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刘星雨的家

　　古槐村是一个不足三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家家户户都有几亩薄田,勉强可以度日.村子里二十九户居民的房子是简单柴草修葺的,每逢下雨凡是家里有的器皿都会拿出来盛雨水,还有一户比较特殊,他是这个村子的村长,房子是四合院,修建的也比较气派美观.村里的大人往往在教育孩子时都会拿村长当榜样,道:"你长大了也要像村长一样有钱,为咱家也盖几间好房子."
　　夫妻两人吵架也往往会拿村长开刷,女的会说:"你就知道窝里横,有本事你和人家村长一样,整天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刘星雨家和刘风尘家相隔不足四米,两个小孩虽然在辈分上有所差异,但是性格爱好上基本相同,刘风尘只比刘星雨小一岁,他人小胆大,村里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很喜欢,即便是小霸王倪天行(小瘦)也要给他几分面子,经常会有人说,这孩子脑袋聪明,将来准能考个状元,为古槐村争光.
　　人算不如天数,有一天黄昏村里来了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因为在刘风尘家借宿,见到刘风尘,当即多看了几眼,然后点头摸着胡须对刘风尘的父母道:"我看这孩子不是考状元的材料."
　　刘风尘的父母一听此话如同掉进万丈深渊,大失所望,心道:"还以为这小子是个夜明珠,原来只是个萤火虫,咱刘家根本就没当官的命."
　　那道士忽然打个哈哈,笑道:"你们也不用担心,这孩子虽然没有做官的命,但贫道观他五官异于常人,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只是不知二位肯不肯让贫道收下这个入门弟子?"
　　刘父刘母一听这话,喜形于色,当即左叩右拜,表示十万个愿意.刘母道:"孩子他爹一辈子窝囊,没什么本事,希望这孩子跟着道长能学好一身武艺,将来也好有个出头之日,做捕快也好,做牢头也罢,至少能谋个差事."
　　那道长长长地吁了口气,无言以对的摇摇头,表示极大地失望.
　　临行前道长道:"十年之内这孩子是不允许下山的,倘若二位思子心切,大可来武当山找我."
　　女人最拿手的是眼泪.刘母一边表示恋恋不舍,一边问道:"只是还没请教道长的名字?"
　　道长道:"贫道乃武当山第三代弟子--江西子."
　　从那以后,刘风尘就随江西子道长去武当山修行,再也没有回来,刘星雨也失去了生活中值得依赖的伙伴,每天伴随他的除了孤独还有小瘦他们的拳头.
　　三个人走到家门口,门虚掩着,门外墙角堆积着厚厚的柴草,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足以证明这家人不但勤快,而且喜欢洁净.右边拐角处有一棵手腕粗的梨树,叶子已经完全落光,光秃秃的,像只秃鹰,晚风吹在树枝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树身上拴着一只羊羔,毛像雪一样白,看到有人来,一对眸子直直的注视着,并"咩,咩"的叫了几声,仿佛表示友好的欢迎.
　　刘星雨用小手在羊羔身上一阵抚摸,这小家伙的毛光滑顺溜,他欢喜的咧开嘴笑,又用脸蛋在羊羔身上贴了贴,简直爱不释手.
　　水寒冬没想到这傻孩子居然这么喜欢羊羔,问道:"你喜欢动物?"
　　刘星雨愉快的点点头,道:"嗯,可是爹从来不给我买."说着又在羊羔头上摸了摸.
　　水寒冬指着自己那匹枣红色的马,道:"这是大叔最喜欢的坐骑,现在我把他送给你,怎么样?"
　　文静知道这匹红鹅是水寒冬最心爱的马,平时他从来不许别人随便乱摸,更别说送给别人做礼物,但又一想,现下大哥的生命都危在旦夕,一匹马又算得了什么呢,送了倒好,这孩子心地善良,一定会照顾红鹅的,总比被那些所谓的江湖伪君子虏去好的多.想到这里,本来打算出口制止的话又咽了下去.
　　刘星雨不知道什么叫"坐骑",看着这个庞然大物,一脸惆怅,嘟着嘴.
　　水寒冬笑问道:"你不喜欢马吗?"
　　刘星雨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道:"不是...只是...就是..."
　　文静抱着婴孩过来,蹲在刘星雨面前,一只纤手轻轻触摸着他沮丧的小脸,笑道:"这孩子,这可是你大叔最喜欢的马儿,很多人想要他都不愿意给呢."
　　文静故意不说"坐骑"而是说"马儿"一来怕刘星雨听不懂,二来为了很快的排除他的紧张.
　　刘星雨将两只小手举过头顶,小拇指勾在一起,做出难为情之色,道:"可是,可是我怕骑不上去."
　　文静和水寒冬都禁不住笑出声来.
　　水寒冬道:"这个你别担心,等大叔一有时间就教你,如果大叔没有机会教你,等你长大了总会骑上去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文静看的清楚,也明白他们的时日已经无多,别说教这孩子骑马,也不知能否平安过得了今夜,爹爹的人马就在赶来的路上,虽然半道上他们抄了小路,暂时甩开他们,但是凭借爹爹在江湖上的眼线,要找到他们只怕比弹去身上的灰尘更容易.这时两人都陷入了沉寂.
　　"娘!"刘星雨向门口走出来的中年妇女喊了一声,那中年妇女脸色苍白,一脸病容,头发也有些凌乱,眼睛微眯着,右眼角有一道伤疤,只差半寸就到眼球.她听到叫声,拉着脸道:"你跑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知道我和你爹多担心吗?"骂完这话,快速走过来,将刘星雨搂到怀里,道:"孩子,你不比其他孩子,你身子弱,每天不要出去的太晚了,娘会很着急的,知道吗?"
　　刘星雨使命的点头,道:"知道了娘."他看到母亲苍白的脸,忙问:"娘,你生病了?"
　　刘母勉强一笑,道:"娘只是受了点风寒,你爹爹已经去药铺抓药了,吃了就没事了."
　　刘星雨道:“那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
　　刘母点点头,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他,她看到旁边站着两个陌生人,问刘星雨,道:"他们是你的朋友?"
　　刘星雨指着水寒冬,道:"刚才我又被小瘦他们欺负,是这位大叔帮了我,娘你没见,大叔好厉害,这样..这样,就将小瘦打得像小狗一样趴着跑了."他学着水寒冬教训小瘦的样子.
　　刘母对两人道:"外面冷,快进屋吧."
　　水寒冬将红鹅拴在梨树上,由刘母领着进了屋.
　　房子摆设很简单,一张破旧的梨木桌子,三条桐木板凳,其中一条仅剩下一条残腿,桌子上摆放着几只茶杯和一只茶壶.靠近墙角处放着一张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都是用五颜六色的布拼起来的套子,原本因为简陋的条件所致,经过刘母灵巧的手,样子看起来越发的好看.
　　这些在文静脑中快速闪过,鼻子一酸,差点流出泪来,内心百感交集,说不出半句话来表达.
　　刘母请两人坐下,将婴孩接在手中,道:"孩子睡着了,千万别着凉了,夫人别怕我这里脏乱,让她在床上躺着吧."
　　文静夫妇自然毫无异议,看着刘母细心地为婉儿盖好被子,相视点头,心里做出了他们的决定.
　　刘母为两人倒了茶水递上,道:"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怕委屈了夫人老爷."
　　文静忙道:"大嫂快别这么说,叫我文静好了,我夫妇二人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是让大嫂费心,我们夫妇实在过意不去."
　　刘母将文静双手握在自己长满粗茧的手里,笑道:"妹妹不但人长的像朵花儿一样,心地也像菩萨一样善良."看着水寒冬道:"大兄弟真是好福气."
　　文静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只希望这个时候有个耗子洞钻进去,水寒冬却不言不语,只是笑着喝了一口茶水.
　　刘母向刘星雨招招手,让他走到自己身边,对水寒冬夫妇道:"这孩子和他爹一样,胆小怕事,经常被村里那帮孩子欺负,我担心他这辈子没什么出息了."
　　文静安慰道:"大嫂,你太杞人忧天了,我看这孩子只是身体比其他孩子单薄些,如果有机会还是让他找个会武功的师父,学点功夫,也好强身健体."
　　刘母长叹道:"这里是个穷山僻壤之地,别说找个会功夫的人,除了两位,已经好多年没有陌生人来了,到哪里去学功夫?村里好歹有个学堂,我和他爹爹商量了,过几天就把他送去,做官只怕没希望,多认识几个字,将来也多有用处."
　　刘星雨突然奔到水寒冬怀里,扯着他衣角,道:"我不要念书,我要大叔做我的师父,教我功夫,我长大也要和大叔一样厉害."
　　水寒冬微微笑着将这傻孩子搂在自己怀里,道:"大叔只怕没有机会传授你今生所学,既然我们有缘,这本书就当大叔送给你的礼物,等到将来你看明白了书中的文字,在勤加修炼,一定会在江湖上出人头地."他从怀中掏出一本红色小册,递到刘星雨手中,又道:"不过你也要答应大叔先进学堂读书."
　　刘星雨拿着那红色小册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只是被封面歪歪扭扭的文字弄得茫然不解,刘母走过来接过小册,见上面用小篆写着七个字"清如止水淡如梦."也大感疑惑,不像什么书的名字,倒很像一句诗,也不多问,对刘星雨道:"这个娘先替你保存着,还不谢谢大叔."
　　刘星雨忽的用一双枯瘦的臂膀将水寒冬拦腰抱住,口中叫道:"谢谢大叔."
　　文静知道时间已经不多,刘大嫂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将婉儿交给她抚养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于是脱口而出,道:"大嫂,我夫妇还有一件事想拜托大嫂."
　　刘母道:"妹子还这么见外,别一句一个拜托的,有事你尽管对大嫂说."
　　文静道:"我想将我的女儿托付给你,希望大嫂你能好好照顾她."
　　刘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她,道:"你们两个不打算要这孩子了,为什么?"
　　文静低着头,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水寒冬道:"实不相瞒,我夫妇二人近来被仇家追杀,自知来日不多,不想这孩子也惨遭杀身之祸,我观大嫂宅心仁厚,因此有所重托,请受水寒冬拜."跪下便拜.
　　刘母吓得措手不及,哪里经受的起,连忙将他扶起,道:"我答应你就是了,快起来."
　　水寒冬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当晚刘母为二人准备了家常饭菜,二人吃过,在婉儿的床上睡了,刘母却和刘星雨到刘风尘家借宿.
　　刘父当夜不知何因最终没有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村子里到处都是呼喊声和狗吠声,文静脸色一变,道:"大哥,会不会是爹爹追来了?"
　　水寒冬也大感不妙,按时间推算九龙会的人应该会在今夜赶到这里,他不再多想,对文静道:"静妹,快将婉儿藏起来,我出去看看."
　　当即穿好衣服,往门外奔去,文静少不了担心,追喊道:"你要小心..."水寒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这件简陋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