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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韵小说】狼剩饭开洋荤(十三)

作品名称:狼剩饭开洋荤      作者:山野樵夫      发布时间:2011-12-26 14:45:16      字数:4656

一场由县乡人民政府掀起的整体搬迁运动,把小山村里在家的和在外的所有人的神经都刺激绷紧了。家家户户,人们都眼睛瞅着一个“钱”字齐心协力转动着。在外头打工的小伙姑娘们清空了费尽心力存起来的所有结婚钱,有带着钱跑回来的、有从银行邮局汇回来的;两口子都出外打工挣钱要还欠债的,都和看家的父母商议决定暂缓还款,先想办法交建房钱。在家的人也没有闲着的,不是东奔西跑求亲告友四处借钱,就是掏腾家里那最后一些可以变钱的东西——小麦、玉米、豆子等五谷杂粮和油菜籽。包产到户几十年,庄稼人攒不下几个钱,就只有一年年积存起来的这些地里收获的东西了。多亏一辈辈传承下来的积粮防饥荒的不变观念,要不,永远缺钱用的庄稼人现在一忽儿都到哪里去弄钱?
那些粮贩子没有找到担保的人,只得按照带的钱数开始过秤收粮。
狼剩饭领着月月出去找要粜粮的家,月月亲热地去挽狼剩饭的胳膊,狼剩饭吓得后倒了几步说:“哎,哎,哎!我走到你头里,你把你的包背好了!”月月叽叽瓜瓜笑着说:“碎外爷呀,您老人家要是这一回帮了我的忙,我赚了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您的恩德的!您是村里有名的老好人,不会不帮我的!”
狼剩饭胆怯地看着妖艳逼人的月月说:“你有大财东袁老板担保撑腰,有啥办不成的事?我啥啥都帮不了你。”
袁发海兴冲冲在院子里收拾着他那个收钱桌子说:“赵组长,你就不要太客气了吧,月月小姐当了我们公司的公关经理,以后,为了公司的事务,和你这个地方官打交道的时间还多着呢,这个移民搬迁事业离了我们三个,谁都办不顺当的。你和她一块去定粮食,也是给咱们要搬迁去的新村建设出力,乡里和我都给你在功劳簿上一笔笔记着呢。你只要说和着把要粜粮人家的粮食都定了下来,不说月月经理怎么报答你,我领你坐运粮车出去到大城市开一回眼界去!”
狼剩饭说:“我不指望你带我去逛大城市,只要你能按时给我们把新村那里的房子盖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和月月一起从洞子往上走的时候,月月凑近狼剩饭,一股冲鼻的香水味逼得狼剩饭把头尽量往一边偏。月月亲昵地说:“碎外爷,得是你为了办老婆和我碎舅碎妗子闹活得到现在还都收不了口子?”
狼剩饭躲着月月的香气说:“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舅舅是谁哩,咋就能和你舅舅妗子闹活去?”月月拍了狼剩饭脊背一手,嘎嘎笑着说:“我一声声叫你外爷,你都不知道我说的碎舅碎妗子是谁呀?我是说你和你儿子天云他们闹活的呀!”
狼剩饭加快步子往前走说:“我的亲外孙子都没有你叫我外爷的次数多,把你的嘴长到他的身上多好?”
月月接话说:“我哪一天见了他给他一句一句教去!”
说着话都到了街道,看见那几个粮贩子和村民正为用什么秤过粮在争吵。有人看见了狼剩饭,就喊:“赵组长,你来评评理,现在还用这杆杆秤给人过粮,我们能放心吗?”粮贩子说:“我这秤是计量部门审验了的,要是斤两有问题,你把我这秤杆折了,我把车从前头沟崂子开下去!”
狼剩饭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月月就挤上前去说:“哎呦呦!老板,你是做生意的吗?拿这个老秤杆来哄山里人来了?耍秤哄人的把戏把老百姓坑了不知道多少了!要收粮,咋不把磅带上来?”就有村民说:“我们村里有过去卖苹果,买化肥用的小磅,可人家不用呀?”粮贩子说:“谁知道你们那东西有没有问题?我要是过秤不足折了秤,赚不了钱还要赔钱哩!”
月月借机会说:“乡亲们,我和袁老板说好了,你们的粮食,我和他合作都收了,就用你们家里的秤和小磅过斤两,要是有不放心的,可以先去袁老板那里把定钱算了,最后按照实际粮食的价钱结算,一分钱都不会少你们的!”
其他的粮贩子们不依了,向着月月吵闹说:“这世上哪里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勺子伸到别人的碗里舀饭!我们把价钱都说定了,正过秤,你横插一杠子,打我们的架脖子?”
月月笑盈盈说:“我只说了一句闲话,打你们啥架脖子了?你们谈你们的生意,我有钱哪里量不下粮食,会瞅着你那一点点生意?”说着指着狼剩饭说:“不信了,你们问问赵组长,看是不是袁老板说了,我定粮食算账,他给发票顶钱?”又自言自语说:“现在这市场里用假票子骗老实人的骗子可多得很哩,我几回都收到一百元的假票子了。去袁老板那里领发票,还省得一张张验卖粮收的钱是不是假票子呢。”
月月说着,就叫了狼剩饭领路,扭着腰肢离去了。村中心几摊子围着粮贩子的人都听见了月月说的话,纷纷说:“粮食我不买了,直接给了袁老板多省事!”正从家里往外扛粮口袋的人出来见状也不愿意给那些小粮贩子卖粮了。气得粮贩子们扔了手里的家伙冲过来和月月吵闹。月月已经和狼剩饭走远了。
狼剩饭问月月:“人家都不放心用村里人的秤和磅,你怎么敢大胆说用村里的?”
月月说:“我知道,那东西也都不是主人家自己制造的,会用那个捣鬼的人都不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再说,我们要把全村的粮食都收了,要多少车来拉呀?那几个碎磅够用吗?我用我的磅一试,他们的磅准不准不就都一清二楚了?”
狼剩饭说:“我看那几个粮贩子气得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你不怕他们给你寻事?”
月月笑着说:“他们都是和我开头一样想赚小钱的小本生意人,闹不起来多大的事!”
狼剩饭问:“你敢一口气把村里的粮食都定完了?我估计有几十万斤哩!”
月月仍然笑着说:“碎外爷,你不知道,摊子越大生意越好做,你等着看,我一个电话,不用出村,就有人背着钱开着车来要粮食的!”
狼剩饭伸了伸舌头说:“吓死人了!”
村里人的粮食每年夏天都要拉出来晾晒一次,狼剩饭大概都知道每一家的粮食种类数量和成色,就带了月月去一家家看粮食,说价钱了。
正在狼剩饭和月月逐户看粮食的时候,乡里的包村干部张干事也领着一个没有本钱的粮食贩子跑到村里来了。他们在街道见到了骂骂咧咧的粮贩子,暗喜村民不卖粮食给那些粮贩子。以为他在村里说一句话,就会不付现钱收完村里的所有粮食,可话说了,空头保票打了,也没有人买他的账。
张干事急了,说:“你们不知道我是乡里的包村干部呀?”
四喜笑着说:“他们认得不认得你,我可是把你刻在心里记着哩!你不记得你领着计育办的人来搬我家的家具和粮食,我把门关住,你叫人把你用绳子从我家地坑子的窑崖背上吊下来,你给开的门?弄得我一家子那一年冬天差点饿死冻死!”
张干事喃喃说:“那是国家的大气候政策,不是我个人专门给你一家里寻事。”
四喜说:“我知道,你是国家的好干部!你一心一意执行的是国家的规定,可国家哪一条政策叫把我婆娘娃娃往死哩逼哩?国家哪一条政策叫你领上粮贩子,一分钱不出就想把农民的粮食拉走的?”
张干事没法回答,就说:“我和你死狗烂娃没有啥可说的!”
四喜好不容易逮住了发泄的机会,上去撕扯张干事说:“你说谁是死狗烂娃?我偷人了还是抢人了,你给我说清楚!”好几个村民把他俩拉开了。
张干事气急败坏喊:“你等着,有你好看的!”
四喜也在拉他的好心人的手里蹩跳着喊:“反正我死娃不怕狼啃,你还能把我开除到地球外面去?!我一伙子女子也都没有饿死,我死了也有人给我上坟烧纸!”
张干事嘴铁青着哆嗦:“你,你,你!滚刀肉皮,不讲理!”自转着圈子问:“狼剩饭,狼剩饭哪里去了?”有人说:“你声音放小一点,这里隔几家就是狼剩饭的儿子天云家了,他那个儿子脾气可不好惹。他要听着你叫他大狼剩饭,看不扑出来拿铁锨拍你?!”
张干事不叫狼剩饭了,对他领来的粮贩子说:“走,去下头老村里寻赵组长去,”发动摩托车带了粮贩子去狼剩饭的地坑子窑。
狼剩饭还没有和月月回来,袁发海正在接待愿意卖粮给他的村民,见张干事走进院子,就指着桌子一头的电壶和烟盒说:“张干事,你代表乡政府来检查工作来了?先自己坐着喝水抽烟吧,我腾出了手就给你汇报。”
张干事知道袁发海和乡长的亲戚关系,就客气着说:“你忙你的,我一会和你说事。”
等办事的人走了,袁发海才正式招呼张干事两个说:“我快要把钱收完了。”
张干事不信,追问:“真的?你有啥神奇手段?我过去催粮要款差不多和这村里的人都吵闹过了,要一分钱都难得很!”
袁发海说:“我没有和一个人吵过一句,他们争着抢着给我交钱呢。”
张干事说:“我包了这个村十几年了,谁家的炕洞门向着哪个方向我都知道,他们有没有钱我能不知道?一下子一家几万元,谁能痛痛快快给你拿得出来?”
袁发海说:“实在拿不出来钱的,把粮食都卖给我了。”
张干事这才找着了说自己私话的机会,他讨好地说:“我进村就听人说了,你袁老板真会算计,大钱小钱都不放过呀。”又说:“您袁老板吃了肉,留一碗汤给弟兄们喝几口行不行呀?”
袁发海亲自给张干事点着了一支烟说:“我做我的生意,你当你的官,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呀。”
张干事指着他带的粮贩子说:“您袁老板把村里的粮食都定完了,我这个亲戚远天远地跑来收粮食,连一粒粮食都收不着了。”
袁发海不信似的说:“我能有那么大的本事?现在可是市场经济呀,谁都不能强迫老百姓!你只要出的钱多,谁会不卖给你?”
张干事协商似的说:“袁老兄,我亲戚来的时候走急了,没有来得及去银行取钱,您能不能给担待担待,让一点粮食给他,他拉粮食出去就给你把钱打回来?”
袁发海客气地说:“张干事兄弟,我认得你,相信你,可这生意不是你自己做的,我给把钱担了,要是钱不能及时返回来,耽搁了移民搬迁的新村建设工程,我可没办法给乡里领导和几百口子人交待呀。”
张干事拍胸部保证:“要是耽搁了你的事,你寻我要!”
袁发海说:“我常出门,经历的瞎瞎事实在多了,谁不是一开始都信誓旦旦做保证?可钱一到手都不想往出掏,钱财这东西整得多少兄弟父子都能翻脸,不要说咱俩过去谁都认不得谁了!”
张干事说:“要不,我给你写个条子?”
袁发海说:“也行,你把条子拿上让乡里那个领导签个字,用你的工资卡抵押,我就给你担保!”
张干事生气了,指着袁发海说:“你这人,咋翻脸不认人了?我给你前前后后跑了多少腿了?你一点面子都不讲?”
袁发海忍气吞声说:“张干事,我认你,知道你是领导,可一车粮食就几万十几万元,实在是太大的数目,我不敢担这个保呀!”
那个粮贩子见张干事起不了多少作用了,就指着袁发海说:“你不给我们担保,咋就给月月担保?是她给了你啥好处了?”
袁发海也没有好气说:“你就说,月月和我滚到一个炕上睡觉了!我一不是共产党员,二不是国家工作人员,你去纪检委监察局告我去!我等着享受双规待遇呢!”指着大门口要他们两个出去。
张干事粘着袁发海不走,这时候,狼剩饭和月月基本跑完了粜粮户回来,看见了张干事正和袁发海争吵。
狼剩饭领教过张干事当年那个不顾及后果的厉害劲以及平时的刀子嘴和下茬手,就赶紧抢先问候:“张干事,你啥时候来的?快进窑里坐吧。”
张干事没好气说:“我这乡干部当得当成啥了?在自己包的村里狗屁话都说不出去!”
袁发海“吭哧”笑了说:“我可把你的话当最高指示呢,即就是当屁也不是狗屁,是人的!”
张干事对狼剩饭发号司令了,说:“赵组长,你现在就领我去各家各户买粮食去,我不信他们连你这个组长也都不认了!”
狼剩饭不敢不去,就要跟着张干事出去,袁发海说:“不给钱,就是老天爷领着你去,也是白跑!”
狼剩饭小心地问:“张干事,你们也是要我去给你们担钱吗?”
张干事说:“不是你一个人担,是咱俩个一起担!”
狼剩饭脚步停下来说:“跑路我可以去,担钱,我不敢去!”又说:“我就去了,也不起作用。没有人会要我担保,你张干事面子比我大了不知道多少了,你去吧,我不去!”
张干事骂着:“都是一伙势利眼,过河拆桥的白眼狼!我前几天咋能同意狼剩饭这烂怂货当组长?我把你这个烂组长拉不下来,我就不姓张!”气呼呼骂着领着他那个粮贩子出洞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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