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布占泰兴盛乌拉国

　　应该说，在乌拉国的历史上，布占泰是一名颇有作为的国主。文的，审时度势，既坚持既定军事战略，又采取灵活的外交手段，安邦定国；武的，善于弓马，剽悍异常，战场上冲锋陷阵，攻城略地。他在建州三年时间里，尽管努尔哈赤给了他很优越的条件，但他并没有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而是偷偷地观察和学习努尔哈赤的治国强兵之策之法，以期有朝一日派上用场。成了国主后，布占泰积极治兵，以求发展。发展是硬道理，不进则退，退则必亡。
　　努尔哈赤在建州治国强兵，扩大地盘，他也在乌拉国设法壮大自己的实力。为此，他也实行远交近攻的战略，对外以联合叶赫、科尔沁蒙古为主，对建州基本上采取和平相处的方针，把主要精力放在征讨乌拉部周边的女真部落上。为了维护有利于乌拉王国的发展环境，他采用政治联姻的方法，三次把乌拉王国的女人远嫁建州。当上国主不久，布占泰就将自己的妹妹滹奈嫁与努尔哈赤的弟弟舒尔哈齐为妻，他和舒尔哈齐成了岳父加妹夫的关系。不知道那个时候，女真人亲戚之间是如何称呼的，在今天，这样的称号确实有些难办。12岁的阿巴亥嫁给努尔哈赤后，深得努尔哈赤的喜爱，这也进一步强化乌拉与建州的联盟关系。
　　布占泰治国强兵的大政方针，受到王国内部一些短见之人的反对，满泰的子孙就很有不同的看法。他们讥笑布占泰不知好歹，不会享受荣华富贵，偏去整军设防，偏去出征打仗。事实上，在当时各部争强的形势下，布占泰的作法是有见识、有成效的。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掌握主动权。历史上无数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那些开拓型的君主，往往使国家兴望，让国家中兴；而那些老守田园、坐享其成类型的君主，不是让国家衰败，就是使国家灭亡。
　　在建州时，布占泰亲眼目睹了努尔哈赤由于征服其他部落而迅速让建州壮大起来的实践，他也决定借鉴这一做法，将收取“藩胡”（当时朝鲜国官府对进入朝鲜地区牧耕居住的女真人的称呼）作为重要国策，他要把跑出去的女真人都收到乌拉部下。就在努尔哈赤大肆扩张、攻城掠地，短短的几年时间，几乎把朝鲜会宁以西的各部女真都收归了建州，实力大增，大有把东海女真（居乌苏里江以东而近东海——日本海的女真人称之为“东海女真”）也收归囊中之时，布占素担心邻近乌拉的东海各部都被建州夺去，于是积极向朝鲜六镇（系指朝鲜的会宁、稳城、钟城、庆源、庆兴、茂山，皆在今朝鲜咸镜北道）的钟城、稳城、庆源周围的“藩胡”各部进兵。
　　万历三十一年（1603）九月，布占泰兵分三路。以两路向钟城进攻，乌拉兵“亘满二十余里”，将钟城近地的三个女真各部“焚荡”无遗，获取牛、马五百多匹，男、女人口数以千计。同年十二月，又以大兵向稳城女真人部落进攻，并直捣庆源周围，大掠而归。
　　明万历三十三年（1605）四月，乌拉部再次大举东进，因与朝鲜军队在潼关（位于钟城附近）之战失利，布占泰留骑步五百名守住边境，暂时退兵。
　　布占泰认识到乌拉部自己的力量不足，所以，每出兵必请叶赫、蒙古各部协助，并许以好处，因此，攻势异常迅猛。到万历三十四年（1606）七月，布占泰的兵锋已达玄城（奚关城，今吉林省珲春市三家子满族乡古城村）女真各部了，乌拉大军水、陆并进，人、畜、谷物等尽行掠取、迁移。万历三十五年（1607）正月，又发兵攻取瑚叶路（今俄罗斯滨海边区达乌河流域）诸部女真人。这一时期，朝鲜六镇周围及东北各部，除建州和叶赫控制的地域外的女真人都听从乌拉布占泰的号令。
　　布占泰开创了乌拉国繁盛的时期，统驭的疆域大体上东至图们江流域及东海，东北至乌苏里江一带。大体相当今天的“北到牡丹江，西到松原，南到双阳一带，东到俄罗斯远东地区。”乌拉国中心区有30万人，总控制人口有100万左右。
　　女真部落群雄竞起的时代，各地英雄都在极力扩大自己的地盘和影响。在收取朝鲜六镇“藩胡”问题上，布占泰与努尔哈赤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此时，布占泰已经实力大增，远非昔日困于建州的小鳖崽了，他已具备了同努尔哈赤一争高下的条件。既然和努尔哈赤的战争早晚要发生，所以，也就没什么可退让了，于是满洲兴起的历史上著名的乌碣岩之战爆发了。
　　乌拉国的实力在布占泰经营下，逐步强大起来。布占泰开始实施卧薪尝胆的第二步策略——与努尔哈赤争锋，既是报古勒山战败被俘险些被杀之仇，也是扩大乌拉国的势力范围。于是，他西联蒙古，南结叶赫，对努尔哈赤的建州形成夹击之势。一个是野心勃勃，想要统一女真人；另一个勃勃野心，不断开疆拓土，相互碰撞在所难免。于是，在双方结盟的六年之后，矛盾激化了。
　　矛盾的直接导火索是东海女真的瓦尔喀部。东海女真所属有三部——渥集部、瓦尔喀部、库尔哈部。他们居住在图们江流域及乌苏里江以东滨海地区，东至海滨及沿海岛屿之地，大致分布地在今乌苏里江及穆棱河两岸。相比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东海女真人一直没有一个强势的领导者。自古及今，一个民族、一个集团要兴盛，必须有一个强势的英雄出现，这也使得东海女真人在女真争锋过程中处于弱势地位，经常受到建州和乌拉的侵扰。各个小部落为了自己的生存，只得投靠势力强的一方。
　　万历三十五年（1607）春，东海女真瓦尔喀部蜚悠城（位于今吉林珲春）主策穆特黑（也称策穆特赫）来到建州，向努尔哈赤述说他在投奔乌拉后，屡次遭到布占泰的羞辱，希望能改投到建州来，归顺努尔哈赤，并将自己领地的500户军民也都迁到建州领地。也有史料上说，是布占泰带领乌拉大军侵扰蜚悠城。蜚悠城城主策穆特黑抵挡不住，向努尔哈赤求援，条件是同意所属领地归顺努尔哈赤。不管什么原因吧，这对努尔哈赤来说是一等一等的好事，不费一兵一卒得到这么多人口和马匹，这好事哪里去寻？于是，努尔哈赤命弟弟舒尔哈齐、儿子褚英、代善率大臣费英东、侍卫扈尔汉、扬古利三员大将，带领3000兵马赶往蜚悠城，去收服那里的部众。
　　布占泰闻讯后，当然不甘心。那里的人已经是乌拉的部众了，那里的土地已经归乌拉所有了，策穆特黑你出尔反尔，努尔哈赤你怎么说来抢就来抢？吃到嘴里的肥肉，谁都不愿意再吐出来！此时，经过布占泰六七年的经营，乌拉部军力已有很大提高，士卒增多，军械精良，战斗力也很强。《清史稿》上说乌拉部“甲胄、戈剑、战马极其精健曾未所见”，“其进退合战之状，颇有纪律，有非昔年杂胡之比。”就是说乌拉国不但武器好，而且讲究排兵布阵、讲究战术战法战略了，已经不是过去的乌合之群了。所以，布占泰已经不惧怕努尔哈赤了。他紧急调动兵马，派其叔叔博克多父子和大将常柱、胡里布统兵万人，在建州军的必经之路上，阻截建州军。
　　果然，是年三月，建州军马在接策穆特黑回程路上，与乌拉军在乌碣岩地方相遇。这乌碣岩在今天的朝鲜境内的钟城靠近图们江一带，双方排兵布阵，短兵相接，展开大战，史称“乌碣岩”大战。
　　《清史稿•列传三•诸王二•太祖诸子》对这场大战有较详细的记载：“广略贝勒褚英，太祖第一子。岁丁未，偕贝勒舒尔哈齐、代善徙瓦尔喀部蜚悠城新附之众。军夜行，阴晦，纛有光，舒尔哈齐疑不吉，欲班师，褚英与代善持不可。抵蜚悠城，收其屯寨五百户，令扈尔汉卫以先行，乌喇贝勒布占泰以万人邀之路。”两路人马狭路相逢，刀枪剑戟，寒光闪闪。乌拉军兵强马壮，建州军个个英雄。事实上，这个时候，两军的将领在战场上的指挥技巧、智谋和战斗意志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建州军大将扈尔汉、扬古利不愧为久经战阵的老将，他们勇猛无畏，临危不惧。他们在山上紧急用树栅扎营，派兵守护带回来的策穆特黑那五百户人口，然后，统二百人马冲下山去同乌拉军前锋格斗。
　　乌拉兵人多势众，蜂拥而至；建州军远道而来，人少力单，扈尔汉只几百人，还要保护那些百姓，能作战的“所部止二百人”，两部各有伤亡。褚英、代善带大部队赶到后，见乌拉兵势大，自己的兵士们有些害怕，不敢出战。于是二人站到一个高坡上，大声鼓励士兵们说：乌拉布占泰是我军的俘虏，曾经被我们铁锁系颈，免死以后被放回去的。他的兵虽然多，我们汗父素有威名，他们绝不是我们的对手，这一仗我们必胜。褚英、代善策马谕之曰：“上每征伐，皆以寡击众，今日何惧？且布占泰降虏耳，乃不能复缚之耶？”褚英、代善这一番动员，给众军士打了气，众兵士听了，欢跃振奋，士气大振。“众皆奋，因分军夹击。”趁着兵士士气正旺，褚英与代善各率兵五百，一鼓作气，分两翼夹击乌拉军。军队的士气决定战争的胜负，士气旺盛，以一当百；士气低落，百不如一。两军混战，结果乌拉军大败，勇猛的代善在阵前斩了乌拉主将博克多父子，乌拉副将常柱父子及胡里布也被俘。此战，建州军斩杀乌拉军3000余众，获得马匹5000余，获甲3000余。
　　乌碣岩之战是努尔哈赤和布占泰第一次真刀真枪单独较量。乌拉主帅是布占泰的叔父父子，建州的主将是努尔哈赤的两个儿子。军力对比是三万对一万。按理说，乌拉军人多势众又以逸待劳，而建州军长途跋涉、人少势单，还要保护随迁的百姓，但战争的结果，乌拉却败了。这里主将的因素起了决定作用！“悍勇无双”的布占泰不是“老谋深算”的努尔哈赤的对手。但今天站在局外人立场分析，布占泰是不是有用人不当的地方。如果他亲自带大军上阵，以他的勇猛善战，或许是另一种结果。另一方面呢，如果不用博克多父子做主将，也许战场上的结果会是另一种。但历史是不允许假设的。
　　我没有机会去乌碣岩走一走，不知道那里的山川地形是什么样的。但我在内心里总为布占泰的大军失败生出些许的遗憾。当得知乌拉军大败的消息，布占泰不知是怎样的表现。但乌碣岩之战，成为东北女真人发展历程的一个重要里程碑，此战大大增强了努尔哈赤的力量并削弱布占泰的实力。努尔哈赤得到精兵五六千人和大量的甲胄、战马，自此后，其势大盛，远近部落几近降服，建州周边，只有乌拉和叶赫还没有归到努尔哈赤的麾下。
　　乌碣岩大战失利，坐立不安的布占泰左思右觉得不行。虽然得胜，但努尔哈赤决不会就这样让这件事过去了。思来想去，还是暂时甘败下风吧。于是，派出使臣前往建州见努尔哈赤，面陈自己的悔过之意，表示愿意重新修好。为了表示诚意，布占泰当着努尔哈赤使臣的面，将叶赫部贝勒纳林布禄支援他的五十余人全部杀死，以绝盟于叶赫，表示今后绝不再和叶赫结盟，对抗努尔哈赤。布占泰担心使臣不能把自己的意思完全表达清楚，又亲自写了一封信给努尔哈赤，在信中写道：“我数背盟，获罪于君父，若更以女子妻我，抚我如子，我永赖以生矣！”布占泰表示希望再和努尔哈赤和亲，恳请努尔哈赤不计前嫌，并将宗室女子再嫁给他，他将永久地遵守誓言，与建州友好。
　　努尔哈赤从战略方面考虑，自己的建州还受明朝和叶赫的牵制，布占泰的乌拉国不是一般的小部落，现在自己的力量还有限，还不是彻底打败布占泰的最好时机，目前还需要拉拢布占泰，于是借机“原谅了”布占泰，同意了他的请求。1608年，努尔哈赤将女儿四公主穆库什嫁给了布占泰。这已是布占泰第三次娶努尔哈赤家族女人为妻了。
　　但布占泰岂是甘居人下之人，经过修养生息，四年后，布占泰又一次和努尔哈赤对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