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知遇之恩

　　玲玲第一个月领到了老板承诺的足额工资。富有经济头脑的老板从某种意义上似乎得到了启示或点化，立即招聘了几名小姐作服装模特儿，晚上由玲玲负责集训。
　　春节前在市电视台进行服装模特表演，制成的录相带子，在各路车上放映，生意一再火爆。这样做比在省台、中央台打广告节约了—笔巨资。
　　初春的南国，处处蓬勃着春的苏蕤，微风荡漾，丽日艳艳，花团锦簇，百鸟争鸣，洋溢着花的清香，情的舒曼，给这座新兴城市更增加了青春活力。年轻明倩的姑娘、女士，穿着色彩鲜艳的服装，在丽煦里穿行。玲玲打扮得更加花枝招展，楚楚动人。每天的不同发型和不同类型、色彩的服装更让她焯约亮彩。她总觉得不是在展销商品，是在推销自己，招摇过市，心中一股潜在的危机，让她忐忑不安。这天，玲玲肩挎猩红色鳄鱼皮坤包，朱颜点缀着双唇，银灰色的手指甲，玉柔圆晕的手臂，肉色的真丝袜，套上红色的高跟鞋，乳白色的裢衣裙衬托出高雅的气质，饱满的胸脯，坚挺的乳房，曲线优美的身材更加勾勒出自然风韵的动人魅力。玲玲款款来到东路车上。她始终保持良好的心态，适度开颜，巧笑妩媚，像播音员，胸前的第二颗钮扣上别上了微型送话器，伴随着甜甜的嗓音似一股蜜饯流进乘客的心里。她按照东南西北四条街轮回着展示自己，四天一次，她向着地球自转的反时针方向转了一圈。她深感疲惫、倦慵。
　　春节后，除了工资还得到了一千元奖金。在金钱的诱惑下，她强起精神，舒展华彩，步入有限的时空。
　　一天，她上了东路车，看见一位中年男人莅临车上与她近在咫尺。他高挑的身材，白皙的面庞、剑眉、睿智的眼神，一身铁灰色高尔夫西装，金利来领带，进口的法国锃亮皮鞋，手捧一个精致的玻璃缸茶杯，用钦羡的目光盯着玲玲，像一位执着的画家在寻找玲玲身上的特殊魅力。他冲玲玲友好地笑了。玲玲彬彬有礼粲然浅笑。他立即用英语问好。玲玲兴致勃来，迅即用英语回答。她的口语有几个月没练习了，正好找到了对手训练训练，中年男人，说，小姐，你好!先生好!我今天慕名而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肖玲玲。你好漂亮!过奖了。你整天在车上迎来送往，太辛苦了。为了挣钱应该付出辛劳的。你的英语水平太棒一定是大学英语专业的高材生吧。不是，我没进过大学。她忧伤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小姐，不过，你很有传奇色彩。是吗?我想请你到我的服装厂工作，当文员，翻译资料，待遇从优，你愿意吗?当然愿意!现在可以走吗?等一下再说吧。好!我给你—张名片，随时欢迎你来。OK！拜拜!拜拜!两人叽哩呱啦说说笑笑，比比划划。车上的乘客听得入了迷，就是听不懂他俩的对话。简直看不出这位小姐的英语学得这么好!玲玲在车上并非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可谓见惯不惊了。车上经常有先生、女士问她，小姐你这么漂亮，到我的发廊来吧。小姐，欢迎你到我的宾馆、酒家来工作，这是名片。至于厂家诚聘还是第—次，也从未有人用英语和她对话。她从未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放在心上。那位中年男人潇洒的风度，风华正茂的气质，渊博的学识却在她的脑子里留下了深刻印象，几个月—晃过去了，他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随时浮现在她的眼前。她几次与方圆商量辞工去那家厂，在厂里，工作固定、轻松，对所学知识有用，有充分的学习时间。她决定参加英语自学考试。方圆却不愿离开，站柜台，做生意也许是她的特长。玲玲依了她，在这里软磨硬拖了几个月。
　　突然，一个星期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那天，方圆的柜台前来了两个蓄大背头，留青年胡的年青人要买衬衣。两个年青人叫方圆拿了换、换了拿，拿这件不合适，拿那件不好看，挑挑选选，选选挑挑，高中低三个档次的衣服几乎选完了，仍不遂意，显然是故意挑剔，找岔儿，赖着不走，涎着脸皮儿色迷迷地盯着她的胸脯。时间竟达一个多小时，顾客很多，也催她拿这选那。她心烦，想杵他们几句，可老板有规定，文明经商，礼貌待人，在任何情况下，不准向顾客发火，要百拿不厌，百问不烦，哪怕顾客选一千次，这是他(她)们的权利。也是柜台服务小姐的义务。拿钱，当然要买到自己满意的商品。她压下火气，强装笑颜，以礼相待。这两个年青人仍在挑三选四，众多顾客也感到腻烦，有的携妻带子怏怏地走了。一个矮个青年人终于选了一件价格便宜的特灰利衬衣进了试衣室。他要方圆进去给他打上领带。方圆不情愿地进去给他系上了，抻了抻衣角，当然要夸他好看，好帅!太漂亮了。那个年青人说，我这么帅，你喜欢我吗?先生，请你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小姐，我真喜欢上你了!他迅即搂着她，吻方圆的脸，手用劲捏着乳房不放。她怒不可遏，挣脱他的魔掌逃了出来。年青人洋洋得意地走出来和那个稍高一点的年青人扬长而去。门外收银员在喊，先生交钱!我给她了。他俩同时指着方圆。方圆余怒未消，莫明其妙。愤愤地说，谁收了你的钱，你连购货单都未开。你敢狡辩老子收拾你，再砸平这层楼。外面的几名保安走过来围着他。穿着衬衣的那个年青人转身拉着方圆进了试衣室，把三百元钱巧妙地塞进了她的胸前，拉着她的两只手出来了。当着众人的面，说，她把我的钱放在胸前的，不信，我可以当着大家的面拿出来。说着手瞬间伸进了方圆的胸脯里拿出了三张百元钞，举起手晃动着。我的钱有记号，背面右下角有一个大写字母‘A’，请大家看看。这一下围观者沸沸扬扬，议论纷纷。众口矢词，谴责方圆。这时，方圆就是周身长满了嘴也难辩此理。这两个无赖更加趾高气扬，对不起，我找你们老板去，讨个公道，赔偿名誉损失。方圆傻眼了，愣愣地瘫坐在那里，欲哭无泪，欲喊无声，这是天大的冤枉。老板被保安叫来了，拉着这两个年青人的手，陪着笑脸走进了办公室。两个无赖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愤然地说，这位服务小姐，态度恶劣，失去了最起码的职业道德，不适合干这种工作。索赔名誉费两万元。还砸碎了办公室桌上的茶杯、开水器，后来连老板也发火了，要打110，那两个穷凶恶极的家伙砸烂了电话。遇到这两个杂皮连老板也束手无策，为不扩大势态发展，顾全商业形象，老板忍痛拿出两万元存单，买衣服的那个家伙立即伸手去拿。老板立刻捏在手里，说，拿身份证来，单位还得证明，我不会随便把钱给你的。从现在起不准在这里吵闹，否则后果自负，钱，手续备齐了，随便什么时候来拿都行。保安送他俩出去，衣服钱留下。
　　当天晚上，方圆被炒了鱿鱼。她去找玲玲。自从来了那几位模特小姐，玲玲就没和方圆住在一起了。玲玲听了气炸了肺，拉着方圆去找老板讨个公道。老板反而批评了玲玲，玲玲喟然长叹，公道，什么公道?天底下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多着哩。对不起，老板，我要辞工。老板再三挽留，坚决不干，的确也腻了，说不定哪一天该轮上她倒霉了。结算工资时，老板说，那两万元怎么办?玲玲说，给，一分不少。玲玲、方圆把这几个月的存单全拿了出来，两个人的身上只剩下三十几元钱，半年多挣来的血汗钱竟付之一此。方圆哭得悲天怆地。玲玲不以为然，学会了冷静和宽容，安慰方圆，说，钱是身外之物，去了可以挣回来。她俩走出龙腾公司，华灯闪烁，人声鼎沸，车流穿梭往来。我们去哪里?方圆问。玲玲未回答，掏出那张名片，拨了电话号码，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是他!玲玲说明情况。中年男人高兴地说，欢迎!欢迎!你们就在那里等着，20分钟我开车来接你。玲玲做着这一切，没告诉方圆。她不解地问，到哪里?你别问好吗，不会把你卖了，一会就知道。玲铃不耐烦地答。一辆皇冠车停在龙腾商场外。中年男人眼尖钻出车便看见了玲玲。
　　她俩上了车。
　　玲玲进了这家服装厂，一切感觉良好。厂址在这座城市的东南方向。员工五百多人，除机修工、保安，青一色女工，管理这个厂的老板下面有两名副经理和三名主管均属女性公民。下设办公室、裁剪室、品管部、公关部、五个车间，生产各种名牌服装，畅销东南亚、欧美各国。玲玲安排在办公室负责接电话、写材料、翻译资料，兼做出纳。另一名文员姓钱作会计、管理电脑。方圆被安排在保管室，工作轻，责任大。
　　老板艾秦，刚进不惑之年。曾留学美国在圣比亚大学攻读经济学博士学位。他是商业奇才，懂企业管理，对哲学、自然科学、人文地理样样精通，思维敏捷，谈吐不凡，说话做事言行一致，做生意懂行情，竞技场上，驾轻就熟，得心应手。这个厂是他的夫人华敏管理。去年秋，她去了美国，故他只好兼任其职。办公室换了一个又一个文员，就是对英语不熟，翻译的资料错漏很多。玲玲一到这个厂，他如获至宝，很欣赏她的才能和敏捷的思维，翻译的资料准确无误。玲玲对这份工作也十分满意，工作固定，不抛头露面，常与高层次的文化人接触，品味高，谈吐文雅，似乎身价倍增。艾老板特别关心玲玲，有时下了班，他会叫玲玲去他办公室聊天。他拿出妻子从美国寄回的糖果、罐装食品，请她品尝。他不抽烟，爱喝茶，喜欢拉小提琴，兴致颇高时，他还叫钱小姐，两位副经理一起品尝食品，喝茶、调侃。他自我介绍。他的祖籍是福建泉州。一九二五年刚满十八岁的祖父和其他九名血气方刚的青年乘一艘木船，在台湾海峡捕鱼，忽遇台风，迷航。在海上漂泊了七天六夜，终因木船触礁沉没。他靠强壮的体魄、机敏的动作抓住一块船板，死死抱着不放漂流到台湾南寮海岸，幸遇台湾一渔船相救，与他同船的人只他—人幸免。他先在新竹做些小买卖以维持生计，继而到过台北、台南，后在基隆定居。二十岁那年娶了香港富商的千金作妻。那位富商的女儿听了他惊险的传奇故事，才尽倾爱慕之心，以为此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三十年后，父亲娶了台湾一高山族女子做妻，就是他的母亲。她们都受过高等教育，曾留学美国。父亲继承祖父的基业在台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业、澳大利亚、香港都有资产。大陆实行改革开放，一九八八年，父亲在深圳投资房地产开发，在广州办电子厂，后因服装市场走俏，便在这里生产服装。他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他说，我们是龙的传人，华夏子孙。中华民族的过去受尽帝国主义列强的欺凌。现在要振兴经济，强国富民，是我们的责任。十几年来，他父亲在大陆的各种捐款就达一亿多人民币。他实际要管好大陆的三个厂，还要帮助年迈的父亲出谋划策。父亲坐阵香港，摇控指挥管理。
　　玲玲除了工作，按时上下班，把每项工作做得尽善尽美，安排得有条不紊，其余时间就自学，刻苦读书，几乎是足不出户。她不自卑，有自信心。上半年她参加了汉语言文秘专业自学考试，不经意地取得了五科好成绩。她决心两年内拿到自考本科文凭。她深刻体会到一个人应具有真才实学的本领，才能为社会做出有益的贡献。一个人掌握的知识越多，工作效率越高、越轻松。过去一天的工作，现在半天或两三个小时做得巴巴实实的。办公室里另一名文员叫钱英，广东湛江人，大学微机专科毕业，性格内向，不善言谈，工作认真、踏实。一有空她就教玲玲学电脑，不厌其烦，晚上学到12点。那几个月里，玲玲每晚的睡眠只五个小时，精神振奋，生活充实。她只要一进入某种学习，就会达到忘我境界。她以惊人的记忆和毅力，顽强拼搏的精神，英语拿到了六级证书、计算机证书。她的最终目标是留学美国。她的美梦一定会变成现实，因为，在她的身边有一位成功者。这是她学习的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每天早上，玲玲和钱英两位女同胞一走进办公室，就轮流打扫老板的办公室、擦门窗、办公桌，吸地毯上的灰尘，准备所需资料、泡茶，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玲玲留起了黑亮亮的长披发，纹了眉毛，那对双眼皮眼睛神采飞扬，弯弯的眉毛，樱红的嘴唇，娇艳的脸蛋儿上略施脂粉，更加妩媚诱人，牵魂动魄。她也养成了喝茶、吃零食的习惯。她的抽屉里常有口香糖、巧克力，有些是老板送的，有些是自己买的。那上等毛尖倒是老板送的。她还舍不得拿几百元钱去买一斤茶叶来泡着喝。她的写字台临窗而靠。老板给她配置了一台电脑。她可以用电脑写各种材料，整理、翻译资料。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跳动着，像在弹奏一首熟练的钢琴曲。她的心里洋溢着喜悦，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啊，她进入了白领阶层!命运在逐渐改变她，有时累了，随手把印有山水风景图的落地式窗帘拉开，凭窗远眺南国的自然风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低头看着一条条整洁宽阔的街道，车水马龙，人群熙来攘往，匆匆踏着新时代的脉搏，书写人类的辉煌。她收回醉迷的目光，端起桌上的景德镇白玉似的精致瓷杯，轻轻地呷了一口，满口清香慢慢地输运到胃里，顿觉神清气爽。剥一颗口香糖放进嘴。抓一把糖果，起身走到对面钱英的办公桌前。钱英抬起头睁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报以友好地微笑。她比玲玲大一岁。玲玲叫她钱姐。她非常关爱这位可爱的小妹妹。她俩成了工作中的挚友，生活中的伴侣。她回到座位上，手指迅速敲击着键盘，把十几份订单、合同书，快速输入电脑储存起来，把一份从法国寄来的资料翻译成中文，然后再送给隔壁老板审阅。这时，老板推开自动防弹门进来了。两位小姐即刻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叫声，老板好!他挥了一下手，说，别客气。他拉了一把皮转椅挨着玲玲坐下。深邃的双眼略显忧愁，认真翻阅那些资料，然后把目光定格在玲玲的脸上，像有千言万语要倾诉。玲玲目不斜视，仍灵巧地敲击着键盘。他用鼻子嗅了嗅，微微耸了耸肩，似乎沉醉在某种微妙的意境里。玲玲立刻意识到那是她的体味散发出的馨香让老板迷蒙痴醉。她把茶杯递给老板，请喝茶。老板接过茶杯时说，谢谢!他的双手几乎把茶杯和她的手—齐捧着了。两手相触时像电流瞬间传遍了全身。他有些神不守舍。玲玲的头脑却像秋月的碧潭清澈见底。玲玲看了一眼不远的钱英，她在聚精会神地输入工资表册。玲玲娇嗔地微露笑容，快速缩回手，立刻敲打键盘。这是老板第一次对她的违规之举。她感到慌乱。这位事业心极强，年纯收入上亿元的男人，从未被金钱和财富所困惑，仍在奋力拼搏和追求，精神似乎显得空虚，也许夫人离开他一年多了心理上有些失衡。她又立刻否认了，现在这些有钱的老板年轻漂亮的女人恐怕要用车皮拉，说不定有几个二奶。
　　好，好，这些资料、定单、整理得很规范，好，太好了！你的工作大有进步!他对玲玲说，举起杯放在唇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认真地端详起茶杯来。这杯也是老板送给她的，值三百元。他审视着茶杯，看着清淡的茶水上面有几匹茶叶在浮动，然后再送到嘴边抿了—点点，津津有味地咂吧着。玲玲尽管两手不停地在敲击键盘，第六感官告诉了她一切，心想，今天老板怎么了?他是从不喝别人的茶杯的。他又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将那些资料带走了。玲玲要起身相送。老板的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很轻，示意她别起来。她抬头望着他，相视笑了。这以后的时间里玲玲的思想怎么也不能集中，键盘上常敲出错字。她开始想入非非了。天啦，别这样，别这样，我只想凭我的知识、能力挣我应得的钱。我不需要一夜暴富，做金钱的奴隶，用满身铜臭味腐蚀自己的灵魂。然而，他的气质，他的风度，他的品格又不得不让她钦佩。她害怕失去这份工作，思前顾后，这是怎么了?她反问自己。真是神经质!他并没有对自己怎么样。谈话、做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显得文雅，有教养，有气质，有风度，就连那双睿智的目光也看不出阴险、狡诈、色迷迷的成份。他们本是主人与奴仆，服从与被服从的关系。却成了同事关系，亲如兄妹，就是对员工也是和蔼可亲，处事融洽。他们之间近在咫尺又分寸得当，疏密有致。她保持庄重、典雅、矜持的态度，从不自作多情。这天上午时间就是这样在她的无限遐想中慢慢溜走了。临下班时老板在门口叫她去办公室。她关好电脑收拾了一下写字台上的书报材料，把合同、订单、资料原始件放在密码柜里。她驻足在老板的办公室门边，用手指轻轻敲了三下门。请进!她挎着银灰色坤包，进了办公室，坐在老板的对面。她的心脏在加速跳动。她猜疑老板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不会直奔主题吧。怎样应付这种尴尬的场面？如果施以暴力还好对付，拂袖而走。软硬兼施呢?她脑子里立刻跳出人面兽心这个词。请喝水。他把茶杯递给她。她愣了一下，起身接过茶杯端在手上。你怎么啦?他问。她显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没……没……事，什么事……也没有。没有就好，有事就直说出来，别窝在心里难受。我希望你加强自学，外国人都是这样，一边工作，一边读书，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工作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谢谢老板关爱。别叫什么老板，我们之间谈话随便些好了，别拘谨。明天星期日，我有事找你。下午我外出办事回来得晚，所以提前给你打个招呼，你不拒绝吧。什么事，能在这里说吗?小事一件，明天再说，你别胡思乱想呀。
　　那一夜她书看不下去，觉也睡不着。她把自己的衣物整理了—下，装了满满两大箱，明天怎样，何处是归宿?女人真的就是男人的玩物吗?她一早起来仍精心打扮了一番，如今做了几个月白领，在大厅广众之中不能显得俗气。方圆问过她，星期天怎么玩?她说，老板叫她出差。
　　第二天早上8点准时下楼，皇冠车已开出车库安静地恭候在厂门口，老板已在驾驶室里揿喇叭了。她猫腰钻进了驾驶台，车子缓缓驶出厂门。她问，去哪儿?东湖。一到郊区，上了高速公路，车速加快，两边的景物一闪而过。她有些害怕，身子缩着一团，老板别开快了。不行，这是高速公路规定的时速。她只好闭上眼，把这条小命交给他了。下车吧，小姐。车已停了。她全然不知，怀里抱着个小挎包。她有点失态。这是东湖，我们去转转，工作了一周，应该放松一下自己。—位伟人说，会休息的人才会工作。你今天叫我来是陪你游山玩水?是我陪你出来玩。你来过吗?我来过好多次了。有女朋友陪你玩吗?有时有。倒还坦白。那是我后来的夫人。真没有别的女朋友?只有一个女朋友是我陪着她来玩。你坏!玲玲显得活泼、开朗了，精神防线随之解除，和他并肩而行。幽静的东湖岸边垂柳依依，绿草如茵，繁花似景。湖水碧波荡漾，游船在湖面上静静地航行，观光的游人尽情饱览湖光山色。柳荫下，花丛中，一对对情侣，妩媚地欢笑着，忘情地拥抱，长久地接吻，给静静的东湖带来了蓬勃生机!他俩来到湖边柳荫下，长长的水泥湖堤，固守着湖水的静谧。玲玲，我俩去租只小船荡舟湖波。一切听你安排。你稍坐一会儿，我去买点食品在船上吃。OK！玲玲坐在湖堤上，脱下凉鞋，把脚浸泡在清凉的湖水里，荡漾着的湖水像婴儿的舌头舔舐着她的脚心，连心尖尖儿也舒痒痒的。她仰望蓝天，白云飘飘悠悠像一匹匹骏马驰骋在草原上，脚下湛蓝的湖水微波起伏，岸边游人如织，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她的心情再也不紧张了，慢慢地产生了信任感，这是一位值得依赖的男人。他温文而雅、英俊倜傥、风度翩翩。他的内心世界还具备了女性的细腻和柔情，兼备双重性格，这样想着、品评着不觉脸上微微地有些红了，心口加速搏动。她立刻微低下头，心里自嘲和揶揄，想哪里去了，人家是有妻之夫，只求一夜之欢。他提着两袋食品、罐头、水果、冰茶、乳制品、卤菜、—身热汗涔涔的。她站起身，坐在不远的石墩上掏出皮包里的香精纸给他擦去额角上、脸上的汗，娇嗔道，看把你累成这样，两人能吃这么多?人逢喜事精神爽，食量也会增多的。他拿出一把折叠小刀削了一个苹果，剖开各吃着一半。开了一瓶红牛递给她。在递接食品时，他拉过她的手握着。她的手软绵绵的十分温柔。她避开了那对火辣辣的目光。他靠得更近了，呼吸急促，气流掀起了她耳边的几根发丝。她聆听着他在喁喁絮语，玲玲，你真像我的夫人，肤色、身材、脸型、眼睛、鼻子、嘴巴，还有那一颦一笑的模样儿。你俩莫非孪生姊妹!这突如其来的梦魔般的话令她窒息。她敏捷地意识到，狼吃小羊要找个借口，男人为了达到占有欲，用金钱诱惑倒不如先以语言奖赏，像手术者，必先其麻醉剂。他终于睁开了魔鬼的眼睛，露出了色狼的狰狞。她的内心痛苦不堪地想着，身子却任由他摆布，手任其舒摩。她不敢用任何反应来苟合他的举措，又不敢挣脱他的手，像一对草原上的坐骑信马由缰地走动。玲玲，你怎么不说话?那是你想夫人想得如痴如狂的程度，成了臆念中的幻觉。你夫人长得怎样？我从未见过。怎么说得清，道得明呢?玲玲在巧妙地回避着。她不像那些轻佻的女人，男人一说，你像XX女人，她会如喝了一罐蜜，蒙昏了头，投向男人的怀抱，作了情宴上的佳肴。玲玲稳而不露，笑而不吐，任由他那三寸之舌贬褒奖惩。他俩乘一只悠悠小舟荡桨湖心，吃着可口的食品，任其船儿漂游，然后绕湖一圈。他俩先对坐着摇橹弄桨，两双脚互相搓揉着，用眼神和笑容来展示内心的喜悦，尔后，两人一前一后依挨着。玲玲背靠着老板的胸膛。她感到真像威威的胸膛那样坚实。头依在他的下巴边，两双手同时握着两边的桨，悠哉，游哉，时而舒缓，时而快速，过天桥，进幽谷，穿隧洞，浪花揉脸，柳丝拂面，二人心境分外畅快。他俩游兴未尽，时不待人，上得岸来，进了轿车。轿车左拐右拐到了一家豪华宾馆，双双走进餐馆，他让玲玲点菜。玲玲看了菜单眼花缭乱，后面的价目真让她大惊失色，三、五百元一盘菜，她敢奢侈?算了，不在这里吃，刚才买的食品还未吃完。这是午餐，我招待，别怕，大胆点菜。她硬着头皮点了几个菜，再来瓶法国饮料，一瓶五粮液。玲玲，我敬你，感谢你，为我的事业助了—臂之力。老板，感谢你的厚爱和信任，我会把工作做得更好。在这里别叫我老板好不好，叫声艾大哥。好，艾大哥。餐桌上的气氛更加浓郁了。玲玲，我再敬你一杯，你太可爱了，下周星期日是你的生日，别忘了请我，给你送一束红玫瑰。艾大哥，你怎么知道的?你的简历、身份证在我的保险柜里怎么不知道?十八岁生日是吧。你还是一朵耀燃枝头的花儿，初露脸儿的朝阳。玲玲把自己的生日竟忘了。这一提起，让她增加了记忆的忧伤，快乐的十八岁生日能激起她生活的信念，扬起理想的风帆。她深感欣慰。好吧，到时候我一定恭请艾大哥!他俩都有些醉意，服务小姐几次在艾老板的耳边低语，是否开个房间，看这位小姐醉了。他摆了摆手。小姐退出去了。艾老板承认，玲玲是他见过的女孩子中最称心的一位。她不为金钱所惑，不卑不亢，堂堂正正做人，更不用姿色作诱饵换取不洁的钞票。她那黑亮亮的眸子，白嫩嫩的肌肤，玉藕似的臂膀，颀长的腿无一不闪亮着青春的魅力，激起男人的欲望。玲玲趴在桌上。艾秦一看表，时间尚早，才下午3点钟，他也有些醉意了。刚才那位服务小姐站在不远处微笑着。他招了招手。服务小姐走来，请开一个房间。他扶起玲玲，把她放在床上。他倒在沙发上睡着。他想床上的美人儿，想把她抱在怀里是什么滋味儿。这时，他要占有她多么容易啊。那样做时，一个人和禽兽有什么两样，有感情吗?有爱吗?那会给她造成心灵的伤害，会恨你一辈子，就是金钱也显得无力和苍白。让她醒来，他要告诉她，他有过非分之想，趁你沉睡之机，想占有你，理智告诉了他，不能这样，他不是下流低贱之辈。他是一个有知识、有教养的人。
　　玲玲一觉醒来，时间已到下午6点，一看躺在沙发上的老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再看看自己没什么异样。她倒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这样理智的老板难找。老板，老板。他不应。她跳下床，摇着他睡得沉沉的身子，喊，艾大哥，艾大哥。嗯。这才醒了。我们该回去了。她用那对热情喷欲的目光盯着他。他立刻拥着她在怀里亲了亲，你真可爱。这时，他的语言显得贫乏，又重复着先前的话。她想倒在他的怀里，又怕他说自己这样浅薄、庸俗。没什么事，就走了吧，天快黑了。她催促着。再叫我一声大哥。大哥。我真愿意做你的小妹妹。我上无兄姐，下无弟妹。好吧。艾秦说。
　　他俩钻进了小车。艾老板给她系上了安全带，示意她坐好。她的头仍有些晕晕眩眩的。小车启动了。她觉得车轮在迈动着轻盈明快的步子，让人感到青春蓬勃着生命，在飞速地旋转、飘逸。她愿跟随他的脚步，踏着滚滚的车轮一直走下去，直到永远！
　　从那次出游东湖，像梦幻一般，对玲玲的生活激起了微澜，时时回想起那天的种种情景，令人激动和愉悦。她想到两人对坐船头时，两张桨片激着湖水，漾起轻柔柔的水声和心灵中的涟漪激荡开来。两双柔情似水的眸子相映成趣。令她感动的是在包房里，他竟然睡在沙发上，抱着她反而不生恋爱之情。噫，莫非他不是男人?她自我感觉良好，自己的确很美，而且更成熟了。半年来舒适、安定的生活，得心应手的工作，让她精神愉悦，无论做任何事都充满自信心和快乐感、成功感。她悠悠地回味着、咀嚼着每一个细节，让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注入了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