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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韵小说】狼剩饭开洋荤(七)

作品名称:狼剩饭开洋荤      作者:山野樵夫      发布时间:2011-12-12 07:01:41      字数:4417

狼剩饭在书记乡长的注视里窘迫地立了十几秒钟,乡长才沉着嗓音问他:“老赵啊,你们小组里的村民们对县乡两级这次花大气力要搞的移民搬迁活动是什么看法呀?”

狼剩饭对这没头没脑的问话搞糊涂了,就说:“我可没有啥啥看法!”乡长不愉快了,说:“这是啥回答?没有看法是什么看法?”狼剩饭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了。

乡党委书记这才说:“乡长是问,你们组里的人对整体移民搬迁到底是拥护还是反对的呀?”

狼剩饭嘴上念叨着:“整体,整体,整体啥呀?”他害怕想不好又回答出毛病来。村里赵书记插话说:“整体搬迁就是你们全组的人都搬迁出去。书记问的是你们组的村民们对都搬迁出去是反对还是拥护的?”

狼剩饭这才找到了自己能回答的内容,小心翼翼地说:“从这山咀咀子上搬到原中间去,谁还能反对呀?哪一家不想去好地方过方便日子?”

党委书记和乡长这才都松了一口气,书记对村里赵书记说:“我说,赵书记,你看,你看,我们说这个搬迁工程是得人心的利民工程,你这问题那问题的摆了一大滩客观困难,一个个好像都是迈不过去拦路虎,说得我们都感到眼前一片黑。似乎只有给上级领导交个白卷不搞这个工作才是最好的选择了。”

乡长也说:“按你赵书记说的,我们俩个乡领导只有把你先免了,再乖乖去给县委县政府递交辞职报告去了?这不,你看看,最下面的群众是怎么想的。要不,老人家许多年以前就教导过我们,‘只有落后的领导,没有落后的群众。’没有问题,没有困难,要我们这些干部干什么?”

赵书记从心里暗暗骂狼剩饭:“你这痴锤货,脖颈上顶着的净是一疙瘩榆木头!而今哪一级干部见了上级不是拼命哭穷讲困难,谁不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就你这样的老实货,能把事干成吗?”赵书记明明知道乡里无论采取什么办法,都非把上头压下来的移民搬迁任务圆满完成不可,所以才敢在两个乡党政一把手面前大讲困难。他抓住乡领导征求他意见的机会,充分发挥他几十年当了村干部练就的口才,有条有理,头头是道地给书记乡长,摆出了几十条都需要用人民币才可以解决得了的困难问题。把年龄资格和经验都不如他的青年书记乡长唬得一愣一愣感到没有一点把握了。

党委书记经验稍微多一点,就慢声问:“刘副乡长昨天刚刚下来给你们宣布了党委的安排意见,就我知道,你们一块来这里草草开了个不齐全的群众会,就都钻到乡里的饭店里头吃喝去了,晚上一个个喝得路都走不平稳,回家都睡觉了。早上我让办公室通知你的时候,你还没有起床,这么多有条有理的调查数据是谁从哪里拿来的?”

赵书记被问得口腔里的舌头虽然还灵活着能会转动,可肚子里没有了底气,不敢再理直气壮坚持了,就转回去说:“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这个组的赵胜组长,可基本上没有休息,按照刘乡长和村里的安排,一直马不停蹄在入户搞调查了解的呀。”乡长嘲讽说:“我也没有见狼剩饭赵组长给你汇报过一句话呀!”党委书记语气缓和了一点说:“你把组长叫来我们听听他怎么说。”

赵书记不用问就知道狼剩饭送合同书的时候一定没有少受冷嘲热讽,没有少听艰难倾诉,就极有把握地去站在坡头喊回了正往老庄子那里去的狼剩饭。他拿准以为书记乡长会问狼剩饭他赵书记讲的困难问题有没有,狼剩饭也一定有满腹牢骚要发泄。万没有料到书记乡长用这样对移民搬迁的看法,和欢迎反对的问题问头脑不会转向狼剩饭。他后悔没有就在坡头那里等着狼剩饭给他教好了如何回话再一起回来。现在后悔来不及了,只好老着脸皮任乡里两位主要领导轮番批评。

书记见空气有些紧张,也不愿意把在村干部里面资格最老的赵书记脸面太伤,就主动缓和说:“赵书记强调的困难我看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比如五保户、超计划生育的赤贫户、烈军属、无儿户等一直由民政部门救助的困难家庭,还有不少这几年刚刚从坡底下搬上来的把所有积蓄都盖了新房的户等等,都是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问题,不用说都是存在的。还有,要能都把我们都可能预料不到的种种问题提前想到,研究出应对办法,总比到时候束手无策好。”

乡长问狼剩饭:“你就说说你家搬迁都有些啥困难?”

狼剩饭说:“我都几十岁了,搬迁啥哩,就一直住到那个地坑子里到死都离不开了。住到那新农村里去,天天来回几十里跑着咋种庄稼?那里只给一片庄基地,又不给分承包地。”

赵书记问:“你不去,儿子也不愿意去吗?”

狼剩饭说:“他愿意是愿意去,可为了盖这个新院子,把亲戚六人的钱都借遍了,到现在还没有还清哩。”

赵书记对党委书记和乡长说:“赵胜的儿子天云家这样的情况,可能住在这个新庄子上的每一家差不多一样都存在。好些年轻人都把孩子给家里老人丢下,两口子出外面打工挣还债的钱去了。要他们一下子再拿出三万块钱来,可不是容易办得到的了。”

狼剩饭试探了好几次,才壮胆问:“听说住上新农村的房子,就要把这些房子都毁了复耕,得是的(是不是)?”赵书记说:“按照国家规定严格执行应该是的。

狼剩饭说:“那我们从新农村来种地,农具都要来回用肩膀扛着了?牛犁架子车还有柴草都怎么办呀?”

乡书记笑着说:“这事好办得很!你看看你们村,你儿子搬了几年了?你把占了几亩地的地坑子腾出来了吗?还不是占得严严的占着呢,谁把你赶出去了?”

乡长也说:“到了农村发展到土地集约化经营的时候,你们都住到大城市里去了,谁还会想往这山咀咀子跑,没有人催你,你们一家家都自然把这烂房子撂了!”

赵书记说:“人家外国人专门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修别墅哩。”

乡长说:“人家那里是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家钱多得没处花才去山沟野洼修别墅,你还刚刚脱了贫,有条件学人家吗?光房产税你们都交不起!”

狼剩饭说:“我要是有条件撂脱?头铁锨,再不用种地,住到城里去,永远都不想再回来了!”

赵书记开玩笑说:“你睡到你地坑子的老窑里等着去吧,等着天上给你在城里掉一座洋楼,再带上一个小老婆吧!”几个人都笑了。

工作上的话说完了,党委书记和乡长都轻松了下来。他们都多少听说过狼剩饭的故事,就拿他开涮了。

乡长板着面孔正经问狼剩饭:“当了组长了,还有人把你叫狼剩饭吗?”

狼剩饭说:“叫了几十年了,叫狼剩饭也没有啥。”

乡长继续严肃着问:“有人反映,你儿子天云和他媳妇合伙干涉你再婚办老婆,是真的吗?”

狼剩饭小声回答:“是有这回事,那是我说话说错了,我就没有生那个心思。”

乡长拍桌子说:“这天云咋这么混?干涉老人家再婚是犯法的,他不知道?”给赵书记说:“去,把那小子给我叫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狼剩饭急了,恨不得跪下来哀求了说:“好我的天神爷哩,你要再火上加油,我就没有脸到人面前去了!”

乡书记慢条斯理说:“不要怕他!你眼睛放亮自己瞅着,瞅上了谁,就克里马叉往回把人领!他天云两口子要再敢胡生事,我叫人来收拾他!”又叮咛:“可你眼睛千万要放端正,要是斜着眼瞅到人家有男人的婆娘身上去,我不但不帮你,还要用尖刀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喂了狗去!”几个人都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一点多钟了,太阳已经开始从正南的天空向西山方向移动,嗡嗡哇啦的高音喇叭继续着宣传造势。

一直在外面指挥遥控宣传和进户的刘副乡长回来给书记乡长汇报:“去群众家里了解情况的干部们大部分都回来了,要不要把他们都召集来,一个个汇报呀?”

党委书记说:“我想,存在的问题我们可能从赵书记口里都听得差不多了,你去安排同志们把他们了解到的问题归纳总结,按12345自然数列列成干条条,你收集起来再整理整理,拿来咱们三个和村上逐条研究研究看怎么办。”

刘副乡长答应着要出去,乡长说:“我也一起去吧,顺便问问群众的情绪态度怎么样。”和刘副乡长一起往宣传车那里去了。

狼剩饭出院子,叫刚刚回来的赵会计和他一起去左邻右舍借方桌椅子和长条凳。碗碟筷子天云的媳妇已经指示天云借齐了。狼剩饭已经掐指头把人数算清了,书记乡长刘副乡长张干事赵书记赵主任赵会计加上另外五个个村干部六个乡干部和狼剩饭自己,总共不到二十个人,要是按饭店里的大圆席安排,有两桌就可以都坐得下,可农村里的方桌,一席只能坐八个人,就得安排三个席口。儿子天云家只有一张方桌,只有去其他人家借桌子。

赵会计跟着狼剩饭去抬桌子,故意埋怨说:“我一个大会计,在上边村里,无论大小的事里,都是吆五喝六的大总管,啥时候走门串户借过桌子?今天在你这烂山咀咀上成了抬桌子的了!”

狼剩饭说:“我本来想叫天云去借的,可看他实在忙得腾不出手,家家的方桌都在正房里摆着,要往出挪,许多桌子底下都有个踅踅横桄,我一个人拿不动,只好叫你了。”赵会计说:“乡里和村里的两个书记都不是在你家上房里坐着闲谝哩吗?你怎么不叫他们去?”狼剩饭说:“我不敢,你敢。你叫去!”赵会计说:“我宁肯跑回我家里去背我家的方桌,都不敢去叫他们两个。”

狼剩饭和赵会计抬了两个方桌,四把椅子和六个条凳放在天云家的大门口。一伙已经给刘副乡长汇报完了的乡村干部都来打探午饭吃的什么来了。有人见狼剩饭赵会计两个年龄大的给他们安顿桌子,就主动动手帮忙,把天云家的上房脚底的零碎东西归拢了一下,宽宽展展把三个席口都在上房摆好了。

赵会计和赵书记给干部们一个个递烟倒茶,狼剩饭去把村里从商店买来的一箱白酒搬进来要拆封,党委书记挡住说:“不要拆了!今天一口酒都不准喝!县里正大张旗鼓抓机关作风整顿,工作时间喝酒,可是高压线,犯了,要受大处分的!谁敢拿饭碗子不当事?”

赵书记说:“这有啥?同志们工作都干完了。少喝一点不碍事!”乡书记态度坚决,决不允许开禁喝酒,只得作罢。赵书记心想:“做那个假姿态干啥?谁不知道你是喝不醉?”可嘴上不敢说出来。

刘副书记和村主任跟着乡长进了大门,往上房走着,给里面的闲杂人说:“都先出去一会儿,我们要开个碰头会。”除了党委书记指名留下的赵书记和赵主任,其他的人都自觉出去,站在院子或者大门外的路上说闲话等着开下午饭。跑腾了多半天,吃惯了一天三顿饭的乡干部们也都实在饿得受不住了。

灶底没有硬柴了,厨子喊着叫抱柴去。柴火都堆在后门出去的后街里,去后门要从上房穿过才能开后门出去。乡村领导正在里面开会研究大事。狼剩饭不好贸然进去,怕有影响,就提了大笼,从大门口出去从街头的一家外墙绕过去提已经锯成短截节的粗果树枝。

站在外面街道上的一个二十几岁的乡干部小程,跟了几步给他说:“赵组长,你提柴回去后出来一下,我有话给你说。”

狼剩饭应承着去后面提了满满一大笼干硬柴回去,给正在忙着炒菜的小锅底下架好柴,捅开火心,看火焰克朗朗着高了,才出街道去小程那里。

小程躲着其他人的视线,把狼剩饭叫到一个角落,认真地问:“赵组长,你真的是想办个老婆吗?”狼剩饭以为小程也是要拿他开玩笑,就搪塞说:“你碎娃再不要拿我老汉当耍盒子了。”要转身往回走。

小程一把把他拉住说:“你和我爸爸都年龄差不多了,我敢和你耍笑吗?我是诚心给你介绍个合适对象的!真的!!”

狼剩饭见小程急得脸都憋红了,就站住听他仔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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