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那天一早，天还是会灰蒙蒙的，满载着希望，我匆匆地奔向了市场，头一回做这样的买卖，母亲有些不放心嘱咐了一道，直送到柏油路上，看我登上了车子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母亲这才肯回去，而对于我来说这也是个新的开始，第一次以这样一种身份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彷徨无助、心中却又充满了许多惊喜，忐忑不安的心随着市场的临近也越发的躁动起来，渐渐地孤单的身影很快陷入了繁华和喧嚣中去了。
　　当我真正站在市场里的时候，我惊呆了，原先设想的一切都无用，无数双好奇的眼睛，异样的神情都像针一样向我刺来，曾几何时我也曾是那人群中的一名过客，然而现在一切竟是那样的熟悉和陌生，我慌乱地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羞涩难掩的像个孩童，为了生存为了填饱肚皮，为了超越这平凡的生活，现在坚强和勇气是我唯一的武器，终于我鼓足了劲儿向汹涌的人群吆喝起来，可琢磨了半天的话刚一到嘴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巧路过我的身边，只用余光扫了我一眼，便吓得我把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新蒸的？”他粗声粗气的问。
　　“啊——”我有些迟钝口。
　　“什么馅的？”
　　“牛肉大葱的。”
　　“来、来十个。”他捡起一个包子先尝了尝，随后就狼吞虎咽的把那个包子吃了个精光。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啊什么呀！快捡那。”刚要把包子装上。
　　“再、再、再来十个。”他一边忙着吃一边又说，见他吃得满嘴流油的，我赶紧把剩下的包子给他装好，付了钱之后，那个人拎起包子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我。
　　“新、新来的？”他说话有些结巴嗓门也大。
　　“啊——”
　　“明个还来？”
　　“啊——”他见我怯怯的摸样‘嘿嘿’一乐，随后就一声不响的走开了，看着我唯唯诺诺新来乍到的样子，身旁一位卖菜的老婆婆忽然笑了。
　　“呵呵呵——这小伙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看你年纪轻轻的是头一次站市场吧，这俗话说得好货卖三声，你不吆喝别人咋知道你是干啥的，做买卖就得大大方方的，不偷不抢的怕什么，你再试试。”
　　“嘿嘿嘿，也是啊。”我难为情的挠了挠头。
　　“没关系，习惯就没事了，要是再吆喝不出来你就想想今后的日子，许就能喊出来了，你呀抽空琢磨琢磨，没什么大不了的，刚有个好开头可得加把劲儿。”
　　“唉——”听了老婆婆一番鼓励的话，只是瞬间的停歇，似乎便有了勇气和精神去面对面前的一切，我运了运劲儿，再一次向那涌动人群吆喝起来。
　　“卖包子了，热乎乎的大包子，馒头又白又軒的大馒头。”其实这也没那么难，为了生活吗没什么磕碜不磕碜的。
　　“呵呵呵，这就对了，想想这手里攥足了票子，今后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这人那就浑身都有劲儿了，使都使不完。”老婆婆一语点醒，这让我更加的有了向前的劲头。
　　是啊，等赚了钱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想到这我的心就更有劲儿了，信心倍增的我开始拼命的吆喝起来，嘶声力竭的叫买声，掺杂在熙攘的人群里显得那么微弱无力，然而随着人流的攒动、争相的购买、我的声音也越发的红亮起来，多想想好的事情忘记烦恼，生活其实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充满了苦难、不要随意的叹息，做个可以迎接希望的人，抬起头太阳就在头顶，伸手便可以拥抱温暖，就能照亮美丽的人生。
　　接下的几天生意一直都不错，有了盼头和指望我和母亲也不整天胡思乱想了，紧巴巴的日子也缓解了许多。
　　逃去如飞的日子，在无奈的徘徊中渐渐的充实起来，去的尽管去来的尽管来，匆忙中我似乎学会了放手，轻轻的来又悄悄的走，远去的岁月像被丢弃的石子，在平静的湖面上微微溅起几道美丽的波纹后，便沉入了湖底，从此再没了声音也没了影子，叹息间只有一道道褶皱闪着光亮一晃而过。
　　昨晚不知从何时开始下起了雨，雨不大却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个晚上，雨滴答滴答地敲打着房檐上的瓦片，吵得人一宿都没睡好，雨直到早晨才停可天依然是沉沉的，莫名其妙的雨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无精打采的我，很早就被折腾了起来，准备好了一切后便匆匆的推上车子出去了，从家到柏油路有很长一段距离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再加上下了一夜的雨这让原本糟糕的路况更加的泥泞难走了，母亲怕我一个人弄不来，就执意的把我送出了巷口，天色暗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弄了一身的泥，看着我上了车子她才放心的回去，借着柏油路上的微弱的灯光，回头看时母亲的背影仍是那样的孤单常叫人心酸不已。
　　一进市场，那里更是泥泞不堪，由于天气和路况的关系，市场上的人比平时少了很多，冷冷清清的市场上不知有多萧条，大家的生意都不好，我的自然也不尽如人意，守了半天才卖出去半屉包子和些许馒头，要是再卖不出去搁到明天东西就遭尽了，正犯愁呢，忽然、就听身后有人大大咧咧的喊道；
　　“哎，卖包子的给我捡十个包子——哎，我说你快着点儿。”听着耳熟刚要回头看看不料那个人又不耐烦的冲我喊道，她粗哩粗气的也就懒得理她，麻利的捡好了包子转身就递给了她。
　　“你的包子。”
　　“嘻嘻——”回身时古灵精怪的叶思，正信誓旦旦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这谁要的包子？”我不解的问道，正犯嘀咕呢。
　　“喏，不就是我了，傻瓜。”她便凑到我眼前头一歪、眼一瞪、嘴一厥，指着自己的鼻子调皮的说。
　　“汪汪——”‘锅巴’也来了，跟她一个德行哈喇子流的老长。
　　“怎么不信呢，我说你小子行啊，做生意也不告诉一声，好让我也给你捧捧场啊。”她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得了吧，你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我上哪找你去呀，这天来干什么呀？”坏天气总是惹人讨厌。
　　“嘻嘻、这不是知道你包子卖不出去了，过来帮你消化消化，怎么样够哥们儿吧。”她是哪壶不提提那壶。
　　“想的美，一大清早就拿我寻开心，喂狗也不给你吃。”说着我便把包子又抢了回来，‘锅巴’可乐坏了一听这话兴奋地直叫。
　　“嘿！臭小子我可是付了钱的，你给我。”她到是理直气壮。
　　“想都别想。”我把包子举得老高。
　　“你个没良心的，真想饿死我呀。”她一脸的委屈。
　　“怎么招吧、你还能吃了我。”
　　“还来劲了、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还真不把姑奶奶当回事了，你给不给我。”
　　“有本事你来呀。”我把包子又一次举过头顶，一看软的不行就耍起硬的来了，抢不着包子便拽着我的手腕上去就是一口，我疼得只好松开了手。
　　“哼！付了钱的。”她小家子气地说，随后得意的拿着包子和‘锅巴’躲到一边儿去了。
　　“哇！真香啊。”
　　“吃吧你就，小心噎死你。”我揉着手腕说她。
　　“谢谢你的关心，本姑娘可是一咒十年旺，别白费心思了。”她一边说一边大大咧咧的就要坐下来，刚下过雨马路沿儿上湿乎乎的，她穿的单薄怕她着凉就把随身带的毛垫子拿给了她。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捡了便宜还卖乖什么人呢。”
　　“嘿嘿嘿——”她调皮的笑了，说着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那架势好像几天都没吃饭似的，刚把两个包子塞进肚子里，还真就噎住了看她难受的样子，就又好心的盛了碗稀粥给她，又帮她捶了捶。
　　“我说你慢着点儿，又没人跟你抢瞧你这德行，说你是饿死鬼托送的一点都不假。”我在她耳根子底下磨唧着。
　　“哼！都怪你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准灵，你还真想害死人家呀。”她倒大一耙。
　　“活该、谁叫你这么没出息。”
　　“讨厌我不是来给你捧场的吗，你这样对人家。”她磨叽个没完。
　　“吃还堵不住你嘴，趁热吃吧要不都凉了----哎呀你你慢着点儿。”
　　“哼！讨厌。”看她和‘锅巴’饿的那样，也就没再打搅她们，回到小摊前，对着那些卖不出去的东西，一时间又泛起了难，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过来，叶思吃饱喝足后见我在那犯愁就没事找事起来。
　　“怎么样包子卖不出去了，傻眼了吧，霜打的茄子蔫儿了吧，刚才你说什么来着，这呀才叫活该呢。”有了精神头的她又开始故意找茬。
　　“去去去填什么乱呢，吃饱了撑的。”我把她从眼前推开。
　　“怎么了小气鬼，气大伤身火大伤肝，我那不是逗你玩儿呢吗。”
　　“嘁！你以为谁都像你没心没肺的。”
　　“哎、像我怎么了，能吃能睡，我有什么不好的。”见她胡搅蛮缠也没个完就又把她推的远远的了。
　　“德行，赶紧，哪块凉快回哪去，别在我这晃头都疼了。”可她就像栓在我身上的一根皮筋怎么也推不开。
　　“哦！”她赖着不肯走。
　　“你看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吃屎的孩子似的，这嘴上都弄的什么呀，油打麻花的还没记奶呢。”说着她黏在嘴角的包子馅儿被我抹了下来。
　　“嘻嘻——”她俏皮的把眼睛往下一翻，努起小嘴巴转圈的看了一下，随后伸出舌头在嘴唇上一舔吧嗒吧嗒嘴，看见她滑稽的样子我一时也忍不住乐了起来。
　　“嘿！我说你可真够可以的。”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正忘乎所以的时候叶思却一把抓住我的袖口，大嘴巴往上囫囵着一蹭。
　　“怎么样干净了吧？”
　　“啊、干、干净了。”她这一鸣惊人的举动还真叫人大跌眼镜又，正愣神儿的功夫，叶思便推开我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小摊儿前。
　　“卖包子了，热乎乎的大包子，快来买呀快来看呢，馒头又白又軒的大馒头——汪、汪汪——”她像是很老道的样子，清脆而甘甜的声音像激素一样，唤醒了早已因为冷清而沉寂的市场和人们。
　　忽然这个世界就沸腾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叫卖声让周围的人们都为之一震，跟前正打着瞌睡的李老汉像触电了一样‘冷不盯’的就窜了起来，一脚就踩坏了几个新鲜的大柿子，三婶子也一下子撅翻了秤，张大妈也吓的撒了一地的瓜子，她的声音像吗啡一样在瞬间注入了人们的身体，像导火索一样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有了精神的人们也开始叫卖起来，高亢有力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像浪一样一层叠着一层一浪接着一浪，兴奋起来的人们都开始买卖起来，讲价议价你争我嚷的好不热闹，先前的冷寂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傻愣着干嘛呢？快来找钱。”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叶思就已经被购买包子的人围上了。
　　“哦——”连状况都还没搞清楚，就跟着他忙活起来了。
　　“哎，来十个包子。”
　　“好哩。”
　　“快点儿。”
　　“哎，来了来了。”
　　“您拿好了这是我家笙子亲手蒸的，皮儿薄馅大十八个褶儿吃好您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