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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韵小说]】狼剩饭开洋荤(二十七)

作品名称:狼剩饭开洋荤      作者:山野樵夫      发布时间:2012-02-29 15:22:50      字数:4392

从此,狼剩饭不但看门干活,也同时当着三个人的兼职炊事员,袁发海和月月住在街道的旅馆里,大部分饭都是在饭馆吃,只是鸡鸭鱼肉吃腻了,才会来让狼剩饭搞几样清淡的家常饭菜换口味。他实际主要是自己给自己做饭。每当端起饭碗,或者躺上热乎乎的电褥子的时候,狼剩饭不由得会想起那个只见了一面的“狗儿他娘”,难免会念想:“不远处沟畔烂窑里住着的狗儿他娘能吃上饱饭,睡上热炕吗?”他想去看看,几回干活休息时,已经转过院墙西边的生产路,走着走着又自己把自己硬劝回来了。狼剩饭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道理,关心人也得瞅对象和时机。

经过工匠们的十几天忙碌,一个原来显得十分破败的大院子被整理得模样全新了。

锈迹斑斑的老铁门刷上了一层黑油漆,两头拉着铁门的歪扭着的砖头墩子也重砌端正了,和铺着厚厚一层灰尘的围墙一起被清扫冲洗干净,涂了雪白的涂料,前墙外头的粉壁上用红漆写了一排快占满了墙壁的大标语:“告别穷山恶水苦山沟,奔向新天新地新农村!”乡党委新农村建设办公室和乡政府移民搬迁办公室的两面白底黑字的方牌子挂在大门两边,这一靓丽新景,使得院墙外大路边那一溜长了二十多年的钻天杨树也似乎猛然醒来了似的抖着快要落叶的枝干笑出了声来。

最前面的一排六间瓦房,靠门口的三间,只是简单地刷新了一下,第一间是狼剩饭的住处兼门房;第二间放了几张旧简易桌子凳子。就成了工队的饭厅兼休息室;第三间作灶房,摆进了原先在狼剩饭住处的所有灶具。只有里面的三间房子,被袁发海进行了精心装修,换了从县城买回来的浅蓝色实木门,窗户一色是通间宽的月白色塑钢框架配着茶色玻璃。房间内墙面进行了固化处理,和石膏方块顶棚一起喷了几遍淡黄色的乳胶,摆上不知道从哪里运来的沙发茶几席梦思和大老板桌椅,在几副廉价的字画和塑料盆花的衬托下,显得蛮像一回事的。

两个宽敞的车间硕大的房顶已经破得不能完全挡得住天上的雨水了,可袁发海也没有去修缮,只是用水泥砖头把所有被过去的城门还宽大的没有了一片玻璃的窗户都砌堵实了,只留下了重新经过加固的一个能进农用汽车的门。狼剩饭不解袁发海为什么不管房顶的漏雨,袁法海说:“我要放的都是建筑材料,除了水泥,其他你就是常年摆在露天野地里都不怕损坏。即就是水泥,往上头盖些彩条布就保险得很了。花钱修房顶化不着!要不是为了防贼,我连这车间窗子都不用管。再说,眼看秋雨季节就要结束了,冬春哪里来雨?等到了明年雨季,我早就把给你们盖好的房子钥匙交到你手里了,其他村里的房还不知道盖在哪里呢。”狼剩饭不得不打心里佩服袁老板的缜密筹措。

院子两边和后面的围墙是好些年的老黄土墙,已经被岁月以及各种动机爬墙进院子的人弄得千疮百孔豁豁牙牙了,袁发海不出一分钱,让狼剩饭院子里挖的野酸枣枝条向外去堵上,里面根部泥了一层厚厚的黄泥固定了,围墙就似被围了一圈铁丝网一般固若金汤了,不是专门的抢劫犯,一般不想留痕迹的顺手牵羊的蟊贼,是不会傻到破酸枣刺而入的。

一天,袁发海分别请书记和乡长来检查了院里的修缮状况,又引导着他们参观了他精心给两个兼职主任准备的专门办公室,在他们满意的点头中双手给递上去了各自办公室的钥匙,点头哈腰送走领导。在只有他和狼剩饭两个人的时候,袁发海叮嘱给狼剩饭说:“里面的三间一间是我的经理办公室,另外两间是乡新农村建设和移民搬迁领导小组办公室,钥匙除了月月和乡领导可以使用,其他人一律不准给开门。”并特别交待:“你千万记住,要有领导来办公室谈工作或者休息,你只去开门再把开水给提过去,如果没有呼唤就不要去打搅人家的公事。”狼剩饭诺诺答应。

院子里的野杂草和灌木丛被狼剩饭一个人铲的铲拔的拔,全部在太阳下晒干捆好靠房背后的围墙摞了一个特大的柴摞。清理出来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肥沃的空地,狼剩饭打算把地翻开,先种上菠菜香菜青笋等需要过冬的青菜。就在他满头大汗翻地的时候,袁法海看见了,阻止说:“你先不出那力气了,这里的空地可能过几天就要挖土打地基给你们盖房子了。”

狼剩饭不解问:“不是说乡里要统一抽地建新农村吗?”

袁发海说:“现在土地都包给一家一户了,定了国家定了承包期五六十年不变,实际上和分地到户差不了多少。有的栽了树,有的种着庄稼,要从全乡抽地,谈何容易?乡里已经决定先就在这个属于乡政府的院子里给你们一户二分五厘地把房盖起来,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征收四周的地给别的村盖。县乡领导们都心急火燎催着呢,马上就要开工奠基了。”狼剩饭惊异说:“二分五厘地能盖个啥房子?”袁发海说:“县里建设局设计室已经给你们设计出草图了,还不错,小是小了一点,不过够上一个小三间院子,里头三间上房,门口留下门房位置由自己以后按照统一设计盖。”虽然狼剩饭觉得二分五厘地和他心目中的新院子比,有不小差距,但一想明年就能住上新房子了,心里也是蛮高兴的。话说回来,现在县里给各家批庄基地也不过都是三分地,村里各家的新院子显得宽敞,基本上都是在村干部的默许下多占了一二分地。

狼剩饭不理解袁发海既然知道从动工到完工也不过就是几个月时间的工程,为什么还要出钱费事把外头的设施搞得这么排场,就说:“既然就要动工,也就是给一家家盖三间碎房子,民工临时的住处就尽可以了,何必花钱修这房子和院墙,村里人住进来的时候,还不是都得拆了?”袁发海说:“你老哥不知道,现在大小的工地都讲究标准化管理。设施不到位的,根本不准你动工!”狼剩饭说:“农民自己盖房子还都不是敞院子着,房盖完了才垒院墙安大门?”袁发海说:“自己给自己盖房,没有人去管。集体由工队盖,建设局就不断头检查哩。由不了咱自己!”

忙碌的十几天时间,狼剩饭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时不时在头脑里闪过的苦命可怜女人。院墙里的人都完工撤走了,袁发海也去县里乡里跑他的工程款和材料去了。狼剩饭有了消闲,就想去找狗儿娘兑现他给她送柴的承诺。

狼剩饭已经知道了狗儿娘她家的住处,就是从西墙外头的生产路上一直走到沟畔,可不好意思亲自去直接找。思谋再三,就又去找已经和他混熟了的对面那个果园主人,想让他给狗儿娘捎个话,让她来拉晒干捆好了的柴。

十几天的交道,狼剩饭已经知道那个果园主人也姓赵,大名兴财,论上了本家,称兄道弟起来更为亲近了。

还远远的就听见赵兴财在叮叮当当劈柴,狼剩饭人未到声先行:“兴财兄弟,你这里敲敲打打真热闹呀!”

兴财站起来,手里还提着长把斧头,抹着额头的汗珠说:“胜儿老哥,你来了。进去喝水吧。”兴财指着他果园房的门。

狼剩饭说:“不了,我一点都不渴。你忙你的。”提腰弯腿圪蹴下去帮兴财拾着一截截提前锯成长短差不多的粗苹果枝扔到兴财手底下,兴财弯腰拿起一个,在一根被斧头刃子千万次砍得豁豁下去的老树根上墩住,双手抓紧长斧把,两臂使力,将斧头轮过头顶,再用劲劈到往上一面的粗枝截节的平平的锯面上。一声响亮,圆柱子似的一截粗枝就从中间分开了来。再把已经分开的二分之一重新操作一遍,将分开的硬柴捡起往旁边一扔,就等着太阳晒干以后再摞起来,形成渭北原上一家家地头院外特有的柴摞风景了。

两个人配合默契忙了一会儿,兴财说:“哥,你今天没事吗?咋有功夫和我谝闲传来了?”狼剩饭手里不停,说:“是呀,院里干活的都走了,老板也不在,我才能锁了门来和你说一会儿话。”

兴财神秘地问狼剩饭:“哥,我听人说乡里要把我们村里的地都征用了盖新农村呢,是的吗?”

狼剩饭说:“这我不太清楚,只说要给我们村的人就在农修厂院子里盖房哩。”

兴财耽心地说:“要是把我们村的地都征了去,咱老百姓去哪里种地去?总不会要我们跑到你们村那么远的沟里种地去吧?”

狼剩饭说:“这些道道,咱咋能知道呀?”

兴财说:“我们村里人们都议论着呢,谁都怕土地走路,要把地种到远处去。人心惶惶,说啥的都有。”

狼剩饭说:“我想政府他要征你们的地,肯定要给钱的呀。你们拿上钱,不用种地,愿意到哪里卖粮就到哪里去买,多方便?”

兴财说:“钱到手饭到口,三两下花完了怎么办?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呀?”

狼剩饭说:“反正还都是空说着的,真到了那时候才能说到你怎么办。现在耽心也不顶用。”

兴财说:“也是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听说国家现在的政策,征地要各承包地的户主一个个都签字同意,我想好了,钱多少都不卖地!留下地祖祖辈辈都能种,没地了子孙后代靠啥去?就是给我用其他地方的地换,我也不换!自己的地,好不容易才务成这样的果园。刚挂果,我还指望着这果园给我往回挣钱哩。”

狼剩饭没有兴趣和小老弟探讨以后的土地问题,就继续帮着他拣拾劈柴,试探说:“好久不见那个女的来路上扫树叶了。”

兴财打趣问:“怎么?你惦念上人家了?”

狼剩饭不好意思说:“哪里话?我前次见她,让她有时间来我们那院里拉院子里没用的柴火哩。整理院子,拔了那么多柴,堆着也占地方。不如叫她拉回去冬上烧炕。”

兴财说:“我知道你老哥心好,怜念她可怜人呢。”又说:“既然有这好事,你多走几步路,去北边沟边边去给她说一声就是了。那里就住着他们一家两口人。独庄撂舍,好找。”

狼剩饭忐忑着说:“我一个老光棍,不好意思去说。”

兴财听得哈哈哈哈弯腰耸肩掉了手里的斧头说:“你老哥无白给她家送柴,咋会有那么多忌讳?她儿子狗儿见你能保他一冬不受冷,感激你都感激不过来呢。你去了先和她儿子搭话,包你受欢迎!”

狼剩饭说:“我可怜那女人,谁稀罕她那混账儿子说好?”立即觉得说话不妥,猛然脸红了,脖子也红了。

兴财继续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那个可怜的苦命嫂子!”又说:“我好像见过她这几天有时候去西头那边树坑里扫树叶哩,不知道今天去没去。要不我给你寻她去?”

狼剩饭说:“算了,你忙着,我转过路上看看去。”起身走上往西的大路去了。

和十几天前狼剩饭第一次看见那个女人的情况差不多,穿着补丁衣服的狗儿妈仍然把架子车放在大路边,自己钻在护路树行间用竹耙子和扫帚把落下来的树叶往大老笼(筐)里弄。

狼剩饭上前去从女人手里抢过扫帚竹耙说:“老妹子,我叮咛了你不让你再扫这了,你怎么又来了?”

狗儿妈惊得蹬蹬蹬后倒了好几步,窘迫着说不出话来。

狼剩饭把手里的工具往架子车上一扔说:“走,给你拉柴走。农修厂院子里我给你摞了个大干柴摞!”

狗儿妈这才认出来了狼剩饭,畏缩着说:“我没有钱买你们的柴。”

狼剩饭半气着说:“看你妹子说的啥话?我啥时候说要卖给你柴了?是我拾掇院子的时候,顺手给你收拾的柴。人家那里啥啥都用电,放着那些青柴没有啥用处,不给你,还得小心着放火烧哩。”

狗儿妈说:“那我回去叫我狗儿来和我一起拉去。”

狼剩饭说:“你回去得白白走个来回,白耽搁时间。走吧,我装满一车子给你送过去。”不由分说,熟练地拉了架子车,大步往修葺一新的挂着新牌子的远看也亮堂堂的农修厂老院子走去。

叫花子一样衣着的狗儿妈缩头缩脑故意拉开距离跟着拉了架子车的狼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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