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生离

　　“罪女杨玉禅弑君谋逆，罪无可恕，判处诛仙塔之刑，立即执行，以正天律！”西王母咬着牙下令道。
　　“娘娘，本皇怎么记得谋逆之罪是要被一万八千道天雷活活劈死，死后仙魂要被厉鬼一口一口地活活吃掉？”月影被判处极刑，博异还是不依不饶。
　　“这是天帝的意思！”西王母恨不得把博异吃了。
　　“天帝怎么会这么轻易就饶了她？”博异也不知和月影有多少深仇大恨，制月影于死地还不够，非要让她受尽折磨。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莫要欺人太甚！”西王母红着眼切齿怒道。
　　博异被西王母排山倒海般的恨与怒吓得一激灵，兔子急了尚且咬人，更何况天下至尊的西王母。
　　博异假装大度地道：“罢了罢了，看在娲皇的面子上，本皇不屑与她计较！”
　　“不！”青鸾扑到西王母脚下，抱住她的双脚痛哭流涕道：“娘娘，求您，别处死玉禅！进入诛仙塔用不了多久就会化为一缕飞烟，形神俱灭，连个转世的机会都没有，玉禅还那么年轻，求娘娘给玉禅个机会！”
　　西王母愤怒着踢开青鸾，她颤抖着指着青鸾的鼻子道：“都是你这个贱人！若不是你，玉禅怎么会死得这么惨！”
　　至尊女神之怒，青鸾自然消受不起，她吐了一口血，身受重伤，她顾不得自己的伤，再次扑上前去，“娘娘，不要啊！此事定有隐情，对了，是博异！玉皇是冤枉的，前世是我和博异陷害了玉皇，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万虿荣急忙冲上前来，他扶住青鸾，稳住她道：“主子您别激动！”
　　然后对西王母道：“娘娘，玉皇前世的确冤死，不是主子的陷害，是我受了异皇指使策划了人界之祸，封锁姑射仙山让玉皇得不到人界消息也是微臣所为，请娘娘明察，此事与主子无关！”
　　众人脸色大变，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哪些我们不知道的真相？
　　博异脸色大变，他没想到青鸾这个盟友会倒戈相向，“你休要胡说！”博异激动指责道：“你为了救玉禅就胡乱编造这些故事掩人耳目，诬陷好人！你别忘了不管前世她是不是冤枉，都改变不了她刺杀天帝的事实，她已供认不讳，你这个理由根本不足以救她性命！”
　　西王母道：“博异说得不无道理，青鸾、吴质所陈以后再查，行刑！”
　　“娘娘！”青鸾依旧抱着西王母的双腿苦苦哀求。
　　“不！”钟离泪连滚带爬地扑到西王母脚下，拉住她的裙摆痛哭流涕道：“娘娘饶命！您饶了玉禅吧！看在娲皇的份上，看在人界的份上！你可以打她，狠狠地打她，对了，前世父皇不是判了她一百庭杖吗？你打她！打一千也行！杖毙也行，就是别让她魂飞湮灭，求您给她一个转世的机会！”
　　瑶姬也扑上来拉住西王母的裙摆，“母后，求求您，给玉禅一个机会吧！”
　　银雀也扑上来大哭道：“娘娘饶了公主吧！”
　　人界之臣也纷纷跪地，为月影求情。
　　谭曦扑到魔君脚下哭着哀求道：“父皇，你救救玉禅！你救救玉禅！”
　　魔君扶起谭曦叹息道：“弑君之罪，诛仙塔之刑已经算是轻的了！你要振作！”
　　谭曦急了，拼命抓着他的父皇激动道：“不！你救救玉禅！玉禅死了我也不苟活！”
　　魔君头都大了，“救？怎么救？把玉禅劫到魔界去？然后等着神界、异界、冥界联合攻打魔界？你当魔界有多少家底？有博异和神界那几个老家伙在，你以为就凭我们父子和区区几个魔界之臣就能救走玉皇？”
　　谭曦撒泼道：“我不管！玉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死给你看！”
　　“你！”魔君快要被谭曦气炸了，他怎么摊上这么个冥顽不灵，自私任性的儿子！他真为魔界的前途担忧。
　　两世情缘，灵渊对月影既有作为一个负心丈夫的亏欠与愧疚，也有一个作为人父慈爱与关怀，可以说灵渊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今生初见月影时，她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婴儿，饿了渴了只会张着嘴巴哇哇乱叫，她那么可爱，可是自己却因小公主的惨死而对她厌恶到极点。后来才逐渐发现她是那么聪明、那么可爱、那么善良、那么善解人意，虽然不免有时调皮，但总归是听话的，算不得淘气。每次做错了事，她都是一副难过到要死的样子，让自己不忍责备。月影往日的一颦一笑那样明晰地一幕幕浮现。我只想要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成长，我希望你嫁个疼爱你的如意郎君，莫要像我一样这般命苦！这个要求很奢侈吗？为什么命运要这么折磨你？为什么让你爱上了亲哥哥？为什么回归天庭后面对的又是这样不堪的局面，又要面对一个单向的乱伦之恋，为什么你会刺杀天帝，为什么你要面对这样残酷的刑罚？
　　记忆回到了前世，前世的她不也同样美好？红烛下那样娇艳如花的妻子，那么炙热期盼的眼神，可是为什么她就撩不起自己的一点心绪呢？如果当年但凡自己怜惜一下她，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灵渊身上一颤，虽然他的难过绝不低于众人，但是他的表现相对于众人过于平静，他告诉自己这样的时候不能乱，慌乱并不能解决问题，他要为月影找到一条生路！
　　灵渊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对着西王母躬身一礼道：“娘娘，父皇性命无碍，兹事体大，不如等父皇醒来再做定夺！”这样的情况能拖一刻便是一刻吧，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出路总会是有的！
　　西王母苍然地望着灵渊：“她毁了天帝的霸业，毁了他的修行，你难道不知道你父皇的个性？他怎么可能饶了玉禅？我太了解他了！”
　　灵渊身上禁不住抖了一下，他那天下至尊的父亲心中只有他的霸业，他的冷酷无情说得好听叫威严，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残暴，这么多年来没见他对外人有过真情，月影毁了他最看重的东西，他怎么可能饶了她！
　　灵渊的目光已不再坚定，“娘娘，玉禅之所以不愿辩驳、认下罪行是因为她心灰绝望，也许我们可以利用等待父皇醒来的时间开导她，让她说出真相，您也说了，此案疑点颇多，有待查证！”
　　灵渊的话并未燃起西王母的希望，她苍凉悲道：“她的心死了，你劝不回来了！”
　　“嗯？”灵渊一愣，何以见得呢？
　　“我在她的身上种下了母女同心，她的心就是我的心，她的心死了，我知道！”西王母多希望这么痛的现实不是真的！
　　“只要努力就会有希望！”灵渊劝道。
　　“天帝的性情和手段你是知道的，难道你要等他醒来把玉禅极刑处死？”
　　一句话耿得灵渊说不出话来，西王母又道：“她犯下的是十恶不赦的死罪，无论真相如何都难逃一死，我只希望她死得安详点，不要受尽苦难，天帝性情难测，刚刚说要饶恕玉禅，醒来得知自己修行尽毁只怕就要反悔！”
　　“都滚开！”西王母运起功力，金光闪耀下，那些抱着她痛哭流涕的钟离泪、瑶姬、银雀等人都被振开了，西王母来到月影面前，俯下身来，帮月影理理头发，替月影拭干眼泪，然后将月影紧紧地搂在怀里，西王母潸然落泪，这是我最后一次抱你了，下一刻你就会化为一缕飞烟消失在这个世上，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你怎么忍心让母后亲手处死你！
　　众人都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原来傲然五界、不可一世、冷酷无情的西王母也有眼泪！
　　月影也终于流下了眼泪。
　　久久，西王母抱着月影舍不得撒手，可是该来的是逃不掉的，西王母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的使命，她是个没有权利任性的人，她放开了月影，替她拭去眼中的泪水，她想要温情地笑一笑，但是浓浓的悲伤让她的笑容十分古怪，那是比哭还难看的笑，西王母颤颤抖抖的手抚着月影的脸，眼睛一酸便落下泪来，她的声音也是颤颤抖抖，而且旷古苍凉，“好孩子，你别怕，一会儿就过去了，很快你就会化为一滩浓血、一缕飞烟，不会太痛的！”
　　月影想到前世自己惨死的时候，母后也是悲痛欲绝，自己终究是对不起她的，辜负了母亲的殷切期望，月影止不住眼泪，她哽咽道：“儿臣不孝，母后您节哀，一定要保重自己，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女儿吧！”
　　“嗯！”西王母流着泪点头，“你还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吧！”
　　月影道：“儿臣命苦，前世今生受尽折磨，死对于儿臣来说是一种解脱，母后该为儿臣高兴才是！”
　　“嗯，高兴……高兴……”西王母脸上又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西王母心中悲痛，面上已分不清是伤心的哭还是嘲讽的笑了，亲手送你上绝路，还高兴？你说出这样的话，我好想打你，狠狠地打你，直到你认错求饶，把这句话生生地吞回去！
　　月影悲痛着一点点替西王母拭去眼中的泪水，然而西王母的眼泪却如同决堤的江河怎么也止不住，越擦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