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地相思红

　　谭曦可没兴趣听月影啰嗦，架起月影便化为一道金光消失了。“唉！”钟离泪赶紧跟上，也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空中。
　　一笑堂不远处的角落里，谭曦和月影现出真身，晚一步现出真身的正是钟离泪。
　　谭曦道：“好不容易来世俗一次，时光飞逝，趁着人界亲友还在，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说着便拉着月影来至一笑堂门口。
　　一笑堂如往昔一般，门口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宅院，谁能想象到这就是黔中最大的间谍组织，也是当朝除了三合居外唯一的一个合法的间谍机构。
　　谭曦抬手待要叩门，月影拉住了他道：“我们作法隐身吧，进去转一圈就得了，夕月公主并不想重现江湖！”
　　谭曦叹气道：“你总是这么谨小慎微，其实就大大方方进去又如何，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月影道：“哥哥，赶紧作法让我隐身吧！”
　　谭曦无奈，一扬手便洒下一片金光，金光将月影包裹住，然后月影凭空消失了，谭曦和钟离泪也作法，金光闪处，二人也不见了。
　　一笑堂早已不是往昔的模样，入目处尽是杂草丛生，断壁颓垣，满目萧条。
　　月影等三人大大方方地走在满是尘埃的青石小路上，故地重游，月影感慨伤怀，“一笑堂毕竟破败了！”
　　谭曦道：“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必要隐身，这么久了也不见一个人影！”
　　月影走进群芳居，群芳居侧墙居然都倒塌了，月影又是一阵感慨。再到后花园，只见梅堂主精心打理的牡丹园竟然变成了瓜田，一位老农正在一瓢一瓢地给瓜田浇水。
　　谭曦道：“原来还有人！”
　　那瓜农直起身来，对着太阳擦了擦汗，月影看清瓜农相貌，惊道：“舅舅？！”
　　原来这瓜农这是一笑堂副堂主戴浩宇，王妃戴飘红的名义哥哥，月影的舅舅。
　　戴浩宇一身粗布农夫打扮，花白的头发，沟沟壑壑的皱纹无情地爬上了眼角、眉心，这戴浩宇哪还有半点当年气派。他狗搂着身躯提起水桶步履蹒跚地走出后花园。月影不自觉地便跟在戴浩宇身后，只见戴浩宇来到祠堂门口，放下水桶，推开门进去了。
　　月影等人也跟进祠堂。祠堂还算干净，正中的桌案上，摆放着一笑堂众人的牌位，月影清楚地看见正中央她皇爷爷的牌位旁边摆放着黔王苏灵渊的牌位，接下来便是她夕月公主苏月影的牌位。再看过去，后面还有一笑堂堂主苏非、副堂主梅静娴、锦香居居主张鸢尾、苏换锦……月影身上一凛。
　　桌案前的蒲团上，跪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他正在为祠堂里供奉的众人烧着纸钱。
　　月影看清那男子相貌惊道：“换羽哥哥！”
　　钟离泪道：“他就是苏非之子？”
　　月影道：“应该是！”
　　“嗯？”钟离泪不解地看着月影，“什么叫应该是？”
　　月影道：“我最后一次见换羽哥哥时才七岁，那时他也只有十二岁，时隔这么多年，他的变化太大了，要不是我过目不忘，自然不敢认他！”
　　
　　这时，戴浩宇上前对苏换羽道：“堂主，您别伤感了，也许王爷、公主、老堂主还有换锦姑娘都没有死，不是很多人都说他们升仙了吗？”
　　苏换羽道：“戴叔叔可别叫我堂主，一笑堂破败至此，我无颜面对王爷、公主，也无颜面对父亲！”
　　戴浩宇叹气道：“皇帝让三合居并掉了一笑堂，我们一脉尚存已经很不容易了！若不是太上皇坚持，只怕咱们总部连个渣子都剩不下！”
　　
　　钟离泪疑问道：“太上皇居然维护一笑堂！”
　　月影也疑问道：“是啊，皇伯父怎么性情大变了！”
　　
　　只听得苏换羽道：“戴堂主，我们一起去红月别业后山，给王爷和公主上坟吧！”
　　戴浩宇道：“我去叫老邵、老郝备车！”
　　苏换羽点头，戴浩宇便退了出来。
　　钟离泪对着月影笑道：“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给夕月公主上坟？”
　　月影瞪了钟离泪一眼：“好笑吗？”
　　趁着戴浩宇备车之际，月影带着钟离泪、谭曦二人游了一圈一笑堂。
　　那肃穆、威严的一笑厅如今满是尘埃蛛网，显然许久不曾有人来过。议事厅、群芳居等地方也是同样的景象，只有少有的几个有人住着的房间是干净的。
　　月影满心感慨，“这还是一笑堂吗！”
　　
　　戴浩宇备好了车，月影等人便跟着一起上了车，戴浩宇、苏换羽等人却是浑然不觉。
　　月影看着戴浩宇、邵仲辉、郝睿等人一头银霜、满脸褶皱一阵难过。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着武林大事和家长里短。
　　月影道：“我们去红月别业等他们吧！”
　　谭曦点头道：“好！”
　　于是月影等人消失在车中，出现在红月别业门口。
　　
　　红月别业门口，月影怅然相望，不肯举步。谭曦道：“你又怎么了？”
　　月影眼中雾气萌动：“红月别业是我最害怕去的地方，故景仍在，生怕物是人非，往事蒙尘！”
　　谭曦无奈道：“你堂堂人界之主怎么这般畏畏缩缩！”
　　钟离泪道：“是多愁善感！”
　　谭曦递给钟离泪一个眼神道：“架走！”
　　钟离泪点头，于是二人架起月影穿门而入。
　　“唉！”月影一惊，已然凭空穿过紧闭的大门进入院中。
　　几人走在青石小径上，谭曦道：“这红月别业还真没多大变化，还好不像一笑堂那般破败，否则这多愁善感的仙子又要落泪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谭曦望过去只见不仅月影泪光点点，就连钟离泪也触动情肠，伤心落泪。
　　月影道：“这里的确维护得很好，与我们走时情景相仿，但毕竟十六年过去了，当年新栽的小树苗还没有我高，现在都已经叶绿荫浓，亭亭如盖，大有参天之势！”
　　依稀往事，旧梦难寻，竹溪佳境苍翠如昨，寂寞琴台却已成古韵。月影飞身上了琴台，凝望那端然台上的名琴“莲韵”，恍惚间月影仿若看见一绝丽女子临风弄弦。“母妃，是你吗？”泪水模糊了双眼，月影来至莲韵筝前，俯下身子轻轻抱住那琴，十六年了，母亲身上特有的味道依然存留，母妃，是你在等我吗？母妃，月影来了，月影来和你学琴了，为什么你不在，为什么你不等月影？
　　钟离泪红着眼眶来至月影身边抚着她的背道：“月影，节哀！”
　　月影悲泣着扑进钟离泪的怀里，“为什么我这么任性，为什么我非要让她解开风月泪，是我逼死了母妃，是我逼死了母妃！”
　　钟离泪拍着月影道：“这并不怪你，娘若是看到你这样也会伤心流泪的！”
　　果然，月影感到胸口的那滴风月泪动了一下。月影放开钟离泪，拿起那悬挂在胸口的那滴“风月泪”，只见风月泪熠熠地闪着光晕，那是母亲的泪影，母妃在哭泣。月影更加悲泣，眼泪滴在风月泪上，风月泪更加闪闪，回应着月影。月影就这样和母亲相拥而泣，“母妃，你别走，你别离开月影！”
　　钟离泪一手搂住月影，一手抚上风月泪，“娘，你睁眼看看我们！我们一家人抱在一起呢，你怎么舍得下我们！”钟离泪的眼泪也滴在风月泪上，风月泪如回应月影一样回应着钟离泪。
　　许久，月影和钟离泪止住了悲伤，谭曦道：“我们去你的房间看看吧！”
　　月影收起眼泪也收起风月泪点头道：“好！”
　　
　　月影的房间一如离去时的模样，并无多大变化，谭曦十分惊奇：“这跟当年没有什么变化，怎么会保持得这么好！”
　　谭曦望着月影桌案上那副未完成的画作道：“夕儿，你这副没画完的月照竹林还在这呢，就好似你昨天还在这里住过一样！”
　　月影走过来望着那画作又是一阵伤感，“这不是月照竹林，这是我们一家啊！”
　　月影凝聚功力在手，一片银辉洒下，那案头的砚台里便盛满了殷红如血的朱砂彩墨。月影拿起一支笔饱蘸墨彩，在竹林旁的那个块青石上点出了一片落红。
　　谭曦感叹道：“原来飘红王妃在这里！”
　　月影道：“这是我去一笑堂做间谍之前画的，只画了一半，后来便一直没有时间画，今天……总算圆满了……”说着说着月影又堕下泪来，“可惜我们一家再也不能圆满了！”
　　谭曦道：“对不起，妹妹，又惹起你的伤心事了！”
　　月影拭了拭眼泪，又提起一支笔，饱蘸了黑色的墨汁，在画作的空白处题道：“风，翻开四季景不同。凭谁解，一地相思红。”
　　钟离泪道：“这句‘风，翻开四季景不同’很有韵味，如果再依律作下春夏秋冬四首就更好了！”
　　月影道：“我可没情趣作诗，要作你作吧！”
　　这时，谭曦拿起月影刚放下的笔，在月影题的字后面写道：“月，一缕清辉霜雪明。叹良宵，孤梦与谁同？”一样的蝇头小楷，很是工整。
　　“唉，你别瞎写！”钟离泪好生心疼月影的画作，但眼见谭曦题了字，自己也不甘落后，也在后面写道：“泪，相思雨落染夕辉。极目盼，问君何时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