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那些人惊得呆了，吓得慌了手脚，走不动。也有个行不到三四步，被陆志云赶上了，用脚一拔，倒地不起，翻转来，直叫饶命。也有的走了十来步，又转身走了回来。
　　一个卫士笑：“跑呀，你跑呀，看你能跑多远。”
　　那士兵捂着大腿里子，无奈地说：“我们都没穿衣服，你叫我们能跑到哪儿去呀？”
　　卫士把枪一送，准确无误地把枪插进他的嘴巴里。那士兵双脚颤抖，软到地上。另一个士兵也跪了下去，苦苦地哀求：“好汉，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不要害怕我们了……”
　　“就你这家伙还敢说话。”卫士大喝一声，用枪敲着他的脑袋，“吃我一枪。”
　　不想那士兵却站了起来，指着软在地上的士兵，用发颤的声音说：“只要你放过我弟，我死了心甘情愿。”
　　卫士呆住了，他被这手足情深的情景感到了，震惊了。
　　就在这时，那个士兵晃动一下，跌到地上。有卫士过来，从后面踢了他一脚，说：“走走走，快到外面去穿衣服。”
　　那人躺到地上，却吓得半死，站不起来，他以为开枪了。这人是前两天才穿上军装的，只想混口饭吃，从来没上过战场。
　　那些人穿好衣服，被带到了孙中山面前。
　　孙中山环视他们，然后问：“听说你们这次来，就是想杀孙中山？”
　　陆志云喝道：“不老实交待，看我不扒掉你们的皮？！”
　　士兵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地交待了，原来陈炯明得知孙中山要到惠州的消息，便请来土匪，在半道上把孙中山杀了，然后又用部队消灭土匪，杀人灭口，再风风光光地回到广州去主持大局。
　　孙中山说：“我就是你们要杀的孙文。你们别以为我胆小，今天我来了，就在你们的面前……”
　　那些愕然地看着孙中山。一个人说：“不干我们的事，上头差遣，不能不来。”
　　那些士兵都跟着说：“是呀，我们不敢不来。”
　　有士兵说：“我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大水冲倒了龙王庙。”
　　士兵头目说：“今天得见孙总理，真是三生有幸，孙总理，我们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只不过是没遇到明主，没机会为国家出力……”
　　孙中山说：“做人如果不思报国，与禽兽有什么不同？”
　　士兵头目赶紧说：“今天算是拨开乌云见天日，我们要弃暗投明……”
　　孙中山喜形于色，说：“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北伐要取得胜利，就靠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
　　陆志云俯身过去，小声说：“总理，这些人带在身边，一旦哗变，不堪设想。”
　　孙中山正在说什么，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陆志云一挥手，那些士兵跟着冲了过去，就连那个刚才怕死的士兵，也冲到了最前面，他们突然觉得，为保卫孙中山而死，就是死也死得值！
　　那队人马近了，却向孙中山奔走了过来，原来是停留在四五里外的接应部队，他们是来迎接孙中山的。
　　孙中山便召集了那些投降的士兵，说：“你们回去，回到原来的部队，随时准备为党国效忠，为北伐出力。”依旧把这些士兵安插回陈炯明的队伍去。
　　那些士兵一走，孙中山大怒，说：“我如此重用和扶植陈竞存，他反而恩将仇报，派人来杀我！我立誓不与陈竞存共事。我不杀竞存，他必杀我。”说完，他把陆志云和林树巍扯到一边，然后从陆志云手里要过一把手枪，交给林树巍，令其刺杀陈炯明。
　　   林树巍却说：“总理，如果粤军没了陈炯明，会造成失控的局面，遭殃的还是天下百姓，现在人心不稳，尚不宜行事呐。”
　　孙中山想了一会，点点头：“是呀，时机尚未成熟。”说着从林树巍手上拿回手枪，沉吟一下，又说：“陈竞存叛迹未公开，在桂粤军中数年奋斗，犹欲保存，我亲自督师北伐，两广政务仍他办理，给以殊恩，当能使其感恩戴德，同心同德进行北伐......树巍呀，你立刻到陈炯明处，催他到广州共同商议策略。”
　　林树巍到了惠州，已是中午时分。林树巍径直去到陈炯明的住处，问：“陈总司令在不？”
　　守门的说：“在小山上。”
　　副官把林树巍带到门外的小山上。山上绿树成荫，鸟语花香。
　　中午时分，却见陈炯明在打太极拳。两个卫兵站在旁边，隐现在树荫里。
　　副官带着林树巍匆匆忙忙过去。副官趋着上身趋着上身叫了一声音：“司令！”林树巍抢上前一步，叫：“陈总司令。”
　　陈炯明稍稍愣了一下，他认识林树巍，但并没有理会他，继续打太极拳。
　　林树巍提高了声音，笑着说：“陈总司令！很久不见了。”
　　陈炯明却冷漠地说：“我早不是总司令了。”
　　副官却陪笑说了一句：“孙中山不让你做总司令，但你永远是我们的总司令！”
　　陈炯明看也不看他，不高兴地说：“你的眼睛呢？没看到我打拳吗？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打拳不能打扰的。”
　　副官说：“我很少看到你中午打拳的。”
　　陈炯明说：“我什么时候打拳不行？”
　　副官只好说：“但总统府来人了，这事我不敢不立刻向你报告。”
　　陈炯明继续打太极拳，说：什么事呀？天要塌了吗？
　　林树巍说：“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陈炯明这才慢慢地收了功，哈哈地笑了起来：“哈哈，果然不出所料呀，哈哈哈......”一边说一边走。
　　到了屋子里，陈炯明坐在太师椅上，林树巍和副官站在旁边。：陈炯明后面得意地说：“我早知道总统会来人的，但万万想不到会是你，哼！”
　　林树巍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陈炯明大言不惭地说：“我以为孙中山会来，廖仲恺会来，谁知，只有你来。”翘翘下巴，“你来干什么？”
　　林树巍暗想：不能让他太张狂了，便淡然说：“不干什么，只是经过贵地，来探望陈总司令，顺路讨杯茶喝罢了。”
　　陈炯明愕然了，慌乱地说：“哎呀，差点忘记了，上茶！”
　　副官让林树巍坐下，捧上一杯茶。
　　陈炯明盯着林树巍看，突然问：“难道你不是孙中山派来的？”
　　林树巍淡淡一笑：“这么多年没见到陈总司令，变得多疑了。”
　　陈炯明说：“在我心里，这段时间无论谁到我这儿来，都是孙中山派来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也是来传孙中山的话，让我回广州的吧？”
　　林树巍心里想，如果跟着陈炯明的话说，岂不助长了他的气焰？于是说：“我有些东西，想送给陈总司令。”
　　说着出外，从公文包里翻到那封孙中山写给陈炯明的信，心想陈炯明看到这信，不是一样当自己是说客？他突然看到桌上有一包茶叶，便飞快地拿到袋子里，然后进入屋子里去，把礼物从袋子时拿出来，交给陈炯明。
　　陈炯明看时，是一包喝了大半的茶叶，而且极其熟悉，便笑了起来：“这是我的茶叶呢，就在屋后山上采的，你什么时候偷的。”
　　林树巍知道陈炯明故意给他难堪，有多难听说多难听，便笑了，说：“我这是借花献佛，敬请笑纳。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带上这包茶叶，到广州去喝茶。”
　　陈炯明喝了一口茶，笑着说：“在惠州喝茶，悠然自得，哪用跑到广州去呢？”
　　林树巍也跟着喝茶，说：“到广州和在惠州喝茶，意义不同。孙总理从韶关北伐大营回来，在广州等你多时了，”
　　陈炯明勃然大怒，站了起来，说：“假如你是我，这个时候，你敢去广州吗？”
　　林树巍愕然：“有何不敢？”
　　“现在军队开进了省城，还在广州戒严，我再到广州，岂不是瓜田李下？如果广州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林树巍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你与孙总理齐心协力，共同北伐，天下人有目共睹……”
　　林树巍斩钉截铁地说：“在省城军队撤出之前，我决不会到广州去。要不，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天下之恶皆归焉，这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
　　这在这时候，有士兵进来，说：“陈总司令，北方北方信使到。”
　　陈炯明听了，嘴角露出喜悦来，随后脸色一沉，说：“知道了，你没见到我有客人吗？”
　　那士兵慌忙说：“陈总司令你吩咐过，北方北方信使一到，立刻通知你……”
　　陈炯明厌烦地一挥手：“滚！”然后对林树巍说：“此时到广州去，无异于跳进火海里，我不会到广州半步。”说完，拂袖而去。
　　林树巍看着陈炯明离开的背影，愤然而起，把杯子狠狠地摔到地上，然后离开。走在路上，林树巍又转回去，他要痛陈陈炯明不到广州与孙中山会面的利弊，作最后的努力。
　　那些警卫看到是林树巍，也不多阻拦。副官把林树巍带到陈炯明办公室外间屋子，也没给他通报，冷淡地丢了一句：“你自己在这儿等吧。”
　　林树巍坐了一会，听到内间有说话的声音，心里想：北方北方信使来得很可疑，从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潜步到门口，靠着墙壁，听到陈炯明说：“北伐军已经进入江西和湖南，路上混乱，孙氏耳目众多，你从北京到我这儿来，路途遥远，确实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