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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作品名称:乌蒙磅礴      作者:施云      发布时间:2016-07-04 13:09:11      字数:10098

  
  方雨在那帮至今还奋战在小学教育工作第一线的同胞们的眼里,可说得上是一个与时俱进和平步青云的榜样。他能够飞黄腾达,并不是像有的人私下里议论的那样,是他朝中有人。虽然他的确有一个在市里面一家还算不错的部门工作的叔叔,但他的进城与他的叔叔基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要说有,那就是方雨自小就受到了他叔叔的影响,在初中时就开始了一生都要做缪斯石榴裙下的信徒的爱好,爱上了时下非常不景气的诗歌写作。
  方雨在诗歌的创作上虽算不得个天才,但他诗歌中透出的那股灵气和对语言的把握能力恐怕是许多天才诗人都难以达到的。还在上个世纪末的时候,他的爱情诗就被国家级的出版社编辑出版了。那时的方雨可说是一个全国小有名气的诗人。在二十一世纪的曙光才普照神州大地的时候,他就在一个星期内收到了来自全国的三十三封读者来信。其中有男人写来向他求爱的,也有女孩子写来向他表白心事的。因为方雨这个名字,在男人眼里看上去像个女的,在女人眼里看上去像个男的,因此那些不知他是男是女的年轻人们给他写来那些求爱信也就不足为怪了。
  让我不解的是那时的方雨整个人就像一个木偶似的,他把那些翻山越岭,跨河涉江,不远万里而来的求爱信都通通绝杀了。特别是有一位在南京一家邮局工作的一个小美女,在信中准确地表明愿意“独自承受六百公里路的孤独”,要到方雨所在的学校来看看这位魅力无穷的小诗人究竟长着一个什么样的足以让许多女孩失眠,让不少男孩子眷念的“鬼脑袋”?她要亲自来看看他那些让人撩心的诗句是不是像豆腐一样在豆腐房里生产出来的?由于那时方雨已有了春花那么一个“女朋友”,又正在闹着要分手,方雨怕惹出更多的事端来,就通通的在回信中说明自己已有女人的事实真相,并将正在闹矛盾的事都写在了信里告诉了那些想见他的读者,这事才算是平息了。可事态并没有按方雨的计划进行。方雨在个人问题上还是出了个大问题。其中最为严重的是那事在方雨看来不仅是有辱自己,也是有辱祖宗八代的。
  那是他与春花冷战半年后农历八月的一个星期三的下午,那时学校里每年都要放农忙假。方雨在收到教管会的放假通知后就严格按照通知的要求把全校的老师和学生都放了假,他也就在那天到了春花的那个小卫生所里去了,目的是要拿回原来放在那里的一本毕业纪念册。当然,他也想借机与春花修复一下关系,别整得那样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打算开春后就与她结婚,然后好好地过日子。人嘛,活的就是口气。你说要是哪天这口气没了,不就四脚天,各奔西天了吗?
  走了近三个小时的山路,方雨冒着火花的喉咙是多么希望在见到春花的那一刻能有一杯浇灭那团快要从他口腔里冒出来的火焰的水。可出乎方雨意料的是春花的门是从里面闩着的,可任凭他快敲破了手指,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方雨当时就想,是不是春花出什么事了,会不会是发生了煤气中毒,或者自杀一类的事?他越想越不敢往下想。于是,方雨就来到那道关闭得连目光也无法深入的紧闭的小窗前,轻声地向里面喊:“春花,开门呀,我回来了!春花,快开门呀,我回来了!”
  可好半天过去了,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方雨就到村公所去问村上的领导。村领导们说大约一个小时前还看见春花开着门的,还说现在恐怕有个小伙子在里面呢!
  方雨怎么也不信村领导们的话,还以为是那些领导知道了他正在和春花闹矛盾,故意说出来气他的。他就说:“你们不能那样乱讲,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春花不是那样的人。”
  在那几个村领导中,有一位是方雨的远房老表。他听方雨这么一说,就说:“老表,别的你可以不信,你想想老表我哪天骗过你?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老表的份上,我们才不想把这情报不要钱就告诉给你呢!”
  接着,另一位村领导就说:“那小伙子进去不多大会儿,春花的门就关上了,且一直也没见门开过。那小子来过好几回了,每回他一来,春花就关了门,有时有病人来了要喊上好一阵子门才会开。看来,方老师你已经成了不受她欢迎的人了。”
  听村公所的领导们那么一说,方雨的心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他连他老表泡给他的水也没来得急喝完,就跑到春花的门外,用力踢门。就在他正要再次去踢门的那一瞬间,春花的门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一样敞开在方雨的面前,可方雨却呆在了那里。他的脚像被绑上了千斤重的铁粉一样再也迈不动半步。
  在春花打开门的一瞬,他真真切切地听见楼上仿佛有只猫正从楼干上走过,可那只猫走路时发出的声响似乎比一百只老鼠在一起抢大米发出的声响还要大,仿佛瞬间就要掉一只在他头上似的。更让方雨觉得奇怪的是在那秋高气爽,无风无雨的秋天,他才要进门就从楼上掉下一些灰尘来,直弄得他抬头看也不好,不抬头看也不好。于是,方雨就想,那楼上一定有猫腻。这样想着的时候,方雨已忘记了秋阳和三十里山路给他带来的焦渴,仿佛他全身都滋润在一种非弄清事物真象不可的耻辱的浸泡中。他径直走到可以上到楼上的那间房间里。只见那张平日里用来给病人睡着输液的病床上留下了两个比方雨的脚印略小一点的皮鞋印。看到这一切,方雨的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一切。他深切地感受到这是他变成人以来所受到的最大的打击和最沉重的侮辱。正是这种要让自己洗清罪孽和侮辱的想法驱使方雨不脱去鞋子就站到了还铺有被子的床上去,把头探向那又黑又深的仿佛是一道深渊的小楼上去。就在他手拉着楼干将身子往上探时,借着房上一块破瓦里透下来的一点亮光,他看见一双比猫眼更明亮的目光正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一切都恍然大悟了,方雨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向离那里还有十多公里远的老家走去。
  春花偷男人的事也不能全怪春花。你说她一个二十老几的女人,又是和方雨有过春花秋夜的女人,让她一个人整天整夜地守在那间小庙似的小诊所里,除了病人,整天基本没有人和她说上一句话,她怎么受得了?白天还好些,特别是到了晚上,村公所的领导都回家陪自己的老婆去了,就留下她一个女人独守空房。再说那小诊所又建在周围有许多坟的小山包上,不说坟里还睡着那么多的死人,就整夜呼啦啦直喊个不停的山风比鬼叫还让人害怕,没个伴叫她怎么受得了?
  方雨最初也这样想过,并想以此来原谅春花对他的不忠。可最终还是让方雨彻底放弃了那样的想法。因为在另一个周末,方雨又来到了春花的诊所。可这次比上次方雨看到的还让他鬼火。这次春花的门也是关着的,可窗户却是开着的。他从窗户里看进去,春花的床可看得一目了然。唯一看不清的就是床上蚊帐里面仿佛还罩着那只没有出声的正在偷食着春花的腥的“野猫”。
  这次方雨略施了策略。他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又变着声气叫了声:“王医生,你在吗?请帮我打一针退烧针。”
  那几天感冒发烧的人特别多。春花听有人来打针,就速速地穿了身内衣,毫无半点防范地起床出来开了门。
  春花见立在门前的不是病人,而是方雨时,就不由自主地全身哆嗦起来,像是过去的书本上描写的打摆子似的。
  方雨一句话也没说,一手推开春花就径直地走到春花的床前,一把掀开了春花的蚊帐。在他一把揪开春花床上的被子后,那只偷腥的野猫已无藏身之处,就只好赤裸裸地绻缩在床上,也像打摆子似的抖作一碗水。他伸过手来想用力抢过被子的一角去遮羞,同时,还想作点单挑似的反抗,把一双受惊了眼睛睁得像对牛卵子似的盯着方雨。可方雨的速度快得有些惊人,在那人还没抓住被子时,那床被子已经被方雨扔到地上去了。
  那天,方雨真是有如神助。就在方雨从春花床上掀开被子的那一刻,一位女病人在两个男人的搀扶下来诊所就诊,春花只好给病人看病。方雨却一把抓起了那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就将那只全身没有半根毛遮羞的野猫拽到春花面前。这是让那位女病人始料未及的,更是让春花始料未及的。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春花从此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不说,也让那只野猫从此不再敢再来偷春花的腥。但让春花一生都无法原谅方雨的是那件事在乡里乡亲中传播得比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还快。她的父亲在当晚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当即与春花断绝了父女关系。
  在之后的两个星期里,春花的诊所再没有来过一个病人。春花偷男人的事却早就传播到了十里八乡外。春花似乎也没法子再在那地方呆下去了。
  一气之下的春花关了诊所,一个人到昆明打工去了。两人就此恩断义绝,情缘全尽。
  
  “人怕伤心,树怕剥皮。”半年后,被春花伤碎了心的方雨和文丽私下里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除教管会主任外,其他的人都一直还被他俩蒙在鼓里,包括他俩的父母。方雨多次找到教管会主任,请求把他和文丽调到一起。
  在方雨三番五次的奋力争取下,新世纪的曙光终于照到了他俩身上。教管会主任同意把他俩调到一所公路沿线的二类小学。虽说是二类小学,除离教管会和乡政府有几公里外,校园环境却是整个牛栏江乡小学中最好的。
  一直跟文丽在一所小学的那个王老师,也就是春花的叔叔,也在那年和他俩一起调到了那所二类学校。
  方雨和文丽先是各自做饭吃,但他俩不同寻常的关系还是被王老师察觉了。只是碍于面子,他既不好直接问方雨说,又不好把自己看到的真相告诉春花她爹。因为在他看来,方雨与春花的分道扬镳最直接的原因并不在人家方雨,更不在文丽,而在于春花脑袋发热出了问题,做出了对不起人家方雨的出格事。是她先对不起人家方雨的,并不是方雨先有悖于她春花。再说了,春花虽是他的侄女,但那小妖精确实太让他们家的祖宗和活人伤尽了颜面,他也就没有脸站出来说方雨的不是。你说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哪里容得下一个女人对自己的那般侮辱。他想,那事是要是落在自己身上,他也会像方雨那么做的。正是出于这些原因,他对方雨与文丽的暧昧也就视而不见,有时甚至还从侧面故意撮合他俩。当然,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他俩早就确立了恋爱关系。
  方雨和文丽虽说都还年轻,但都是两个鬼精灵。虽说那时方雨已和春花彻底断绝了关系,又与文丽私下定了终身。但他还是得防着点,怕哪天春花突然来找他俩的麻烦。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女人,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再说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古训。于是,他俩就从王老师身上着手,希望通过他来化解以前的恩怨情仇。
  一天晚饭后,几个老师又凑在一起边打牌边聊天。文丽称着方雨去教管会开会还没回来,就故意在王老师面前夸方雨如何如何的好,还说方雨是在王老师的一手扶持下成长起来的新一代优秀小学校长,得到了他的“真传”。
  听文丽那么一恭维,王老师就有了“百年树人”的成就感,像自己家有了一棵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似的,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
  方雨更不是盏省油的灯。在与文丽深夜私谈中得到了这个消息后,他心里的石头就落下了一大半。第二天,方雨在与王老师的交谈中,就故意向他诉说了自己在婚姻上的不幸,还特意强调他本来是不想甩了春花的,只是春花的做法太让他有损自尊了,他万不得已才和春花分手。
  在那次谈话中,方雨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想通过王老师去做做春花父母的思想工作,让他们别因为春花的事太伤心。老年人,还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没有了好身体,哪来幸福的晚年生活。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而在现在的人眼中,身体是幸福的基石。在这一点上,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农村里的老人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
  王老师是个明白人,对于方雨的目的他已看得比改学生的作业本上的错题还透彻。于是,他就说:“我虽作为春花的一个叔叔,但你们的事谁也管不着。再说了,现在的法律都不像我们以前了,在婚姻上,现在讲究的是自由恋爱,婚姻自由,哪像我们那个年代,谁不是父母一手包办的?好多人都要到讨了媳妇那晚才晓得长个啥样子!”
  是的,王老师说的一点不假。在我们农村,在上个世纪中期,这都还是“普遍现象”和“大众亲历”。
  王老师的这翻话对于方雨来说不仅是一颗定心丸,更胜似一枚仙丹。因为他知道在王老师的那个家族里,几乎小到一件收洋芋或割稻谷这样的小事,都是他说了算。无论是哪家有个大事小情,从来就没有他不在场的时候。再说了,他在与他的聊天中已隐约地透露出会给春花的父母做好思想工作的隐形承诺。特别是春花关了店到昆明打工的事,她的父母只是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春花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一去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你说现在整得是他们每走到一处都会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戳他们的脊梁骨似的,仿佛都在骂他们养个不要脸的骚货。
  在我们农村有句骂人的话叫:“养儿不教父之过,养女不教如养猪。”你说,这落在谁身上谁受得了啊!在牛栏江乡的农村,吐沫淹死的人比牛栏江水淹死的还多。因此,在我们农村,还有一句话也很有道理。就是:“没有被饭撑死的,只有被人气死的。”
  方雨在得知王老师已帮他做了春花父母的思想工作,并表明他们无颜过问这件事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下午,他买了些东西,又走了几十里山路,主动来到春花家,与春花父母说明两人已经彻底分手的事,并安慰他们不要因为这件事气坏了身子。
  虽说生活在农村,但春花的父母毕竟也都是要脸面的人。方雨才一说,春花的父亲就叫他什么都别说了,这事他不管也管不了,要方雨和春花自己去了断。
  可怎么了断呀,春花都上省城里去了,要写信给她还没有准确的地址呢?要是到昆明去找,在那么大一座城市里找一个人,那与在大海里捞针又有多少区别?
  方雨和春花的了断其实是一种自然了断。因为在三两年内,春花是没脸回来的。这是大家当时最真实的想法。可是,大家都错了。
  就在方雨到春花家找她父母谈过的第三天,春花就突然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看上去要比方雨还年轻好几岁的男人,只是个儿不高,也没有方雨长得俊。和春花两人站在一起,两人海拔到也差不多,看上去也还算般配。
  春花回来是向父母要户口本去办结婚证的。因为她在到昆明打工后的第二天就认识了那个男人,不几天两人就黏在了一起,发生了男女关系不说,春花还怀了他的骨肉,且已经有点出怀了。
  这事是王老师在喝了点老白干后故意透露给方雨的。当时,文丽也在场。他们几个老师正凑在一起准备打小牌。方雨和文丽依然如故地做了对家。
  他俩听后,表面上虽没表现出特别的激动和惊喜,可两颗心却早已抱在了一起。因为在接下来的“戴帽”中,不是方雨出错了牌被扣分,就是文丽甩不下牌被扣了更多的分。但他俩的心里,却比给对方戴上“双帽”还不知要乐呵多少倍?
  那天晚上,方雨和文丽又抱在了一起,并且一直抱到了天亮。那是他俩在一起共同度过的第二个如胶似漆的夜晚。
  第二天,他俩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合伙做饭了。
  王老师是最功不可没的人。
  现在的年轻人是很少能理解王老师在那个家族中无可替代的作用和地位的。在那时候,一个家族中能有一个两个吃皇粮的,哪一个不是家族中的中流砥柱?不像现在,别说才是吃皇粮的小学老师,就是走在大街上,一阵风过,吹落下来的树叶都要打到好几个大学生,甚至不是厂长就是经理,不是大官就是小员的。用我们农村时兴的话来说,就是大学生满大街都是,几松毛靶就能抓到一箩筐。但在王老师的家族中,到现目前也就他一个吃皇粮的。
  他在家族中之所以有着极高的地位、威望和待遇,都是那个时代造就的,那还不是因为他手头宽裕,哪家要是有个周转不了的时候,只要跟他一说,准不会开黄腔。久而久之,他自然就成了家族中乃至整个村子里最受人尊敬的人了。特别是每学期开学的时候,好多人家供娃娃上学的书钱都还没凑齐,就纷纷来找他借钱或是托他跟学校里的老师打个招呼,待有了再给老师送去。对这样举手之劳的事情他是一个都不会落下的,都是有求必应,有应必成的。
  用他的话说,只要是培养娃娃读书的事,他能支持的都会尽最大能力去支持。这话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因此在年关吃宰猪饭的时候,他总是这家吃到那家的。当然,他也不是白吃的,他每到一家都要带上两瓶瓶子酒。要是到有比他长一辈的老人的家里去吃饭,他就会带上双份的礼物。这在当时,农村里是很少有人能出手如此大方的。他在村子里的德高望重就是这样一天天用情感积累起来的。就是在平日里,哪家栽个秧或是请人做其他的活,只要他在家,他都是必不可少的请上门来的坐上客。
  
  方雨与文丽的风流韵事简直就像飞在天上的风筝,只要是抬头往天上看的人就没有一个不看到的,除非他是个瞎子。
  其实,方雨和文丽在谈恋爱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他们两人还清白得比一块白布还要干净。准确地说,那时他们虽然同在一所学校,后来又成了校班子搭档,但他俩之间最多也只能算作有谈恋爱的倾向,最大的接触也只是在下村家访的路上拉过手,课余在一起打打小牌或是乒乓球什么的而已,根本就不像有的人传言的已经在一张床上过夜了,还发生了那种关系。人言可畏啊!
  在人们接力赛般的传递和翻版中,一切都变得是那样的“亲眼所见”和“亲耳所闻”,都有鼻子有眼睛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花边新闻”的对歪曲事实的巨大力量。我们农村那句“吐沫可以淹死人”的老话,在他俩身上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体无完肤。以讹传讹的力量,实在大得让人后怕。
  文丽与方雨的传闻还引来了一些小伙子的不服气。在一九九八年的春天,一个被人们戏称为“白面书生”的小学校长带头开始对文丽发起了枪林弹雨般的总攻。但他的方法和实力在方雨面前那简直就是拿鸡蛋去碰石头。我便是那次“战役”中的第一个“烈士”。
  他写了一封信,托在他们学校里教书的一位与文丽有点亲戚关系的女教师转交给文丽。
  信的大致内容是这样的:为了帮助文丽避开那场铺天盖地的爱情风暴,如果她愿意嫁给他,他就愿意与她白头揩老,并保证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
  那口气,简直就是文丽除了他就要成为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似的。再看看那最后一句:“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这更让文丽气不打一处来。难道以后有了子女也不爱?她的父母也不爱?
  文丽看完信后就打燃打火机,让信和信封同归于尽了。在她眼里,他只不过是个一文不值的小白脸而已,连“爱屋及乌”的道理都还不明白,居然还有脸谈“爱”。
  他完全忽略了文丽的感受,更没摸懂文丽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校花,那哪能是一般的级别?你说从一进学校的一天“校花”这一称谓就稳如衣服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离开过她身上的要美貌有美貌,要人品有人品,要文化有文化的多才多艺,智勇双全的女子,给会是那种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那时我倒是想,将来要是我能将文丽占为己有,那我一定是个福气比运气不知还要好出多少倍的人。对于我来说,什么是鸿福齐天?文丽要是能成为我的女人哪就是我的鸿福齐天。
  人这东西就是怪。两个人在同一所学校时,只能是偷偷摸摸地拉近乎,彼此都把对对方的爱装在心里像装进封了口的坛子里似的,谁也不愿先开封。可在一场胜一场的风暴和分别后,反倒正大光明地开始谈起恋爱来,仿佛那一坛陈封了多年的酒再不打开就要在一夜间过期了一般成为没有香味的水。
  方雨在调走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迅速与文丽私下里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当然,那时的我还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热血男儿,只是我没有机会把对她的爱表达出来,更没机会得到她对我的爱。那时,我只是个会写点文章的代课教师,还没有份正式的能养家糊口的工作。
  方雨是在九月中旬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去找文丽的。那个星期五对方雨来说可是个一举多得的好日子。一是他去办了一下在走时还没来得及办理的关于如何发放扫盲班奖励经费的事情。二是他实在是太想文丽了,都有好几个晚上在梦里梦见了文丽,他要去把那些天来藏在心里的那一肚子话像倒一灌蜂蜜似的都倒进文丽的心窝子里,也好让两人的关系向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在办完第一件事后,方雨便来到文丽的房间里。在那时,去上课时,我们谁也没有关门的习惯。
  那时,文丽就在她宿舍下面的那间教室里上课。由于是木楼板,下面说话在上面是大听见的,有时甚至比坐在教室里听得还要清楚。于是,方雨就在楼上听文丽讲课。他还拿了一叠文丽放在办公桌上的信笺纸,详细地记录下了文丽还需要改进的地方。
  下课了,文丽进宿舍来,见方雨还呆若木鸡地坐在办公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叠纸,仿佛在专心致志地研究着什么,偶尔间还用碳素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文丽进到屋里来,他一点察觉都没有。于是,文丽就从背后用手蒙着方雨的眼睛。方雨也不从椅子上站起来,只是把纸和笔摸黑都放回桌子上去,就顺势将文丽拉了过来,两个脑袋就贴在了一起。两张嘴像两个螺帽似的,被紧紧地扭在了一起。
  从窗户外往里看进去,两个脑袋构成的图案就像一只弧形的玻璃杯,就是她读师范时老师讲美术欣赏中的那幅由两个脑袋组成的杯子图。
  在一阵紧过一阵的拥抱和吮吸后,文丽就坐到了方雨粗壮有力的大腿上。那种酥软得像充了电又加热后的座垫的感觉,是文丽在任何高档沙发上都从感受过的舒适。
  那个晚上,文丽第一次亲眼见识了一个男人最隐密也就神奇的东西。也就在那个晚上,她第一次身无根纱地展露在一个男人的眼睛里。
  在方雨轻如春雨,绵似蚕丝的抚弄下,文丽那朵曾几何时就几欲开放的“玫瑰花”终于绽放在了方雨二十七岁的历程上。那一夜,刚好是文丽结束二十三岁美丽历程的最后一夜。当然,那是方雨当时不知道,也不曾想到过的。
  她把她那个像苹果砸在牛顿头上的伟大时刻给了他,也就意味着她把她的一生和一生的幸福都交给他。在我们这个伟大的文明的国度,这是一种最隐蔽最庄严的宣告。爱的花朵,就是在那一刻真正绽放的生命之花。那是我从此溃败的起源之夜。
  方雨与文丽之所以能在分别后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爱得那般火热,其实是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的。前面我已经说过,我们曾多次证实方雨和文丽有暧昧关系。其实,在方雨与文丽教同一个班级后不久,也就是在方雨经历了那次“与裸体搏斗”之后的不几天,那枚爱的种子就已经被方雨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偷偷种进了文丽那块新开辟出来的处女地里了。
  那时,方雨常常深更半夜还在文丽的宿舍里神吹,而很多时候,方雨都是带着情书去的,只是他还不敢当面交给她。“人要脸,树要皮。”这道理他还是懂的。当然,她也知道“人不要脸,鬼都害怕”这句在我们农村里一直流传的老话。
  方雨第一次是把情书悄悄放在文丽枕头下的。在过了三个晚上后,文丽在收拾床拿起枕头时才发现了那封充满激情又具有浓郁浪漫主义文学色彩的情书的。
  她抖动着十指打开了那只“鸽子”状的情书,一连读了三遍。第二天晚上,文丽再三斟酌后,给方雨回了一封情书。但由于缺乏写情书的经验,更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法写好给方雨的情书,于是,文丽就抄了王杰演唱的一首歌词,也折叠成一只纸鸽子,称办公桌里无人的时候悄悄打开了方雨办公桌最左边那个抽屉,把那首抄写得十分工整的情歌放在学校公章的旁边。为了让方雨能在第一时间拿走那封“歌词情书”,确保不让其他的老师发现或被故意拿走,第三天一大早,她就把学校工作报表交给方雨,要他替她盖好公章。
  方雨拉开抽屉,发现了一只美丽的“鸽子”,他很是激动了好一阵子。
  由于当时学校里的老师没有课时都喜欢呆在办公室里批阅学生的作业本,有时他们的交往就会受到限制。为了方便“以鸽传情”,文丽就一次又一次地去方雨那里借书,或是还书。后来我才注意到,文丽借的无一例外地都是方雨平日里最爱看的诗歌选本。都是些《诗刊》、《星星诗刊》、《散方诗》什么的。“诗言志”,“诗贵情”,这些短小精悍的结论果然力大无穷。
  有一次,我在走道上看到文丽手里拿着一本《诗刊》正向方雨的房间走去。称她不注意时,我就从她手里一把抢过那本书,结果让我大吃了一惊。在她的回抢下,那本书掉到了走楼上,并且从里面跳出了一只仿佛是受了伤的纸鸽子。说时迟,那时快,文丽一把就将那只鸽子放进了自己的裤包里,书也不忙捡起来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天晚饭后,我们又在学校背后的草地上一起打牌,由于人超员,文丽就没打牌。她坐在方雨旁边,一边忙着编织一件看上去很大的毛衣,一边看方雨手中的打牌。我就故意跟方雨开玩笑说:“方校,今天中午在走道上,我差点就逮到了一只鸽子,真是可惜呀,要是逮到了,今晚我们就有下酒菜了。”
  那时,方雨收到文丽的鸽子肯定已不是一两只的事了。我才那么一说,他就像早有准备地说:“你在胡说些什么呀,那一定是你看花眼了,我们这里又没有谁家养鸽子,哪来的鸽子呀?你怕是错把斑鸠当鸽子了?”
  方雨在说这话的时候,很显然底气不足,他其实早就知道那只鸽子的出处和去处,所以才不像平时那样总是说话和做事一样风风火火的。于是,大家就随声应和着说:“你肯定是把憨斑鸠当鸽子了。”
  在一旁的文丽脸上顿时漫山遍野地开满了映山红,她的红光照得我心里一片亮堂。
  虽说方雨和文丽已经在彼此面前都没有了隐私,但文丽还是不让方雨和她同床过夜。虽说受过中等教育,又在城市里见过大世面,但文丽多少还是有些保守和矜持。每次方雨来找文丽都是在晚上做过那种宛如梦游天堂般的男女之事后,就让方雨到村公所招待室的公床上去睡觉。只是第二天一大早,方雨起床后就来到文丽的房间里,脸都不洗就又钻进了她的热被窝里,又不止一次地重复着头天晚上的动作和无穷的乐趣,直到星期一的早上才赶早回到他所在的学校去。
  方雨就如此往返,永无厌倦地每隔两三个星期就越过几十多里的山路来找文丽一次。那样的日子一直延续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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