷出高高的水柱,在最高处向周围散开,伞一般落下,水珠四溅,在太阳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彩斑斓,就像我现在的心情。我有好多事情都搞不明白,可是我现在躺着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看着窗外明亮的颜色,就很开心。我还注意到喷泉的周围有一些供人休息的竹椅,有穿着病号服的坐在上面,懒洋洋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还有穿着白色制衣的护士推着病人在喷泉周围散心,我忽然觉得一切都很美好,心中的那份喜悦也就如那喷涌的泉一般,在阳光下五彩斑斓了。
  我不知道自己以这样一个难受的姿势欣赏了多长时间美景,等我听到房间的门被推开时,我一回头,脖子才恢复知觉,把我的五彩斑斓痛了个烟消云散。事实上推开门的这个人也让我很不爽,他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也许比我感觉的还要老点儿吧,戴了一副似乎要大过脸蛋的棕色框边眼镜,胸前像所有医生那样挂了个听诊器,手里拿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一沓文件。他看着我,愣了一下,便走过来,把文件放在我床头的桌子上,才低头道:“醒了?”
  “嗯,不然你以为是谁在跟你说话?”我惊异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我真的就那么不假思索地说出去了。
  “那么,你能记得你的名字吗?”他在我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了,顺便扶了扶他的大眼镜。
  “紫仪,陈紫仪。”我确定我这些回答都是下意识的,在回答之后,我才有时间来回想我为什么叫陈紫仪。
  “那你能记得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吗?”
  “不记得,这是医院吗?”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我到是不关心这个,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这家伙赶紧走,我还要再看看窗外。于是我不时频频地回头往外看。
  “想出去走走?”他也许看见我的举动,便问我。
  “嗯,去看看喷泉。”
  于是很快就在广场上了。他找了个护士陪我出来,护士告诉我这里是个疗养院,远离城市,没有一丝喧嚣,这在全国不是最好的,但绝对是唯一的,能来这里的人,都是重要人物,为国家做过大贡献的。
  “那么我呢,我做过什么贡献啊?”我忽然觉得有点儿好笑。
  “你是个例外,你的事,等会儿你的主治医师会慢慢告诉你的,现在好好放松一下吧,你差不多一星期没有出过房间了,上次醒来的时候……”护士微笑着说,但是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晓夏,带紫仪熟悉下院里,不该说的不要乱说。”我回头看见刚刚去过我房间的那个男人,一脸严肃。
  被叫晓夏的护士答应了一声,陪着我往前走了。
  “这人是谁,怎么这么凶啊?”我扭头问晓夏。
  “他就是你的主治医师,李大夫。他人很和蔼的,刚才确实是我不对,来,看看这边,这是咱们院里最大的一片树林,原生态的,里面有许多白色的花,特别好看……”
  我听晓夏说着,慢慢地走进林子,看见斑驳的阳光洒在地上,与一些细碎的小花交映在一起,仿佛铺了高贵的白毯一般。我不忍再往前走一步,就呆呆地看着,耳边晓夏的声音已经很模糊,我仿佛看见这些细碎的小花要告诉我什么似的。我分明能清楚地看见阳光洒在林间的整个过程,一束束光线透过密密的树叶,直直地钉在地上。我分得清每一个光斑的来源,从哪两片叶子中间穿过,经历了怎样的细尘,然后落在哪一朵曼妙的小花之上,我看得见花瓣在微微地颤抖,于是那光也跟着闪起来,林间瞬时好似晴阳下起波的湖面,一点点波光似漫天的星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我沉浸在这一片光海之中,完全忽略了周遭的一切,晓夏、喷泉、长椅、病人和护士……我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畅游在这充满小花和清醒空气的林间。我看着身边的树干从身边滑过,我自在地扭动身躯,宛如戏水的精灵,又好似云游的散仙,一切都那么顺意,都那么妥帖,都那么应该存在,现在这个世界多么的美丽。我觉得一切都是对的,我本属于这里吧,我是来自林子深处的小妖,顺着这溪便是我的家……
  这好像是我第三次在这个房间醒来吧,我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在床边的椅子上,随着目光渐渐清晰,我很快认出是晓夏和我的主治医师李大夫,我便笑了笑:“我又晕倒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是第三次在这儿醒来,可我的话好像不是出自我口似的,那么随意地就划出唇边,我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
  “嗯,你身子还很虚弱,而且药物已经开始起作用了,你只要好好配合治疗,两个月后就能出院。”李大夫笑了一下,拍了拍晓夏的肩并嘱咐她照顾好我就出去了。
  我仍是一脸迷茫地看着晓夏:“药物?什么药物啊?我得了什么病啊,为什么会在林子那儿晕倒啊,晓夏,你能告诉我吗?”
  “紫仪,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你只是神经虚弱,需要安静的地方调理身体,两个月后,你就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了,到时候一切烟消云散,你还是紫仪,没有一丝变化。”晓夏拉着我的手,微笑地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轻轻低闭上眼睛,试图回想一丝丝和自己有关的记忆,不知不觉间我的意识又模糊起来……
  我看见富丽堂皇的一间客厅,我自己正坐在圆形餐桌旁的椅子上,桌面光滑却略显暗淡,单调却不失高贵,桌子中间是一座古铜蜡座儿,几支蜡烛正热烈地燃烧着,火光一跳一跳的,闪烁不定,照在桌子上的各种食物上面,熠熠生辉。对面的一对中年男女,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们,可是我又开始不由自主地说话了:“爸,妈。”我惊呆了,这是我的父母,我怎么会认不出呢?我的脑海里没有他们的痕迹,我只好呆呆地看着他们。
  那男的开口了:“紫仪啊,雨丁马上就到了,要好好表现啊,你们的婚事我同意了,爸要把你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那女人也是微笑着看完。烛光在他们的脸上闪烁不定,好像五官都扭曲起来,我无法看清他们的脸了,只觉得他们离我越来越近。
  忽然,那两张扭曲的脸在我眼前清晰起来,是那么丑恶和肮脏,面目狰狞,在我面前嘶吼起来:“你妄想!我怎么会允许我女儿嫁给一个跑龙套的?你要是想嫁给那个臭小子,就不要认我这个爸爸!永远不要进我的家门!”声音惨烈刺耳,我不禁捂住了耳朵,身子紧紧地靠在椅背上,不住地颤抖着。
  那女人也泪流不止,断断续续地说着:“紫仪你这么能这样呢?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声音那么刺耳,仿佛一根根尖利的铁刺扎进我的耳朵,疯狂地搅拌着我的大脑,我的头好疼!
  我挥起桌子上的刀叉,疯狂地向两个人影刺去。我歇斯底里地挥动着手臂,大喊大叫,我想要毁灭眼前这一切。
  “醒醒啊,紫仪!醒醒!”我仿佛被人摇着,我艰难地睁开双眼,看见晓夏焦急的面孔,一边大叫着我的名字。
  我拉起她的手,轻声说:“没事儿了晓夏,我没事儿了,只是个噩梦而已。”
  晓夏几乎要哭出来,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再说话。而我也陷入了深思。
  我再想我刚才做的梦,那对夫妇真的是我的父母吗?可是我为什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呢?还有晓夏,其实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她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点儿吧?除非我在做梦的时候动作真的很大,把她吓到了,可是她既然是一个护士,应该见惯了生死别离,各种离奇场面,怎么会被我吓到呢?再或,就是我说了什么吓人的话,以至于她这么紧张,可是我会说什么呢?
  “晓夏,我刚才说什么话了吗?”我在想的时候就做了个决定,要自己弄清楚这些事,把我空白的记忆补回来。
  “没有没有,只是你的样子很吓人……”从她紧张的神情来看,我知道她在说谎。也许是因为李大夫的嘱托吧,我从她嘴里是套不出什么话的。想到李大夫,我不由眼前一亮,他手中不是常抱着一沓文件吗?没准儿里面就有我的资料呢,即使没有详细资料,我既然是个病人,肯定会有我的病历之类的东西,至少我可以知道我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得想个办法搞到那些资料,可是从之前李大夫的态度来看,肯定不会同意我看自己的病历的,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我对晓夏说:“晓夏,我觉得刚才的梦很离奇,我想去跟李大夫说一下,你能告诉我他的办公室在哪儿吗?”
  这当然没有问题,晓夏带着我在明亮的走廊里转过几个弯,来到一个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李大夫的声音:“进。”
  我推门而入,晓夏则转身走了。我带上门,看见李大夫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我,缓声道:“有什么事儿啊?”
  我因为是有目的来的,所以稍微有点儿紧张,可是我还是从容地接到:“哦,这样的,我觉得我好多了,只是刚才做了个梦,有些奇怪,我想跟您说说。”在说话的同时我扫了一遍他的桌子,发现那些文件就放在桌子上,他的右手边。
  “哦?说来听听。”他正了正身子,扶了下眼镜,但是一直盯着我。
  “我梦见我的父母。”我说了这句,就停下来。
  他果然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转瞬即逝,他笑了笑,说道:“梦见他们怎么样了?你是想家了吧,还有两个月你就能回去了。”
  “其实,晓夏刚才跟我说了好多,说我父母不同意雨丁娶我之类的,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您能详细跟我……”我把我的梦境用晓夏做载体说出来,没想到李大夫反应如此激烈。
  “什么!她跟你说这些?”他没等我回答,便起身跑出办公室,估计是去找晓夏。我便飞快地翻了一遍那一沓资料,看到有一小沓标题有“陈紫仪”的字眼,便抽出来藏在怀里,转身出了办公室,飞快地跑回我的病房,把门插好。
  略微喘息了一下,我知道时间不多,李大夫找到晓夏很快就能发现我的小计谋,我翻开这几张资料,第一页的基本资料里清楚地写着:
  “陈紫仪,女,汉族,一九八二年生,二十一岁,深度人格分裂症患者。”
  我的手几乎拿不住这几张纸,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可是心里却觉得周围一切都静了下来。我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横冲直撞,亢奋有力!我颤抖着继续看下去:
  “病史:患者十二岁时因看到山羊被屠宰的过程而受到惊吓,此后精神状况一直不稳定,并在北京精神医院接受治疗时,被医师亵渎,病情加重,患者情绪经常失控,之后转院治疗,病情得到控制,十三岁出院调养。二十岁时与相恋两年的男友何雨丁准备结婚,被家人反对,精神受到刺激,病情复发,于二ΟΟ二年五月二十八日晚,持刀杀死父母,之后在某剧团跑龙套的何雨丁得知此事,毅然与患者分手,患者情绪再度失控,将男友杀死在约好的公园里;警方将其抓捕归案,经法医诊断,患者精神失常,且有可能人格分裂,根据法律规定,可以先接受治疗,再负刑事责任,患者于二ΟΟ二年六月八日入住本院,开始接受治疗……”
  病历从我手中滑落,我的记忆如同一条条小溪杂乱地流淌,最终汇在一起,我想起了我所有的事儿。我没有哭,我静静地坐在床上,听着敲门声,越来越重,却又似乎越来越轻,越来越远,我哪里还能思考这些,我看见门被撞开,李大夫和晓夏,还有若干个医生一起冲进来,围着我气喘吁吁,却都不说话,这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我平静地说:“谁能告诉我,我在医院这一年都发生什么了吗?”
  晓夏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轻声道:“紫仪,你已经看了你的病历,现在你想要走出来,只能靠你自己。来到这儿一个月后,你开始相信自己是何雨丁,整天咿咿呀呀地唱戏,开始唱不好,后来竟越来越字正腔圆,像是有人在教你似的;你每天都和我讲你身上发生的事,讲你认识了一个叫陈紫仪的姑娘,讲你的阿明怎样死去,讲你想要冲出大山,这是你自己在抵抗疾病啊!你说紫仪莫名其妙地死去,你宁愿死的是紫仪,却不愿伤害何雨丁,你想要调查清楚整个事件,可是这一切都是你虚构出来的啊。你看见雨丁站在自己面前,才慢慢清醒,当你醒来的时候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开心,这都是你一步步自己走出来的啊,所有的痛和孤单我们都没办法替你承受。现在你已经看了自己的过往,你要勇敢地接受这一切。我知道这很难,可是你总得去面对,不是吗?”晓夏搂着我轻声地跟我说着,我早已泪流满面,却始终微笑着。
  我对众人说:“我想我已经走出来了,大家不要担心,一个人的存在正是因为他的记忆,我想我有了雨丁的记忆,就是我们两个以后永远都在一起生活了,你们可以出去一会儿吗?我想自己安静一下。哦对了,李大夫,你可以为我办理出院手续了,人总是要对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的,我出院后直接去法院。”
  众人想说什么,但又没人开口,最终只剩下晓夏在我身边。我笑了笑说:“你也出去吧,我知道这一年来一定是你陪在我身边,所以谢谢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我好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晓夏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我回头看看窗,喷泉还是那么欢快地跳跃着,花花草草都那么开心,我看见一个个病人由护士陪伴着在广场上散步,我忽然好想去看看那片林子,看看那些小花,可是我没有动身,我整理了一下仪容,轻轻地在床上躺下,微笑了。
  鲜血喷涌而出。
  我终于相信心脏的实力,动脉的血被激荡得磅礴而汹涌,从我的手腕奋不顾身地冲出来;我把手举到眼前,看着激涌的鲜血泉一样地喷出,顺着小臂流下,滴在床上,顿时殷红一片,随即不断地扩散开来,宛若清晨破苞而出的花一般,妖艳,美丽……
  你不会相信,薄薄的刀片滑过皮肤,切入血管,浸润着滚热的血流,一丝丝疯狂,一丝丝快感,一丝丝解脱……都随着这一滑,裹挟了我的身体和思绪,顺流而去。
  我平静地坐在床上,房间里空空的,脑海也空空的,床对面墙上的照片开始变得模糊,我要离开了么?
  离开吧!
  离开吧,我只能,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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