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请客

　　烦躁闷热的夏天到来了，我们都换上清凉的短袖。学校在很多方面进行了革新，比如说不许男生穿拖鞋，不许穿七分裤，女生不许带耳环，打耳洞。总之一切奇奇怪怪有违学校规章制度的作风和习惯的制止。
　　周日，杨胜穿了一件白色短袖，插进裤子里，然后用皮带系好。皮带上挂了块黑不溜秋的四方块，显示着北京时间17：00。我眼睛一亮问他：“你这是什么玩意，哪弄的？”随手拨了一下。他快速闪开，说：“这东西你可不能乱碰，这不是我的。”
　　我说：“不是你的挂在你身上干什么，打肿脸充胖子啊？”
　　他说：“虽然不是我的，跟我的没什么区别，是我哥的，在家里放着，估计不要了，我就带来了。”我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吗。
　　他将拿东西卸下来拿在手上按了几下说：“看你就没见过高科技，大惊小怪的，这叫传呼机。”
　　我眼睛睁得更大更亮，原来传说中的传呼机就是这种样子啊，今日总算见到了。
　　他问我：“你这么博学，你知道他的另外一个名字吗？”我得意的笑了，说：“你当我是阿Q啊？早就了解放到传呼机的乳名叫BP机。”
　　杨胜竖起大拇指说：“你小子果然不是常人。”
　　我骂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说的不是常人是说我不是正常人吧？”
　　他立马保证说：“我说的是真的，小说把你写的真假都不分了，早知道还不如直接骂你一顿，好心没好报。”
　　我说：“好了，不和你扯了。”指了指他手上的传呼机说：“这玩意怎么用？”
　　他骂道：“用个蛋，现在哪里还能用，最多当电子表用。”我当即大失所望说：“我还以为你能弄来什么号东西，原来只是件废物。”他说：“我说不能用你还真以为不能用了，我是说它现在没费，交了费照样用。”我找了课本书一边扇凉一边说：“是不是很贵？”
　　杨胜挺直了腰板，牛了起来，说：“我的东西有便宜货吗，告诉你，这个数。”伸出两根手指给我看。
　　我惊呼：“贰佰？”
　　他说：“你以为呢？”
　　我说：“我又没说它便宜。”
　　这时张俊清走过来，探着头看稀奇，说：“哎呦妈呀，这啥玩意儿，杨哥，你的？”
　　杨胜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说：“在我手上拿着不是我的是谁的？”
　　张俊清碰了一鼻子灰，气呼呼的走了。
　　我对杨胜说：“你们俩怎么老是尿不到一个壶里，以后尿不到就别尿了，没尿到一个壶里是小事，别你尿他一手，他尿你一手，臭烘烘的。”
　　杨胜一把抢过我手中的书，往后面空地扔了过去，笑骂着说：“去你大姨妈二舅爷三姑父的球，这种阉人谁爱理他。我一直都想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卑贱，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我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和对彼此的厌恶已经不能单用语言来劝解，再这件事上我着实无能为力。
　　杨胜说：“以后在我跟前少提这人，看见他妈的就蛋疼。”我苦笑无语。
　　杨胜重新将那块小砖头似地传呼机插到皮带上，说：“老哥今天心情不错，请你们吃饭，一切算我的，叫上刘宇秦玉饭店报道。”
　　我感觉他今天特别像爷们，也想不出推辞的理由，说：“不吃白不吃，刘宇和宋小小都在街道，出去顺便叫上。”
　　还没走出大门，迎面就碰到陈美涵，他见到我们有意识的低下头，加快脚步。我只敢看她背影。
　　杨胜歪着脖子，一副色迷迷的样子，盯着陈美涵屁股，直到她消失。他扯着我说：“看到没？多标志，屁股很性感。”
　　我心里倒有些不舒服，说：“你这样盯着人家，万一被发现，少不了一顿臭骂。”
　　他理直气壮的说：“我看一下她她能把我咋？我又没上去摸她**。你有没有看到他**？”
　　我见他越说越离谱，说：“谁像你，一天到晚想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他忽然搂住我的脖子说：“你把她挂到手。”
　　我感觉自己脸上烫烫的，估计杨胜没有发现，咽了口唾液说：“得了吧，我对女人不敢兴趣。”
　　他将手从我脖子上抽回，说：“得了吧，今天在我面前装什么纯。我如果不是嫌她个子低我自己去吊。”
　　我淡然不悦的说：“那你去，又没人拦着你。”
　　他忽然变得鬼祟起来，低声说：“你帮我写封情书，怎么样？”
　　我听了不知道有多么想笑，说：“就你？”
　　他很自信似的说：“就我，怎么了？”
　　夕阳染红了天边，远远望去，正如一团熊熊烈火从西边燃烧，正像东边蔓延。街道两旁的店铺门口几乎都站着乘凉的人。男人穿着大裤衩，有的直接光着膀子。吴老太躺在凉椅上正悠闲自得的摇着扇子，见我和杨胜过来对我们笑了笑。我为表示礼貌起见也还了一个友好的笑容。刘宇和宋小小正蹲在好又多商店门口磕瓜子，旁边垃圾堆里苍蝇乱飞。
　　见我们过来，两人站起来，宋小小递上瓜子说：“吃不吃？”
　　杨胜摇手说：“不吃，就这里的环境你们俩倒能吃下去？”
　　刘宇说：“这里现成的垃圾堆，省的把瓜子皮乱丢。给你吃你还牛的不行，好像我们拍你马屁似的。”将袋子递到我面前，我抓了一把说：“二胜要请咱们三个吃饭。”
　　宋小小哼着鼻音说：“真的？二胜突然这么慷慨。”
　　刘宇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想请我们吃什么，你说，让我听听。”
　　杨胜说：“我请你们吃饭你们比我还牛，口气比脚气都大。面食，除了这个之外谁吃谁付款。”说完笑了。
　　刘宇说：“得，只要你请客，吃什么都无所谓。”
　　宋小小怪眼一翻嘴角露出一丝笑说：“这次又通过什么途径弄到钱的？”
　　杨胜知道他怀疑自己又用不光彩的手段弄家里钱。说：“一次偷窃终身都翻不了身了？你把我想的那么龌龊。我早改邪归正弃娼从良了，这钱是老子星期天捡落果卖的。一句话，去还是不去，爽快点？”
　　我们齐声说：“去。”
　　刘宇从台阶上下来爬到杨胜背上说：“你背我。”
　　杨胜身子倾斜将刘宇倒下来说：“热的要死，别碰我。”
　　宋小小问杨胜：“二胜，哪家吃？”
　　杨胜说：“秦玉饭店，那里有风扇。”
　　刘宇故意笑着说：“秦玉是个好地方，羊肉泡馍猛。杨胜说，想得到美，你哥我都没吃几回，贵的要死，你们别想着榨我。”
　　星期天秦玉饭店比平时生意都要好，外面大厅只剩一张空桌子，老板娘正忙着收拾碗碟，旁边一张桌子上围坐着五个人在轮流猜拳喝酒。老板光着上身，露出妊娠六七个月般的啤酒肚，此时正趴在柜台用指头沾着唾沫数钱。看到我们进来，马上终止手头工作。热情的说：“小伙，吃些啥？”
　　老板娘在一旁招呼说：“四个人，坐这张桌子。”
　　我们坐在那张唯一的圆桌上。老板从柜台出来又问：“你们四个吃些啥？”
　　杨胜财大气粗率先开口说：“我们没来过，老板你给介绍介绍。”
　　老板娘拿了四只陶瓷茶杯，分别倒了水。我看了一眼，心寒了大半截，茶叶很多，水却还是白开水。刘宇说：“老板娘，你这茶叶泡了几十次了吧？给重新换点新的，太度好下次还来。”
　　老板故作姿态训斥老板娘说，：“去，重泡些。”老板娘笑着提着水壶进了厨房。
　　老板说：“我们这啥都有，主打是羊肉泡馍。”我们三个都笑着看杨胜。
　　杨胜每人白了一眼，对老板说：“杨肉泡我们吃不起，别的面食都有什么？”
　　老板指着墙上用毛笔写的菜单说：“拉面，棍棍面，米线，炒面，就这些，街道人少，带太多卖不动。”
　　杨胜问我们：“你们吃什么？”
　　刘宇说：“我要份米线，大碗。”
　　宋小小说：“一样。”
　　杨胜瞪大眼睛笑着说：“你们狗日的牛。”
　　这时老板娘将茶壶放在桌子上，笑着说：“这次你请他们，下次他们请你，都一样。”
　　杨胜说：“指望他们请我，下辈子了。”
　　刘宇说：“二胜，你咋说话的，一顿饭谁请不起，你什么时候饿了来找我刘宇。”
　　老板怕他们两个闹僵，立马圆场说：“都是同学，别伤了和气。杨胜笑着说，我们经常这样。闹着玩的。”
　　老板问我：“你吃什么？”我犹豫不决，看看刘宇，又看看杨胜。
　　杨胜催我：“速度，你不说的话我们吃完了你自己掏钱。“
　　宋小小也落井下石说：“让他自立更生，这么磨唧。我说，和他们两个一样吧。”
　　老板向后厨大声喊道：“米线，三大碗。”
　　杨胜说：“我吃拉面。”
　　老板说：“实在不好意思，这会拉不出来。”
　　杨胜有些激动说：“怎么拉不出来，是直接拉吗？”
　　老板说：“当场拉，吃多少拉多少。”
　　杨胜失望的说：“轮我吃就不拉了。”
　　我们三个听了笑的收不住嘴，刘宇将喝到嘴里的茶水全喷在地上。
　　杨胜一时摸不着头脑，骂道：“笑球哩，不准笑。”
　　宋小小说：“这里拉不出来，你等我们吃完了三个人去给你拉，哈哈哈哈。”
　　杨胜恍然大悟，自己也笑了。骂宋小小：“宋蛋你吃屎长大的。”
　　因为大厅比较显眼，很容易被外面的人看到，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一致对老板提出进包间。老板有些不高兴地说：“别打破里面的东西。”
　　我们坐在一张有玻璃转盘的桌子上，杨胜打开风扇，脱了短袖。朝外面喊：“老板，拿四瓶啤酒。”我眉头一皱，顿时头大。说：“我不要，你们要三瓶好了。”
　　杨胜说：“给你拿瓶果啤？”
　　我说：“果啤我也不喝。”
　　杨胜笑着大声说：“娃哈哈总行了吧？”刘宇和宋小小都笑了。
　　老板手上提着四瓶汉斯啤酒，笑着说：“这里没娃哈哈，饮料有。”
　　杨胜指着我说，：“这小孩爱喝娃哈哈。”
　　我低声骂道：“去你爷球。”
　　杨胜给每人倒了一杯酒，说：“来，干杯，为了咱们兄弟情谊。”
　　我将杯子往杨胜跟前一推说：“要干你们干，少算我。”
　　宋小小见风使舵说：“别强人所难，他是个骟人。”
　　我顿时来了气，说：“你哪怕我是太监，反正就是不喝酒。”
　　他们见拿我没辙，碰响杯子一饮而尽。杨胜给刘宇倒满酒，宋小小收起杯子说：“我够了。”
　　杨胜提着酒瓶说：“你肯定没喝到位，不让你掏钱你怕啥？”
　　宋小小把杯子放在自己凳子底下说：“你掏钱我也不喝。”
　　我说：“听你刚才的口气，还以为你能喝几瓶，一杯就不行了。”
　　宋小小带着气说：“比你强，至少喝了一杯。”
　　刘宇说：“他们不能喝就算了，二胜，敢不敢吹？”
　　杨胜脱了鞋蹲在椅子上说：“锤子大个事。”拿起酒瓶对刘宇说：“说好，一口气吹完，谁中途换气把这瓶奖给他。”说着把那瓶原本属于我的啤酒重重的往桌子中间一放，桌子上的酒瓶筷子随之晃动。
　　刘宇也脱了鞋蹲在椅子上，拿起自己手中的啤酒瓶说：“看清楚。”咕咚咕咚像喝白开水一样。
　　等他喝完，杨胜说“好，这才是男人。该我了。”拿起酒瓶站在椅子上像往肚子里倒一样。
　　刘宇说：“你也不是女人。”
　　宋小小说：“一比一打平，这瓶酒谁喝？”
　　杨胜对刘宇说：“这瓶你搞定，我要瓶二锅头。”
　　我说：“说你尿的高，你说你还没使劲。你想喝死在这里啊？行，你不怕王主任喝十瓶白的都没事。”
　　杨胜一怔说：“我杨胜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这个彪子。不喝就不喝了。”对刘宇说：“这瓶酒退了算了。”
　　刘宇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老板娘端来饭我和宋小小三下五除二吃完，杨胜吃了几口就推到一边出去付钱。
　　刘宇说：“酒量还是不行，以后得练练。”我提醒他少喝点酒。他支吾应了一声。
　　我说：“写给谁？”
　　他说：“这个你就别管了，你写好就行了。”
　　我说：“你打算让我怎么写，写些什么至少你的告诉我吧？”
　　他想了一会说：“我也不知道，按照你的想法随便整一篇就行。”
　　我提醒他说：“这是你说的，出了问题后果你自己负责，另外，我不想让人知道这封情书是我写的。”
　　他一口答应说：“放你的心，我就说我自己写的。”
　　我忽然笑了，说：“你说你写的谁信呢，咱们班上谁不认识我的字。不行，我写好之后你照着抄一遍，不能用我的字。”
　　他说：“再透漏点给你，不是咱们班的，用你的字一点问题也没有。”
　　我说：“还没看出来你杨二胜尿的还挺远的，挂女子挂到别的班去了。好看不？”
　　杨胜说：“我说好看，以你的审美观肯定认为比猪还难看，我只能说对得起观众。”
　　我拍拍胸膛说：“我刘小溪还从来没给别人代写过情书呢，今天是破天荒头一次，还是为了你二蛋杨胜。你怎么报答我？”
　　杨胜奸笑着说：“我这不是正去报答你这个大恩人吗。”
　　我踢了他一脚，但被他闪开了。我说：“原来你小子是给我设了个套让我钻，有备而来啊，我就说平时吝啬的跟鬼一样的杨二胜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大方。看来我不帮你还不行了。”
　　杨胜得意笑道：“看你这话说得多难听，我哪里给你弄套了，我不是提前说了，然后再请客吗。”
　　我一心想看看他的传呼机，于是借时机成熟说：“你这个黑乎乎的玩意该让我看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