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小说】狼剩饭开洋荤（三十三）

一伙乡干部看见现成的酒菜在桌子上摆着，都一下子鼓起来了无比的兴趣。纷纷向刘乡长喊：“哎呀，刘乡长，这是为你专门备的贺官酒吧？怎么这么巧？”说者无意听者留心，刘乡长连忙否认说：“哎哎，不敢胡说！我刚昨天接通知去组织部谈话，哪里来得及搞这名堂？就这个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呢。”张干事立即跟着说：“是呀，谁会真的认为是你备的酒席呀？人家袁老板和那个月月都是有钱人，有钱人哪一天不是花天酒地的滋润活着呀？”说着就动手打火倒酒，吆喝其他人往火锅桌子周围坐。
刘乡长说：“你们咋这么嘴馋？刚吃了早饭就来这里往酒桌上凑，都喝得脸红脖子粗的谁布置会场去呀？啊！先都给我干活去！干完了再说吃喝的事！”他两句话说得一般干部们都不往酒桌上挤了，纷纷往出溜。老皮张干事仍然不服气，叨叨说：“同志们好心要给您庆贺荣升之喜哩，现成的酒菜，又不要你出一分钱，你何必不领情哩？”
刘乡长说：“我知道你们都是给我助兴呢。可耽搁了会议谁承担责任呀？老书记和新书记都催得很紧呢。他们上来看见我们都坐到这里喝酒划拳，成何系统？”心里却想：“我就知道你是想看我刚上任就闹笑话哩，你是不服气，嫉妒我呀。我这个乡长还只是挂名，没有经过选举呢。要是主持的第一件事就给新老一把手脸上抹了黑，我还能当顺当乡长吗？”
看其他人都出去了，刘乡长一个人在曾经和美女月月滚过的床上坐下，心美美地在回味中暖和着，忽然，月月一推门，笑着径直向他逼过来。吓得美滋滋的刘乡长一惊跳起来，双手直伸，脚蹬床铺，屁股往床后不住挪动，嘴里压低鼻音嗯嗯着说：“你不敢胡来，不看看是啥时候，外头有人哩！”
月月仍然花一样笑得灿烂，说：“好乡长大人呢，你咋胆子比小拇指头还小呀？我能把你吃了咽进肚子里去？你昨晚脱人家裤子的时候怎么胆子那么大？”刘乡长更怕了，跪起来用手去捂月月的嘴。月月一把拨开说：“你坐你的，我是来提我的包的。”伸手去刘乡长的屁股底下拉出自己已经收拾好的提包说：“我还要赶到省上去给你乡长大人组织货去呢，不然你上任的三把火就烧不全了。”顺手抓了刘乡长裆部一把嬉笑说：“有啥神秘的，我又不是没见过！”刘乡长急着双手去保护的时候，月月已经笑着飘逸出去了。
院子里，综合办公室主任指挥着干部们开始在大门口挂横幅、在院子里贴标语。狼剩饭焦急地等月月出来，就赶上去问：“月月，刘乡长让你和我去街上买菜哩，都买啥菜呀？”月月漫不经心地说：“我又不是给袁老板来打工的，也不是你们村子里的村民，给这一伙吃人贼烧火做饭，我不干！我没有时间支应他们。”狼剩饭难为情地说：“那我怎么办呀？”
月月帮着出主意说：“你为难啥？我昨天准备的东西还都在，你不用去街上了，去你兄弟兴财哪里弄一蛇皮袋子青萝卜大青菜和洋芋等杂菜加进去，就在那一锅汤里烧火锅，费不了啥事，也要不了多少钱。乡里最多来了七八个人，能吃多少？只是可惜了我那两瓶好酒了，不好意思拿出来，要填群狼嘴了。”说完，也不去给刘乡长说明，要提着她的包去街上搭车去，刘乡长赶出来说：“等一等。”月月和狼剩饭都向刘乡长看去，刘乡长面无表情地向月月说：“听你要下县里去，刚好书记打电话来要乡上车去接他，你在这里等着，搭顺车去吧。司机开车过来接。”月月说：“那好，我出去走着在路上等，你们司机我认得。”刘乡长又给狼剩饭说：“老赵啊，你当干部时间不长，可能不熟悉接待，我要袁老板给你们村委会的赵会计打电话了，他马上就要来了，工队账务上也有事需要他来。他来了，你按他安排跑腿就可以了。”狼剩饭连说：“好，好，好。”
月月出大门走了，狼剩饭等赵会计，见乡干部都有事情干，自己一个人不好意思闲待着，就主动转着寻摸能干的活，见他们给正对着大门的那个大车间改造的仓库的高大房前檐也被挂上了一条通檐长的红横幅，上头写着：“XX县移民搬迁现场促进会暨XX乡赵家坡村整体搬迁新村建设开工典礼大会。”
张干事正按着大梯子让小程往下走，狼剩饭也去帮着按住梯子另一边说：“小程，你踏稳，小心着。”小程应声：“我知道。”几下就下到了地面。狼剩饭看着周围花花绿绿的标语旗子，看不见常见的高主席台，就问：“布置会场怎么不搭台子？领导们来了坐哪里呀？”张干事讥讽说：“你老土，知道啥些？”小程说：“现在开大会都不用搭台子，县里那个带着整体舞台的三下乡大车开上来，电钮一按，就是音响具备的现代化大舞台了。”狼剩饭只记得以前开个会都要拉桌子床板搭台子，没有见过汽车就是大舞台，伸舌头惊奇。
狼剩饭转到摆着展牌的中路两边看，基本上都是过去乡里街上逢集时多次摆在乡政府门口那一些牌面，无非是开拓创新上台阶的数据照片箭头和农技苹果，计划生育义务教育普法宣传那些东西。不同的是在两面牌上用白纸盖住了老内容，牌面空白着什么都没有。狼剩饭不解为什么放个白色空牌，小程告诉他：“移民搬迁方面的照片正在照相馆扩印着呢，拿来了贴上去，再打印出说明词贴在下边就好了。”狼剩饭打心里佩服乡干部的办事能力和应付办法。
大门上的那个红横幅上贴着斗大的黑体黄色大字“热烈欢迎各级领导光临指导移民搬迁工作”。
刘乡长出来问综合办主任：“县里舞台车上面的会标和参会领导的姓名牌怎么准备呀？”主任说：“我和老书记的县移民搬迁办公室联系了，他们说会议是由他们部门主办的，那些由他们根据和县领导联系的情况自己准备，领导讲话也由他们写，我们只写个经验介绍就可以了，乡上几个笔杆子正在一块凑材料呢。”
不长时间，赵会计用摩托车带着和狼剩饭来的时候差不多相同的铺盖卷急匆匆赶来了。他直接开车进大门，不经心地应付着狼剩饭的殷勤招呼，没有灭油门向着综合办主任问：“大主任，刘乡长在哪里呀？”不等主任给说，狼剩饭急着指前排房的东边说：“在那头第二个房子里。”赵会计一松摩托车闸，窜到刘乡长那里下车推门进去了。张干事阴阳怪气地说：“好狼剩饭组长哩，你以为赵会计是来受你领导来了？几天门看得不知道自己变成哪一级的官员了！”小程劝：“老张，你向实诚人说那话干啥？”张干事说：“实诚？实诚啥呢？在那个巴掌大的碎村子里陪着骚女人转了一圈，就轻松快活拿了几千一万元，你我年年月月包村跑路见钱影子了没有？”小程没有接话离开了，狼剩饭也回头进了自己的住处。
不一会儿，赵会计两手斜夹抱着他的行李卷进来，狼剩饭记着他不理会自己的热情而急着跑去巴结新乡长，就没有主动和赵会计说话。
赵会计笑着对狼剩饭说：“怎么了？碎爷。我没有得罪你呀。咱俩现在可都是来给袁老板打工的了呀。”狼剩饭故意说：“没有啥呀，我说啥了？”赵会计说：“你有啥生气的？我又抢不了你的饭碗子，我可是乡长，不，书记任命的袁发海建筑公司的会计呀。”狼剩饭说：“你当你的会计，我看我的大门，谁碍不着谁。可我终究是你叫爷的人呀，追着赶着都把你问不言传！”赵会计大笑解释：“你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骑了十几里路的车，一进门那么热闹人多，我顾得上谁呀？刘乡长等着给我安排工作哩。”
狼剩饭起身接过赵会计的行李说：“你把铺盖提到我这烂房子做啥来了？里头几个办公室都空着呢。”赵会计说：“咱是啥人，能睡到人家那明磁当啷的屋里去？睡了都会被袁老板赶出来！还是咱俩搭铺吧。”
狼剩饭指着自己那个烂木板碎砖头支起来的床说：“这咋么能睡下两个人？”赵会计说：“你不管，我自己寻东西往大的支。”放了铺盖卷出去找木板砖块，狼剩饭也跟着一块去寻找。两个人没有费多大事就把铺盖并排铺好了。
张干事进来板着脸孔问赵会计和狼剩饭：“刘乡长叫我问你们，午饭怎么样安排？”
赵会计慌了说：“我忙着支床铺，把这忘了。”张干事生气说：“你咋么干事的？这都啥时候了？看你怎么给乡长说！”赵会计急忙说：“我这就去，这就去街里买菜去！”张干事已经去给刘乡长报告去了。
赵会计十分担心刘乡长要来发火批评，叫狼剩饭说：“组长碎爷，咱俩赶紧到街上买东西去！”狼剩饭不慌不忙说了月月的建议，赵会计这才放心脸色恢复了正常。
一顿够档次的火锅加上两瓶好酒，吃喝得十来个乡干部一个个喜笑颜开地十分满意。刘乡长一杯接一杯喝着干部们加上恭维话一起捧过来的好话美酒，兴奋得酒色映红的脸上喜气洋洋、志得意满，飘飘然在云雾里悠了一回又一回。赵会计和狼剩饭挤不进已经坐满人了的火锅桌子上去，只得在外面一趟趟车轮似的转着跑着搞供应。
乡村干部吃喝起来都容易见酒忘形，两瓶酒几轮就轻松喝光了，干部们喊叫着还要喝，可怎么也不见赵会计和狼剩饭往上拿酒。张干事吆喝狼剩饭：“两瓶酒够谁喝？还没有猜拳行酒令呢，快去拿酒！”狼剩饭结巴说：“酒，酒，酒没有了。”张干事说：“这么多人，怎么只拿了两瓶酒？”狼剩饭说：“这酒是那个月月前天从县里买上来的。”他没有说是月月和刘乡长喝剩下来的。张干事说：“乡上街道商店里也有这酒，你去提去。多提几瓶，干脆拿一箱子来！”狼剩饭说：“谁出钱呀？袁老板没有给我钱。”张干事指着赵会计说：“大会计在这里，还用发愁钱？”
赵会计没有领导授意不能做主，就把眼睛盯向刘乡长，刘乡长怕狼剩饭又把话题转向月月去，就给综合办主任说：“再买两瓶一般酒去吧。”主任要出去，张干事不依不饶说：“正喝着，怎么能换酒？谁不知道喝两样酒最容易醉人？”拉住主任不让去，继续指示赵会计。赵会计左右为难，不好妄动。
正在这时候，院子里驶进来两辆黑色小卧车。听到停车声音，房子里吃喝的都人都跑出来看，车里下来的是前后新老两位乡党委书记。接着下来了老书记新单位的几个干事，最后从车里钻出来的是包工头袁发海。
刘乡长急忙快步走前去握手寒暄说：“书记，老领导，你们这么快就上来了？我们忙完正在吃午饭呢。”又问：“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叫给你们准备饭去。”书记说：“中午饭是咱老班长给我管的。老班长刚上任就把现场会放到咱们乡来开，对咱们是多么大的支持和鼓励呀？我们要是给老领导鼓不上劲，就太不像话了！”
刘乡长拉着老书记的手连声说：“那是当然的！请老领导放心。我们一定给您把气争上来！”
前书记说：“明天的会议很重要，县里主要领导和部门乡镇领导都要参加呢。我是主管部门的领导，不来看看不行呀，回去还要给主管领导汇报呢。”刘乡长问：“明天参加会的有多少人呀？提前告诉我们，我们好安排饭。”前书记说：“饭不用你们准备，报到吃饭都在县里宾馆安排，只来乡上开大会。”又问：“要通知正办搬迁和计划搬迁村上的村民都来参加大会，借机会把舆论造下去，好有利于后面移民搬迁工作的顺利开展。”书记和乡长都说：“已经通知了。”袁发海接上说：“我把明天开工典礼需要的铲车都雇好了，打算在会场两边各摆上一台。”主任问：“奠基石呢？”袁发海说：“礼仪公司准备去了。明天一早就和彩绸心铁锨一起运上来。”
书记乡长陪同老书记——县移民搬迁办公室主任转着检查了一番，主任拿走了刘乡长亲自审定的经验介绍材料上车回县上去了。
袁发海与综合办主任跟着走进给书记留的那个办公室，问书记和乡长：“你们看还需要买些啥？”刘乡长问：“明天要来的除了县级领导，都是县里有权有钱的部门单位领导，不给准备点礼品？咱还要求人家给钱呢。”袁发海说：“书记和我说了，一人五百块钱的红包，我亲自按名单往出发。”
袁发海见书记乡长没有回乡政府去的意思，套话问书记：“书记表兄，你看晚饭在乡上那一个饭馆安排呀？”书记说：“一探都在酒场上坐着呢，酒肉一想就不香。晚上在你这里擀上些酸汤面片醒醒酒，”袁发海出去给赵会计说：“你去街上的饭馆定一桌以素为主的菜让他们送过来。”又给狼剩饭安排：“老赵，你下功夫把面揉筋道，做一顿菠菜鸡蛋酸汤片片面。”看他俩都动弹了，就去了书记那个办公室。
刘乡长与书记还和袁发海研究推敲明天的现场会和开工典礼的时候，突然传来“呜呜——呜呜——”尖利的警笛声，警车进大门停下来，书记乡长以为是派出所来请示明天会议安保的，就都没有出去，坐着等派出所的人来。等了好一会儿，不见警察进门，就叫袁发海出去看。
袁发海刚出门，警车就开走了。书记乡长不理解怎么了。
袁发海领着赵会计进来说：“派出所把狼剩饭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