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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盟誓投石逃

作品名称:慈禧御封王三盛      作者:三宽居士      发布时间:2016-06-30 03:06:19      字数:3113

  王应魁在父亲的新坟前哭得闭了气.亏是在场的人多,懂行的人连忙掐的掐“人中”(鼻唇沟).扎的扎“合谷”(拇指与食指夹角缝隙,俗称“虎口”);不懂板的,挠的挠脚板心,捏的捏卵蛋根,正法歪法同用,到底把王英魁给救醒了过来。好生劝慰了一番,陪着他回了家。
  如今,偌大一个王家院,就只一母三子共四人生活。王员外虽留下不少资财,但俗话说:坐吃山也空:家有万贯,不如日进一文。眼见得家当日虚一日.都秀枝不禁慢慢讨嫌起前娘邓氏所生的王应魁来。想赶他出门,又怕众人谴责,不好明着来,就想了个光堂主意,说是让王应魁趁早去学个手艺。以后长大成人自立门户,不愁没饭吃。嘴上这么放了风,听说二十里外的街镇上吴铜匠想找个打下手的徒弟,也就不管王应魁愿意不愿意,就把他生拉硬扯去了吴铜匠的铜匠铺。
  吴铜匠的铜匠手艺并不怎么精细,整天整月打出来的都是凸凸凹凹的铜盆铜瓢铜饭勺,铜盘铜碗铜烟锅,铜壶铜铲铜帐钩,铜环铜链铜屉锁……王应魁小小年纪,一天到晚圪就在矮炉子前,右手不住拉风箱,左手不住的拨炭火,白脸面烤成个红脸面,黑汗长流凝炭沫,红脸罩上个黑壳壳。这还不要紧,恼火的是吴铜匠的老婆是个疯子,一早一晚,王应魁还得绐疯女人端茶递水喝,把疯女人衣裤上的屎尿见空儿搓……王应魁虽然吃亏受累,也觉着比见后娘的黑眼白眼要好些,就耐着性子瞧了吴铜匠三年手艺。因为,吴铜匠—点儿窍门也没教给他,全凭他自己瞧门道。
  一转眼,三年学徒期满。王应魁长成十六岁,还不想离开铜匠铺。那一日,吴铜匠钳夹一块红铜,准备锤打,不防钳松铜滑,从王应魁拨炭火的手背上溜下,烫得王应魁手背青烟一冒,当即起了一片亮浆泡。这一下,红铜把他烙得不轻。
  吴铜匠做了一辈子毛毛糙糙的手艺,还不曾失手钳松铜滑,感到有点儿不好意思,就叫王应魁歇息一下。
  王应魁本也疼得啮牙咧嘴的,左手拨不成炭火,右手还可拉风箱,见师傅烙了他后很有点儿歉意,就边拉风箱边说笑话,一给师傅解窘,二给自己驱疼。
  他说,从前哪,一位当老子的见儿子都长大了,就把家产分成几等份,让儿子各得一份儿,好去各立自己的门户。可是呢,儿子们都不想要家产,都要争老子。儿子们你争过来,我争过去.为了把老子争到手,险乎打了起来……
  王应魁说到这里,吴铜匠忍不住搭上腔:“一个个儿子,家产都不要,要啥子?”
  “唉”,王英魁叹了—一声道:“还不是一门心思想‘烙’(落)老子!”
  吴铜匠听见这个茬,先是一阵儿笑,说:“那些娃子怪孝敬老子的。”忽然心里明白了什么,犯了“落?、烙”的猫腻,认为王应魁是变着法子骂了他这个当师傅的,明明是刚才失手烙了他,却说是烙老子,这不分明是给我称老子吗?这还了得?脸一翻:“我吴铜匠本事差,手艺赖,也轮不上你尿痂子没干的娃子充我的老子——哪儿让你充老子你哪里去吧!”不由分说,就把王应魁给开发了。
  这样一来,王应魁一是走投无路,二来很想念两个弟弟,还是回到了很不情愿回的家。心里作了准备,只有对后娘都秀枝的冷言冷浯白跟黑眼多忍耐着点儿才是。
  回到家,两个兄弟自然很欢喜,但王应魁仍不能闲陪着俩兄弟玩耍,很知趣地上山砍柴去了。
  却没算到那一日砍柴回来,后娘都秀枝很破例地有了笑脸,不但没责怪他不好好学手艺,让师傅开了赶,还从厨房端出香喷喷油腻腻的一碗鸡蛋米炒干饭,笑吟吟地对王应魁说:“应魁呀,我的长子儿也,你快坐下,娘儿伙的啪哒点知心话。”都秀枝让王应魁坐了,说:“你老子死后三年,为娘心中多愁。对你们弟兄几个没有几多好脸色。想到你大一些,对你心疼的少一些。只说是没有饿着你,没有冻着你。我这个当娘的,虽然少怀你十个月,到底你们弟兄仨共一个亲老子。想来想去,我这个当娘的还是多少有些不对。从今天起,我们娘儿伙的要放巴肉一点。不然,就对不起你死去的老子——今儿个想到你砍柴受累,专门炒一碗鸡蛋米干饭,放了几多油哟,你快吃罢,我等着洗碗。”说罢,闪身进里屋去打了个来回。
  王应魁见后娘今日有点反常,但话语确实贴心动人。就尽朝好处想:恐怕是后娘睡在磨盘上想(响)转了,日后还要得我这个老大的力呢。既然当娘的转了弯,我也不会撑着脖子跟她过不去。老辈人说,和气生财。连忙接过饭碗,就要朝嘴里“哈”。
  都秀枝心里一笑,转身走了。
  猛可里,王应魁忽然抬眼望窗外,见一个叔伯婶子站在窗旁边,用手指指碗,又用巴掌摆摇,走了。那意思,分明是不让吃这碗饭。王应魁皱眉一想,多半是饭里有问题。当时计上心来,丢下饭碗,趴在桌上,一会儿又出溜到地下,大声邪喝起来:“哎哟,肚子好疼罗喂……”‘
  都秀枝在里间听见王应魁呼喊肚于疼,自以为得计。只当是吃下了那碗油炒鸡蛋米饭闹的。不由得脸上溢出笑意,连忙跑出来看究竟。一见那碗饭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心猜情况有变。也不管王应魁肚子是真疼还是假疼,就一把拉起来,说:“哎呀我的儿,你这肚子是饿疼的呢,快吃下这碗饭就好了,快吃下这碗饭就好了……”
  王应魁说:“娘,我这会儿不想吃。哎哟,留到晚上吃吧,哎哟……”
  这时,都秀枝所生的两个儿子王应荣、王应富从外边玩耍回来,听见哥哥叫喊肚子疼,双双一齐央求都秀枝:“娘,你给哥哥治治嘛。”
  都秀枝指着桌上的饭说:“吃下这碗饭就好了。你哥的肚子是饿疼的呢,在铜匠铺咋舍得给这么油厚的饭吃?”
  王应荣王应富见是鸡蛋油炒干饭,也要扒两口尝尝。说着,“哈”起筷子就要尝。
  都秀枝一激灵,心里苦焦急,不便说让吃不让吃。但脸上仍装出一副慈祥和善的模样:“应荣、应富听话啊?你哥哥砍柴捞禾地,受了累,这饭是专门给哥哥炒的。快一边儿玩去。”嘴上说着不经意,两只胳膊却暗用力,把王应荣王应富推到一边儿去了。
  王应魁对叔伯婶子的眼光和手势,本来将信将疑,心里反复琢磨着,后娘也不至于真下毒手。这阵子见都秀枝变着法儿要让他吃这碗饭,疑心加重了一些,怕饭里真有毒。趁都秀枝这会推搡两个弟弟,连忙捧起饭碗,“咣啷”一声甩到门坎外去了。
  门坎外,蹲着看门的大黄狗。大黄狗听见碗响,见饭洒地,散着香气,一步纵过去,“刷刷”几舌头,把油炒干饭揽了个干净。然后,舔舔嘴壳子,伸了一个懒腰,高高兴兴颠到砚池塘边兜圈子玩耍。不料,一圈儿没兜拢,就只听大黄狗汪汪几声惨叫,扑扑几下腿蹬,眨眼间七窍流血,断了气;睁着疑惑不明的大眼,追寻老主人去了。
  说来那碗饭里是都秀枝下了毒,因见王应魁回来.又多了张嘴巴吃饭,就要多花费一些银钱,她要心疼两个亲生儿子.无形中就少了银钱。更何况,前娘生的也好,后娘养的也罢,都是老王家的儿子,到时弟兄三个都成人,按规矩,家产多也好,少也罢,分家立户时得三一三余一地平均分割。那么,自己俩亲生儿就会各各少得一份儿老家产。思来想去,不合算。能给亲生儿子多扒一点,也是当娘的应该做的。所以,就要趁早对王应魁下毒手,来了个药刀子杀人。不料,却让黄狗替了死。
  大黄狗断了气,难把眼睛闭,死定的眼珠子凝怨气。惊得都秀枝不吭气,唬得王应魁抽冷气,王应荣、王应富冒傻气,连问直问,那碗饭究竟是咋搞的?都秀枝怕露馅,遭众人指责。三弟兄惊叹,今儿个险些命毙:
  事已至此,王应魁像发了疯,中了魔,抱起门前一块大石头,“卟嗵”一声.撂进了砚池塘里。调转身,拉过应荣、应富两兄弟,哭着说:“大哥我内心里确实舍不得离开你俩;但是,大哥我今天不得不离开你俩……”
  王应荣问:“大哥,你到哪里去?”
  王应魁答:“不晓得要到哪儿去,走哪儿算哪儿。”
  王应富问:“大哥,你啥时候回来?”
  王应魁指着塘水落石泛起的水花,答:“石头啥时从塘里漂起来,哥就回来了。”说毕,拨腿就跑,也不晓得要跑到哪里去?
  这正是:没吃毒饭没送命。待到日后称三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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