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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彼此心思

作品名称:悟缘之缘      作者:无大雨      发布时间:2016-07-15 02:08:35      字数:4804

  婆婆倒是也会开解:“怡淑,娘就认你这一个媳妇,她们不过都是庆卿的逢场作戏的角色上不了台面的!你才是他正经的女人,你是我孙子的娘,有娘给你撑腰,你就别在意你男人在外眠花卧柳了,你才是正室!”怡淑真想大哭一场,却不能。因为自己是正经的女人,就是周庆卿正经的女人了。自己好像就没由过自己的性子过,不能像别人的太太可以撒泼,那样自己也有失身份。除了夜深人静,自己独守空房,守着一盏孤灯的时候,透过窗户看着月亮却是自己最高兴的时刻,并不奢望庆卿能早些回家的念头了,两个儿子像及了他们的父亲——周庆卿。也就生厌了自己的骨血,如果不识字倒好,也就和自己母亲一样心如死灰如朽木。偏又认识了字。如果不认识字又如何倚靠书解了空虚。自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出来的闺秀。自然不能和那撒泼的母老虎式的旧式太太相提并论,笑脸是留给不相干的所有的人,眼泪才是独留给自己的晚餐。顾了体面,顾了自己的深明大义,顾了庆卿,顾了儿子,顾了所有不相干人的体面。只不懂那海不枯石不烂的爱情怎么就烟消云散了呢!怎么就消散了呢……怎么就消弭了……怎么就……王怡淑已然如枯石,任凭庆卿怎么在外面胡闹,也是视若无睹般冷静。好像和庆卿已经远隔重洋了,不过是做作的亲近。也知道庆卿早晚还会娶姨太太的,现在还能问问自己不过是面子上。只不懂了,女人缘何都不怜惜女人,难道男人就能怜惜女人……
  一滴泪却还是不争气的低落下来,等来到下人李妈的屋里。正美滋滋的想着不久的将来就要抱上孙子的李妈倒吓了一跳,又不敢打听。太太虽平日并不刁难下人一点点的,却是不怒而威。而此时却坐在椅子上不管不顾的哭着。李妈就有点手足无措了。只呆呆拿着手巾把子递给梨花带雨的太太手里。并不知道如何劝解,只拿着扇子扇着香肩抽动的王怡淑了。小屋除了炉灶上咕噜咕噜沸腾的热水,就是王怡淑抽泣的催泪声了……
  梅子屁股搭坐在炕沿上,两条腿也交叉搭在炕沿边。低着脑袋一边穿针引线绣着手里花鞋,一边思忖下一针的落处。绣下的黑色飞鸟在红色的锻面上栩栩如生。黑色的喙基又突出的那红红的疣,浓密卷曲的黑色羽翎遮掩的白色飞羽也舒展开来了,弯曲的脖颈向远处伸展着,似高歌。此时埋头正绣着大鸟棕色的蹼的女孩全神贯注。旁边的针线篓里的却也放着一只和女孩手里正绣着的一样的鞋子,也是展开白色飞羽的大飞鸟。活灵活现的黑眼睛似乎也在找寻着什么,雪白色的飞羽在同样卷曲的浓密黑色羽翎下一展欲飞在鞋帮上,好像也在引颈高歌,更加红的喙凸显在红色的缎面上。
  郭金锁进了院子,又推门进了屋,坐在里屋炕上的梅子,却浑然没有觉察到一点声响,只哼唱着:“……我只当他于我是一样的心肠,谁知他一去无消息,可怜我一日六时望断肠,我为他精神恍惚懒梳妆我为他……”
  “和你是一样什么的心肠,你又为他怎样望断肠?”郭金锁听着欧阳清梅晨露的清音,情不自禁的问道。
  “哎呦……”猛然间心念的声音竟响在耳边,一惊手指头就被细细的衣针扎到了,回头却看到果真是金锁憨笑着站在自己的身后。欧阳清梅吮吸着的被扎到的手指头旋即吐了出,说:“怎么不声不响就回来了,只吓了我一跳,只当是青天白日做的梦……!”又转过头,看着窗户外面的天还是瓦蓝瓦蓝,可不就是青天白日嘛。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是又羞又躁,忙说:“现在还早,你不是又偷着空回来看娘。”
  郭金锁忙拉过梅子刚从嘴里吐出的手指,握着,说:“我看看,针又扎到了吧,我看都出血了,怎么就不戴一个顶针呢。”
  梅子忙挣脱开金锁握着的手闪到一边,嗔怪着:“做活的手,哪天不被扎几下,你大惊小怪的干嘛!只是这是姐的嫁鞋,好悬没滴上血,沾血的嫁鞋就不吉利了。都怨你,大白天的倒被你吓一跳,我问你呢!怎么就回来了呢?”
  金锁微低头,说:“我问着你的话你不也没回答?”
  “你问着我什么话了,我没回答你啊!”话才出口就知道自己刚才唱的黄梅戏唱词被金锁听去了,就含羞说:“那是咱老家的小曲《相思泪》的唱词。”
  金锁搔着脑袋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说:“我还当你有了心上人了呢。”梅子红着脸不知如何答话,就歪着脑袋看着金锁,金锁看着梅子瞅着自己,就知道自己说话冲撞了梅子。忙忙躲过梅子直视自己的目光,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就挨着炕沿,和欧阳清梅面对面坐下来,说:“这不红姑就要出门子了嘛,老爷知道了特特就给了我半天假,我就回来了。你手还疼吗?”
  梅子噗呲的一笑:“不疼了,就扎了一下能怎么个疼啊!”
  金锁小心的问:“不疼就好不疼就好,怎么就单留下你一个人在家呢今天?”又好像责备着自己怎么就先不知道梅子一个人在家,否则就跑着回来了,就不和在回家路上遇到的老邻居李大哥说闲话,啰里啰嗦的耽搁了那么长的时间。郭金锁只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早点回来。
  “不单留下我一个,我和你又怎么能这样面对面说这些的话。”梅子想着,脸上就爬了两朵只有秋天傍晚那样的晚霞般的红晕了。
  又忙忙放下手里的花鞋起身走到外屋,少顷梅子回屋,手里就多了一杯水端着递给金锁说:“姐带着娘去看腿了,石头也跟着去了。如今,石头就是姐的影子,寸步不离。”
  “娘的腿又疼了?”金锁吧嗒着嘴又对着杯口喝了一口水,说:“这水怎么是甜的呢。”
  梅子低垂着头,只回说:“娘的腿倒是没有疼,是姐心疼着娘,虽疼的是娘的腿,更疼的是姐的心。姐又听说了冬病夏治会有奇效,娘的腿又是冬天做下的病根,所以就缠着娘一定要去看看。石头现在又是姐的跟屁虫,姐上茅房,石头都要守在外面,就怕眼错不见看不到姐了。”
  金锁也说:“我虽是儿子又是兄长,虽上工的东家离得也不远,却不能常常回家,所以娘和我妹子就是秤砣秤杆谁也离不开谁,这么多年。原我还担心着娘,风烛残年了又病歪歪的,虽姑娘大了出门是常情。只是娘的身子一直也不好,红姑又放不下娘,那二年就把红姑也耽误了。”梅子低头只管做着鞋子,并不言语。“现如今好了,你和石头来了,娘就不孤单了,只是辛苦你了。不沾亲不带故的凭白让你替我们尽了孝道。”
  梅子抬头,说:“我不也是娘的闺女了嘛,都磕了头,难道还不是,你也要说这样生分的话呕我,你知道我伺候娘,是心甘情愿的,却还说我辛苦不辛苦的话。”
  金锁心里却寻思:“磕了头也才是干娘,你做了我媳妇做了亲才是天经地义的娘呢!要是你当了别人家的媳妇,还怎么在我家住,又怎么能服侍着娘,我又怎么能看到你,同你聊天说话,你又怎么给我做鞋子做褂子,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思。”想到梅子也许就会做了别的男人的媳妇,心就不似刚才那么喜悦了。只闷闷的了。梅子并不说什么,只一味绣着手里的鞋子。“这只鞋子也一定也是你绣的吧?”郭金锁拿起针线盒里的那只已绣好的鞋子,问着。
  “那只是姐姐自己绣的,这只才是我绣的。”梅子头不抬的说。
  金锁拿着鞋子仔细的看着,说:“红姑虽针线上也好,却没有你这奇思妙想的想头,也不能做这样的式样,这样的针脚除了你还能有谁。”
  梅子低头寻思着:“你倒能够认识出我做的针线,原来也是在意我的。只是我的心你却知道嘛。”
  “你养的院里的那些个鸡崽子都长这样大了,我刚看院里又添了几只鸭崽。”郭金锁说。
  “一只也是养,一群也是养。索性多养着几只,现在又是夏天,菜叶子也多,小虫子也多。养大了又能下蛋,冬天就宰了吃肉,或者还能卖几个钱。”欧阳清梅淡淡的答。
  “眼瞅着红姑都要出门子了,这一晃你来也都三年了。回来看着你也笑呵呵的,只是我看着你心思却比先前更重了。刚来那阵你虽还生疏拘束,总是有个落脚的地了。如今你想着你和石头安稳了,你余庆大哥却不知道在哪儿漂泊,你就越是惦记吧。”欧阳清梅听着郭金锁的话,眼圈便含了泪,只低头,拿着衣针的手却抖着。“时间越长你越是想念,上次回来我看你脸色就很不好,这次回来你脸色也还是黄黄的,你这样会伤身体的。吉人天相,你们兄妹自然会重逢的。也许你哥已经发达了,也正寻着你们姐弟俩呢。如今你也别太费神的想了,终归是要见面的。余庆是突然离开的,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否则也不会不辞而别的。等过了这段日子,我想着陪着你回去一趟,你这样的想,身体会扛不住的。等红姑过门了,也安稳了,我让娘去住几日,咱们就回去。你这样的想,我这心也……再者你天天这样不分白天黑夜的做活也太拼命了,这晚上是不是又熬夜了。”金锁爱怜着说。
  听着郭金锁要陪着自己回河南老家,欧阳清梅更是难过,便强笑着说:“哪有累,风吹不到日晒又不到的,都是炕上这点子针线活,晚上睡不着,我倒想多做点,可是娘和姐都不让,怕我累。这一程子我倒没怎么想我哥,你说的也对,也许哥已经发迹了,也等着我回去。我也明白,只是闲下来,总是不由就想我哥,等以后再说吧,在东家住着,怎么能说请假就请假呢,再说河南那么大的灾,料定哥也知道我们肯定也是离开了,所以也不用回去,我和哥更不会在河南遇到的,你对我的心我知道。”梅子顿了顿又说:“只是这段时间总做相同的一个噩梦,没个头绪,喊不出,哭不出的一个梦。总有个背影对着我,又认识又不认识的一个女人,瞧着总是在哪儿见过的,这个女人特别的可怜,好像要和我说着什么的,却总没听真,每次做完这梦,心也被掏了一下。那个女人只是不转头,是久就认识你一个女人,只是想不起在哪见到过,就是想不起来。”梅子又转向窗户外,看着远远的那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又继续说:“最近倒是比冬天又多接了几件旗袍做,正好给姐添置点东西。否则姐可舍不得用给你存的老婆本!”
  “别听你姐瞎说,哪有什么老婆,又有什么老婆本。哪个女人愿意给我做老婆啊!我这么穷还这么笨有的时候还傻乎乎的,谁肯啊!”金锁似自语又似问着梅子。
  “怎么就没有,我看着哥就好,怎么就笨就傻了呢?我怎么不知道。再说了穷不也没渴着没饿着的,我看着哥哥就好。靠自己力气挣钱就不穷。”梅子笑吟吟的说,两颗小虎牙又俏皮着露了出来。
  金锁却从穿的褂子里兜摸出一个银元递给梅子:“这个给你,自己喜欢什么就买点什么,别又给别人用了!我知道你只给别人做旗袍,你穿的这身还是红姑穿旧的褂子!也没个颜色了,穿的也不好看。扯块你喜欢的颜色的布,做件心褂子,你大姐出门子,哦也不能太寒酸了啊。”
  梅子却笑着说:“我不要,有件衣服穿就行了呗。又不是我要出门子。姐倒专门给我扯了块布,我都让她退了回去,又不短穿的,钱乱花就没了。这钱你自己留着吧,都这么大的人,手里也有两个钱周转周转,我不要。”
  梅子推过金锁的手,金锁却闷闷的说:“这是特特给你攒的,你自己留着买点什么吧!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花你自己挣下的每个铜子的。这是我平日送老爷太太赴宴的时候,错过了家里饭点格外又赏我的。每个月的工钱我都一分不差的交给了红姑,这个给你,就是给你的,你别推,推也是给你的。”金锁把一枚银元硬硬的塞到梅子手里。
  “给你吃饭的钱为啥不花?你不会又饿着肚子拉车了吧,那样你会胃疼的,久了就积病的,你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呢!上次我又怎么嘱咐你的,又怎么和你说的话,怎么也和石头一样一耳朵进一耳朵出,难道也要我天天拎着你的耳朵说嘛。”
  “我倒愿意让你天天的拎着我耳朵说,只是我不也天天不在家,就是在家你不也不理我嘛。”郭金锁看着欧阳清梅又低下头,绣着鞋子。“你把心稳稳的搁在肚子了吧,你的话我都记着呢。李妈遇到我拉车没回院,都会偷偷给我留下一个大大馒头的。”
  梅子抿嘴笑说:“李妈和你结了亲家,却有了这便利,否则你不是又饿着肚子了。对了现在的天也热,别拉完车了,就猛着劲灌那冷的水解暑,会呛到肺的。忘了嘱咐你了。”
  “梅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也是你爹教你的吧!”金锁问。
  梅子说:“那时家里有很多书的,爹也没抽那劳什子,就时常教我一些,爹知道很多东西的,还经常和娘说悄悄话,我们几个就愿意围着爹,爹会讲好多好多的故事,那时真好,可是……”
  郭金锁听着梅子又说到以前担心梅子又伤心流泪,就笑着说:“我也很会说故事的。我就给你讲讲那天我送姨太太去听戏,我在外面等着无聊看到的新鲜事说给你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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