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罗镜云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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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十八连夜撤军，一直往北，走到了广西北流。
　　起义军在城外驻扎下来。
　　凌十八一面派人引兵围住北流城攻打，一面差人联络先遣队，与金田起义的太平军会合。
　　第二天，凌十八从北流城郊走过，去察看地形，忽然见到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在村口痛哭。凌十八过去问寻经人。老人说：“我的儿子跟大寮起义军北上找太平军，死在路上，回不来了。”
　　凌十八心里一寒，又差人火急北上，前去打探先遣队消息。
　　到了晚上，凌十八模糊中梦到了一群官兵浩浩荡荡赤来。突然，从旁边树林里出来一队人水淋淋的人。那些官兵唬得一个个魂飞魄散，说：“冤魂索命来了！”官兵头喝道：“冤有冤家，债有债主。要索命不干我们事，这是朝庭不放过你们……”
　　凌十八从梦中醒来，把这梦告诉陈八。陈八听了大惊，说：“不好，就怕这梦应在先遣队那儿……”
　　一语未了,几个探子先后回到,报说先遣部队北上桂平大洋圩，意欲与太平军会师；为了迎接大寮起义军，太平军也派遣部队先攻旧县圩之江口，后又转为明攻旧县圩江口而暗攻勒马，但都因为天堑不能飞渡，会师无望。凌二十八身中毒箭，死于撤退的路上。
　　形势急转直下上,情况十分危急，凌十八便令凌二十四领一千人马，向东北角进军，一路收编先遣队的力量，然后回到信宜去汇合。
　　第二天，凌十八与众将正商议间，探马飞报官兵的援军已到北流城了。
　　凌十八登上高岗远望，只见援军浩浩荡荡而出，偷偷摸摸向着东面摸去。凌十八吃了一惊，说：“官兵援军到了，却不声不响到东面潜伏，想不打草惊蛇，设个圈套让我们去钻。”
　　赖八也顿悟说：“官兵以为我们定然回到信宜去，已经在路上设好埋伏了。”
　　凌十八说：“我们从哪儿来，就回到哪儿去，但是，我们会走他们埋伏好的路？”
　　当时，正值暴雨，埋伏在山上的官兵被蚊叮虫咬，而且蚂蟥众多，不由怨声载道，恰在这时，探子回报：凌十八绕道走化州的方向了。
　　官兵首领不由叹息说：“我们都在此给贼人挖好了坟墓，真想不到贼人似有天助，又像鱼漏了网。”
　　凌十八一路南下，接近了化州的平定，
　　凌十八站住，令队伍停止前进，说：“地上的脚印还没被雨水洗去，前面必有伏兵。我兵就在此处停下。”
　　赖八看到树林里露出一角旗帜，说：“此是疑兵，必无埋伏，等我去看看便知。”说完带兵杀入，入到林里看时，不见一人。然而，他从树林里出来，却望见坡前一簇人马，截住去路。
　　赖八冲上前便砍。为首的人却退了几步，问：“你们可是凌十八的人马？”
　　赖八说：“知道就好，送上你们的脑袋来。”
　　那人丢了手上的枪，欣喜地说：“我们天地会的，专门在此守候凌十八的。”
　　旁边人也说：“我们等了很多天，终于还是等到了。”
　　那此人便跑回平定去报告，一会，平定天地会首领吴三带人赶到，把凌十八迎进平定，杀猪宰牛，大排筵席。
　　茂名知县胡宗政听到了风声，慌乱地聚集幕僚，说：“贼寇又来抢劫虐掠了，我们得暂避一下。”
　　当天，胡宗政便与百官到浮山岭去躲避。那些被凌十八强行征过粮的大户口人家，更是慌张得不行，连夜挟着细软，狼狈逃窜而去。
　　没几天，胡宗政和当地的土豪乡绅才喘过一口气来，他们四出派人打听，知道大寮起义军在化州平定墟稍作休整，吸收当地天地会人马，接着经信宜北界，一路东行，到了东镇。
　　高州知府胡美彦在笔架山下饮酒作乐，探子来报凌十八回军信宜，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慌忙回到衙门，带着手下各地将领火急赶到信宜，一起商议军情。他说：“凌十八去不到金田，必然回到大寮。如果让他回到大寮，必是贼寇第二个根据地，必是第二个金田。今凌十八要回大寮，必然经过黄坡岭，这是咽喉之路，谁引兵到黄坡岭拦截贼兵？”
　　一语未了，信宜城总梁国安说：“我去！”
　　胡美彦盯着他看，良久才说：“黄坡岭拦截贼兵不容有失，倘若让凌十八再回大寮，就是放虎归山……”
　　梁国安说：“我自幼熟读兵书，知道兵法，会行军布阵，对付一个山贼，绰绰有余。”
　　信宜守备滕云龙说：“凌十八非等闲之辈，广东广西两省都被他闹得鸡飞狗走了，恐不轻易对付。”
　　梁国安说：“不要说小小一个凌十八，就是洪秀全来，又有什么可怕？黄坡岭这些地方我熟悉，小时候砍柴天天走的……”
　　胡美彦沉吟了一下，心里发笑：我正愁没人去呢，现在有人争着去，岂不正中下怀？！他立刻升梁国安为千总，说：“我给五千精兵，手下将领，任你挑选，再让人带兵策应，相助夹击贼寇。”
　　说完，立刻对滕云龙说：“我知你智勇双全，上阵杀敌从不退缩，特以这重任相托，令你领兵埋伏在池洞大人山和东江河一带，贼兵来时，放他们过去，等到贼兵退却，便将贼兵截住，不让贼兵过河，再威协县城，把贼兵消灭在东江河一带。功成之日，定然论功行赏。”
　　二人立刻引兵而去，抢在大寮起义军之前赶到埋伏的地方。
　　胡美彦心里不由为自己的调兵遣将暗暗得意：让职位低的梁国安担重任，又让职位高的滕云龙配合作战，一个趾高气扬，一个心里不服，一个已得封赏，一个只是近水楼台，如此状态，两人岂不以命相拼？！但他又一寻思，梁国安曾是凌十八的手下败将，恐怕有失，又找来高州守备姚麟，要他领兵在滕云龙后面驻扎，不用出战。
　　高州守备姚麟心里很纳闷，说：“不叫我冲锋破敌，怎么放在安闲之地？’
　　胡美彦说：“他们两个破敌，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足不惧，今令你两军后面，就是设一道防线，总守高州咽喉，不让贼兵来犯，这是最大之事，怎么安闲了？我们把身家性命都放到你手上了，你别等闲视之！”
　　姚麟听了，居然胜不自胜，痛痛快快地引兵而去。
　　胡美彦这才放下心来，便天天吃喝玩乐，看“鬼戏”，逛妓院，等候前方捷报。
　　就在这天夜里，梁国安率领的官兵绕过东镇起义军营地，一夜急行走，天明时到了黄坡岭。梁国安看了地势，笑着说：“凌十八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在此伏击他，这儿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了。”
　　说着，立刻令军士开挖阵地，准备擂木滚石。这次，他一点也不敢怠慢。
　　滕云龙更是如临大敌，早早到了东江河边马鞍山下。他怕梁国安夺了头功，传令军士造饭，吃喝一顿，等到起义军的队伍从面前过去，便令人从小路走到前面包抄，自领大队人马在后，前后夹攻，以为大胜，却不知凌十八大队人马还在后面，双方一交战，滕云龙被困其中。
　　官兵大乱。众将各自混战。
　　滕云龙带着一队兵士突围而走。背后却有起义军紧紧追来。情危之下，滕云龙脱下红色披风与身边的士兵穿上，分两路奔走。不一会，便听到惨叫声，滕云龙转过头去，看到与他互换衣服的士兵身上的箭密密麻麻的，如同剌猥一般。起义军头领过去，手起刀落，砍下他的脑袋吊在腰间，拿去报捷。
　　滕云龙伏于废弃的墓坑里，后走小路得以逃脱。
　　起义军从黄坡岭经过。
　　梁国安看时机已到，正要令官兵出击。他身边有人却说：“千总，这仗打不得。”
　　梁国安问：“区区几个山贼，怕他们干什么？”
　　那人说：“凌十八是只猛虎，若打不过他，他会把我们连骨都会吃掉的。”梁国安笑：“怎么会打不过几个贼寇？”
　　那人说：“千总，你看到了吧，贼寇是分五队过来的，你打前面的，后面的包抄过来，你打后面的，前面的包抄过来，你打中间的，两头包抄过来，贼寇多，我们官兵少，哪是他们的对手？滕云龙兵比我们多，还不是贼寇的对手呢。”
　　梁国安听了，头上的汗水渗透了出来。他眼白白地看着起义军过去，踌躇再三，就是不敢出击。
　　等到起义军过去，梁国安不由胆战心惊，起义军从他面前过去，他没动过一刀一枪？真不知道胡美彦面前怎样交待了。就在这时，探子来报：山下有人马上来。
　　这消息真不亚于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梁国安大喜，慌忙披挂上
　　阵，往山下杀去，正遇对方头领率兵杀上来。两路人马相交，便在黑暗中打了起来。梁国安上前，稳扎马步，连砍两刀，都被对方躲过。梁国安大喝一声，再砍第三刀，却因用力太猛，刀砍在树上，一时抽不出来。只得转身弃刀，闪身躲避。猛然却听到一声大喝：“浑蛋，别杀了，都是自己人。”
　　有人点起了火把。
　　梁国安看到滕云龙浑身血迹，站在前面。
　　原来滕云龙不甘心失败，收拾了残兵败将，偷偷跟在起义军后面，伺机杀出，跟梁国安争功，然而，不想两队人马在黑暗中杀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