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乌蒙磅礴>14

14

作品名称:乌蒙磅礴      作者:施云      发布时间:2016-07-04 12:48:38      字数:10955

  
  文丽父亲是在另一个村帮人做事时听到那些蛮言馊语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风驰电掣般来到文丽教书的学校。
  先是和文丽谈话,并狠狠地训了文丽一顿。然后就去和校长方雨谈话。
  这两人也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文丽父亲在和自己的女儿谈时,女儿像受到了天大的冤枉似的,一个劲地在父亲面前说那都是别人烂嘴巴给乱嚼舌头的,根本就是没有的事。到了方雨那里,得到的答案还是一个,都是那些吃饱了撑的有意拿他两个做茶余饭后的消化剂。
  在没有得到双方的认可后,文丽的父亲也就没好多说什么,只是把他两都叫到一起来,说:“女儿找个什么样的人,我本无权干涉,但无论找谁,都得注意点形象,毕竟你们都是人民教师。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这一点你们一定要记住。”
  他在要离开学校回家时又对方雨说:“你身为校长,以后也要注意点,你不是已经有了媳妇了么,你这样做不仅会影响到我们家文丽,也会对你的形象造成伤害的。这些流言要是传到教管会那些领导的耳朵里,对你不好。”
  方雨欣然答应了下来。
  说完之后,文丽父亲就起身回家了。方雨和文丽像一对恋人一样同时把他老人家一直送到学校的大门外。在将文丽父亲送出学校大门时,方雨对他老人家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您家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文丽父亲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想,方雨这小子最后的那句话好像话中有话。他到底会处理好什么呢?是传言中和女儿文丽的恋爱关系,还是和他原来那个还没正式登记结婚的媳妇的关系?总之,那是一句你想怎么理解都可以的话。于是,文丽父亲就想,方雨这小子还有点陈府,贼尖贼尖的,一句话让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怎么理都理不清。他又回心一想,方雨那小子看上去人还不错,在乡里之前的口碑也一直都很好,人长得又那样精明干练,要真是摊上了这么个女婿,也不管他了,只要将来女儿幸福就行,也别管他在爱情上是不是有“前科”的。“儿大不由娘”,老辈人的话句句在理。
  文丽父亲在听说女儿与方雨有暧昧关系的两年前就认识方雨了。为了能多挣点钱供文丽读书,自从文丽考上师范后,他就在乡政府下面的街上租了间房子,开了个小门市,卖些学生笔墨纸张和小食品什么的。虽说门市不大,但乡里人多,不仅能挣钱供文丽读书,还能攒下点钱来补贴家用。
  方雨工作后,经常会到他的小门市来买一些办公用品和学生用的写字本之类的东西。特别是知道他就是文丽的父亲后,方雨更是每学期开学要去他店里买东西,而且每次都买得不少。为了巩固好小门市难得的大客户,文丽的父亲还会给方雨一些优惠,比如送他个实用的瓷锅、可以直接放进热水瓶里烧开水的电热器什么的。有一次,两人还在门市里盘起亲戚来。不盘不知道,一盘就还真有点亲戚关系。原来方雨的奶奶与文丽的一位大妈是亲姑侄。方雨父亲比文丽的爸爸要大几岁,于是,方雨就管文丽爸叫文叔。
  现在的年轻人的思想就是这样,老人越是说不能做的,他们越是要去做。像“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类的话,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更不会记在心上。那天早上文丽爸爸走了后,方雨就把她叫到他宿舍里去,两人一边交流,一边做饭。那是两人第二次公开在一起吃饭。
  方雨和文丽同餐共饮的事是王老师第一个传到春花耳朵里的。春花是王老师的侄女。春花一气之下就跑到方雨的学校里“大闹天宫”,还扬言要破了文丽的相。方雨拿她无奈,怎么解释都不听,除非方雨答应立即跟她去乡民政领证结婚。
  其实王春花早已知道方雨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但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她越是往绝路上逼他,他就越是不同意。俩人嚷着嚷着就打了起。可春花哪是方雨的对手。他用一只手一提,她就像只老母鸡似的被提在半空中,差点把她气得断了气。
  春花自然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大闹学校占不到上风,她就直接跑到教管会去讨说法,并要求教管会把方雨调到离文丽比较远,离她相对较近的另一所学校去,能就调回原校是再好不过的事。教管会怕闹出人命来,也就勉强答应了春花的要求,这才有了方雨在调走前和文丽走得真正更近的那一夜。
  
  人这东西就是怪,有些时候你越是放纵他,他反而会变得特别收敛,而你要是把他逼急了,他就会“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特别是正处于血气方刚时期的年轻人。
  后来我就常常想,要是当时春花不要到学校里去大哭大闹,更不要动不动就跑到教管会那个专管方雨他们那帮校长的地方去告方雨的状,可能春花和方雨还是能跨过那道坎的。人生,哪有不碰到个沟沟坎坎的。遇到了困难并不怕,怕的是不能正面问题和及时去解决问题。凡事都有两面性,只有把两面都把握好了,才能运筹帷幄,把结局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我们常说有些人能主宰命运,其实谁也主宰不了命运,只是更能抓住机会而已。也许正是因为春花的那两闹,才弄得方雨对她彻底心灰意冷,恩义全绝。而我呢,也因这件事恨上了春花,恨上了这个本来以我毫无半点瓜葛的女人。有时,我还特别地恨她的妹妹。要不是她的胡搅蛮缠的闹,也许就不会有方雨和文丽的那一夜?要不是她妹妹的煽风点火的多疑,方雨刚到新学校那天也许就不会有春花侮辱文丽的事?没有了这些,或许我就是此时此刻的方雨。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把我闹成了个“阴魂不散”的。
  “人要脸,树要皮。”你让人连自己的脸面都保不住,谁还会买你的账。
  “舍得,有舍才有得。”我想,当时的春花就是犯了人类生存规律的两大禁忌,才一步步无可救药地步入了自毁幸福的深渊,不仅引火烧身地让自己名毁情忘,还搞得终究是扁担挑缸钵——两头失塌。而我呢?更是被她搞得竹篮打一场空。
  再说文丽这边,要不是春花的那两次你死我活的“大围剿”,文丽后来恐怕也不会有那种“白背皮皮”和“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膻”的想法。文丽要是没有那种想法,就算借方雨一百个熊心豹子胆,恐怕他也不可能会与文丽发生一抱就真正地粘在一起的可能。什么样的人最容易走到一起?“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个道理他俩比谁都更清楚,也更明白。只有被爱冲昏了头脑的王春花,想把爱死死地捏在自己手里的王春花,最后只能自取其辱地让爱“惨死”在自己的报复里。
  方雨调到另一所学校任校长后,春花就隔三岔五地往那里跑,还动不动就先脱得身上没根纱地钻到方雨的被子里去,等着方雨像原来一样,狼豹一样与她施云布雨,还未正式领取结婚证就过着老夫老妻的幸福生活。
  可她哪里知道,方雨已经被她伤透了心,看见她像见了疯狗一样害怕,哪还有闲情与她乌山云雨,偷享人间情爱。也许,方雨是为了防着她。现在看来,这婆娘也许是个说得出来就做得到的女人。他怕自己睡着后,她把他给骟了。蛇蝎之人,不得不防啊。见她在自己的床上睡了,他就到学校的招待室去睡。当然,这个招待室是他专为对付她而设的。
  一天晚上,两人又为睡觉的事争吵起来,后来还动起了粗,差点弄出人命来。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春花早早就像条鲶鱼一样钻进了方雨的被子里,而方雨还在拼命似的写教案。她实在等得了没耐心,就风言风雨地骂方雨不是男人。
  春花哪里知道:“人怕伤心,树怕剥皮。”男人,特别是有知识的男人,让人打几下还可以受着,而让人骂自己不是男人,特别是遭遇了像春花这种女人专为了干那事而被骂“不是男人”,那是最容易被激怒的。女人必须知道:刚烈,永远都是男人的本性。要不然,古人怎么会骂男人是“犟牛”呢?
  方雨还好,他并不是个急性子。用当下流行的话说,这叫:“有修养”。他先还跟春花好好解释,可春花就是个近乎不讲理的野蛮女人。
  她见方雨有些软了,好像没有要去睡“招待室”的意思,就硬逼着要方雨立即答应和她结婚。她逼得方雨都只差给她下跪了,还不依不饶。非要他立即答应不可,还摆出一幅鱼死网破的样子。
  方雨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是头极容易被惹怒的“狮子”,哪容得春花不听打招呼的胡搅蛮缠?
  春花越是想逼出个满意的结果来,方雨越是变得像厕所里的石头一样又硬又臭,死也不同意。而真正激怒方雨是春花就像叫魂般左一遍右一遍地无休无止地重复着说方雨是爱上文丽了,要不然怎么会变成个冷血动物,不用说原来一碰在一起就等烧不等煮地要忙着干那种事,现在却变得连看她一眼都觉得累,眼皮像用胶水粘着似的。
  春花越说越来劲,越骂越狠。甚至骂出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竟连“你他妈的干烂了老娘的家伙就想不要姑奶奶了”这样的下流话都干了出来。还左一遍右一遍地只差没揪着方雨耳朵地骂:“你要敢日了那个小妖精,老娘就把你的骟了,断了你方家的命根根。”
  方雨还是被激怒了,他甚至有点竭斯底里地对春花吼道:“老子就是爱上她了,你敢怎么样?反正老子又没与你领了证,结了婚,老子爱谁不爱谁都是我的自由,法律也给了老子这个权利。遇上你这种疯狗样的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邪霉。老子今天就把话撩在这里,谁想和你睡你就去找谁睡,老子与你从此再无瓜无葛。就算今生找不到女人,老子也决不和你这种不是人的人结婚。”
  一阵胜过一阵的争吵过后,春花还在左一个小狐狸精右一个小狐狸精地说文丽勾引方雨。方雨就说文丽不仅漂亮,还温暖,哪像她整天像条发了疯的老母狗,见着人就乱咬。
  春花见方雨竟然当面骂她是“疯狗”,还公然说出了从此后再“无瓜无葛”,一气之下她就钻出被子穿上衣服,从板楼上拿起个方凳就朝方雨的头上砸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早有防备的方雨猛抬起手来一挡,方凳像装上了弹簧似的狠狠地弹了回去,还像长了眼睛似的,不偏不歪地正好砸在春花涨得像个大气球般的头上,打得她顿时眼前金星闪烁,头一昏,她就势倒在了木楼板上,像个放空了气的气球一样只剩下个空空的袋皮。
  方雨见春花像个空空的漏了气的气球袋皮,又像条死老麻蛇一样躺在楼板上,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似的,再没有刚才那股“疯狗”的劲头了,以为那一板凳砸中了她的要害,便蹬下身来,双手从胸前把她扣住,竭尽所能地想把她抱起来,让她重新坐回床上去。
  他做梦也不曾想到,春花真像条疯了老母狗,就在他竭力抱起她时,她却张开大口就像疯狗叼着根骨头一样,把他的左手叼了起来,还将牙齿像要咬断他的情根或者命根一样,狠狠地扎进他的肉里,只差骨头还没咬断。他甚至听见了咬破骨头的声音。
  方雨瞬间痛得差点就晕了过去。他的眼里流出的已经不再是泪,而是今生乃至来世都报不完的“怨”与“恨”。
  他被疼得动也不能动弹,就在快要支撑不住有些摇晃的身体时,他像使尽了吃奶的力气般猛一甩左手,就像训狗一样把她甩在空中,又用右手抓住她的头发往上一提,只听她“哇”地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方雨的右手里紧紧地抓着一把狗毛般的黑里透黄的头发。左手膀上却被她咬下鸡蛋般大小的一坨肉。
  一个掉了毛,一个掉了肉,已都不轻松,按说本该到此为止了,可春花还不死心,又一边哭一边骂着又抡起方凳砸向方雨。方雨顾不了少了坨肉的臂膀还在流血,更顾不了锥心的痛,忙闪身躲过石头般不长眼睛飞过来的方凳,又顺势一个扫堂腿,把春花像条死狗一样放翻在楼板上。
  为了不让她再疯狗一样咬人,方雨还把一只舢板般的大脚沉沉地踩在她那两个像装了半袋子水的气球般的乳房上,还像鞋底黏上了厚厚的红土一样不停地搓,疼得春花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你这条疯狗,老子就不信今天制服不了你?”方雨一边骂,一边还在用力地踩,仿佛不把她踩成一滩稀泥,他就不是个男人;不把她的奶浆跺出来,他就不是方雨。
  从方雨左臂上流淌下来的血还在不停地滴在楼板上,整个楼板上就像开满了一朵连着一朵的大红花似的。他来不及管这些,也来不及找回那坨被“疯狗”扯下来的肉,他要先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不能让春花疯狗一样把他咬死。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他甚至想过:“就算是死,也要让春花先死,千万不能让这条疯狗还活在世上祸害他人。”
  春花的哭声、喊声、骂声、叫声和救命声如雷贯耳响彻了整个校园,惊吓得其他老师是去劝也不好,不去劝也不好。因为在这之前,大家不仅听说了方雨调来当校长的缘由,还知道了春花是个疯狗一样不好惹的女人。像这种女人,谁摊上就是谁的祸害。这种时候出面,弄不好她会疯狗一样见人就咬,到头来吃亏的反而是自己。
  大家都有这种顾虑,但听那架势,不出面又怕真惹出人命来,到时候大家住着害怕不说,还少不了要三天两头接受调查,弄不好还要落个责任在身上,谁也逃脱不了。几个老师交流了一下意见,还是决定一起来把他俩先拉开再说,以防真闹出人命来。
  方雨在几人的拉拽下,才像从瓦泥里拔出来一样,把脚从春花胸口上拔起来,放在贴满了血迹的地板上。
  春花见其他老师全来了,就一个翻身起来,像只花猫一样哭着从人缝里跑了出去。
  几个老师这才见方雨左臂上血还流着,且有一大坨肉不见了。再看看楼板上,到处都开满了“大红花”。几人就把方雨送到村卫生所里。
  村卫生所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赤脚医生”,见方雨的臂膀上少了一大坨肉,便忙找来双氧水、棉签和纱布,在其他几个老师的帮助下才帮他洗干净后,用纱布包扎起来。
  老“赤脚医生”不会缝伤口,只能先这样处理一下,然后就给他输液止血。一直忙到天亮。
  后来大家才知道,花猫一样蹓出来的春花连夜就跑她的卫生所去了。在我们看来,吵也吵了,打也打了,气也都出了。也许过几天两人就又能好起来。在我们农村,不是有“公鸡打架头对头,夫妻吵架不记仇”的经典语录吗?
  事情并非我们想的那样简单。一个周五的晚上,春花又来了。由于是周末,其他老师都回家了,只有方雨留在学校里看学校。
  她进到方雨的宿舍后,从菜板上拿起菜刀就向方雨猛砍去。她往右砍,方雨就往左闪,她往右砍,方雨就往左闪。几个来回下来,她没砍着他,就把菜刀朝他头上飞去。方雨一闪,“铛”的一声,菜刀砍在了床上,刀口钻进了被子,手柄高高地翘着,像还在拼命要往里钻。
  方雨一个箭步过去,掐住春花的脖子,把她推出了门外,然后把门闩插好后,又用根木方方把门抵上。
  “人怕伤心,树怕剥皮。”春花也知道,她要想再进去,除非从门缝里。就这样,春花在门外整整低泣了一夜。第二天天才麻麻亮,春花就带着一对桃子般的大眼睛,像个瘟神一样回卫生所去了。
  我们农村里有句俗话叫“好聚好散,做不成夫妻还可以做朋友。”可这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有时却不是那样好说话的。又比如说在我们农村还有句话叫:“一日夫妻百日恩,吵吵闹闹过一生。”而事实上却是:百日夫妻到头来一点恩也没有,只有血淋淋的现实。在我们农村不像城里,许多男人和女人一旦闹崩了,不仅做不成朋友,还会成为死敌。因此,投毒的,刀杀的,与他人密谋的,假造事故的……各种五花八门的杀夫杀妻案总是层出不穷。
  “公鸡打架头对头,夫妻吵架不记仇。”在我们农村,这句话更是堪称经典。方雨和春花虽说也算是夫妻了,可毕竟还不是合法的夫妻。“人怕伤心,树怕剥皮。”方雨的心何只是被她伤了,而是被她的“三闹”给闹死了。
  死了心的方雨除争吵中说过与春花分手外,并没正式提出跟春花分手。他选择了“冷战”。其实那是他想等春花冷静后,两人再在一起解开误会,像翻书一样,那一页翻过去了,一切也就过去了。只有两个人都心平气和了,才能真正生活在一起。那时再结婚,也不迟。
  春花也像死了心似的,一直与方雨“老死不相来往”地冷战着,一战就是大半年。两人以前成双成双的影子再也没出现过。
  
  方雨是个能写点小东西的教书人。在春花的大闹后被调到这所学校当校长后,他心里有些失落,仿佛是被教管会泼了一盆的冷水后,又给了他当头一棒,还被春花浇了满脸大粪一样。他曾几次向教管会提出辞去校长职务的申请,都被拒绝了。教管会的领导还说,不仅相信他能管理好学校,也能妥善处理好个人的事情。似乎有些冷心的他于是把写诗当作“主业”,把教书和学校管理当作了“副业”。
  “有失必有得”是我们农村的另一句老话。用知书识理的话说叫:“赛翁失马,焉知非福?”用《老子》里的话说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福祸是相互转化的。人生的“得”与“失”,总是让人不好界定,难以把握。但方雨还是“妥善”地处理好了“该处理”的一切。
  一年后,方雨与春花彻底分了手,且与文丽正式确立了真正的“恋爱关系”。
  方雨和春花分手的原因像是方雨的一场预谋。正是这个看似“预谋”的事实,让方雨等来了“千年等一回”也未必能等来的结果。
  从那以后,方雨就拼了命地写诗。他把情与爱,爱与恨,通通写进了诗里。诗,仿佛成了陪伴他一生的“第二个妻子”,或者说是“情人”。两年后,一家国家级的出版社帮他出版了他的一本爱情诗集。集子里的诗,绝大部分都是写给文丽的,在有些诗里,还直接写到了文丽的名字,只是他巧妙地用了谐音或者字母。有的还成了名副其实的“藏名诗”。
  一点都不夸张地说,那时的方雨已是方圆数百里内小有名气的诗人了。于是,就有知情人跟文丽开玩笑说:“文老师,你真厉害呀,是你,为我们乡造就了第一位诗人!”
  这时的文丽一点也不谦虚。当有人这样说时,她就毫不含糊地说:“这也道是,要不是我,他怕至今还不会写诗呢?”
  有时遇上知心的,她还教导似地说:“爱情这东西就是怪,你要是把她引导不好,培养不好,她就会让人走火入魔,最后让你成为魔鬼。可要是一旦把他打造好了,培植好了,她就会成为一种催人奋进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方雨现在能小有成就,毫不夸张地说,我至少有一半的功劳。”
  说这话的时候,文丽的心情好得就像那首歌词写的一样:“军功章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再后来,当人们再次提起她俩的“一路坎坷”来,文丽就会很沉稳地说:“其实我和他能走在一起,都是那个春花一手给培植的,全是拜她所赐。要不是她当时把我和他搞得横竖不是人,我们也不会那么快就坠入到同一条河里,更成不了拴在一根线上的蚂蚱。什么叫阴差阳错?鬼使神差?这就叫阴差阳错。这就叫鬼使神差。如果说有人问我这一生最值得感谢的人是谁?我会不假思索地说出那个人就是春花。这也许就是命!命中是谁的终归是谁的。不是你的争不来,是你的终归逃也逃不掉。”
  我们农村人有这样一句老话:“舍得,要有舍才会有得。”我想他俩就是这样。该舍的不该舍的都舍了,最后该他们得到的也都得到了。
  这一切,还真像是“命中注定”的。人世间的命与缘就是这样,辩证得想怎么说都行。也正是这些有趣的古话,才让我这个“阴魂不散”在进入二十二世纪后还不想离开人间。我像个投胎转世的阴魂附在她的身上,像人们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着她。
  
  他俩能走到今天,还得感谢前面我提到过的那个王老师,也就是春花的叔叔。
  那位王老师曾是方雨的顶头上司。方雨毕业分配那年,因为王老师跟方雨家是几代人的老亲,王老师是方雨的表叔叔,因此在方雨分配回本乡教书时,王老师就在教管会的教师分配会上第一个提出要方雨到他那所曾经办过初级中学的小学里去当副校长。方雨就是在那所学校里当副校长时认识春花的。准确地说,是春花主动上门找方雨谈对象,并主动把她作为“女人”最关键的第一次给了方雨的。
  当然,为了得到爱情,人们是可以不择手段的。春花自然也使了花招。她悄悄在他的水杯里放进了一些速溶的粉沫。后来,他就上路了。
  “万般皆是命,由命不由人。”方雨本来可以到另一所条件更好、离家也更近一些的学校里去当老师的,况且那所学校的校长是他还不算远的一位亲戚,是他正宗的“大老表”。可是由于王老师是在分配会上第一个提出的,并且理由又特别充足,是要方雨到那所学校去当副校长,而不是一般的老师。再说了,在当时,在全乡也只有那所学校和另一所条件更坚苦,但也曾办过附设初中班的学校里设有“副校长”这么一个位于校长和教导主任之后的职务。虽说只是个“小三”,却是培养年轻干部少有的“捷径”,通常是快则半年,多则两年,几乎无一例外地当上了校长。
  方雨就顺理成章地一工作就当上了副校长。这在当时,是全乡绝无仅有的一个。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方雨到了王老师任校长的那所学校去当什么副校长,可能也就不会有方雨和春花相好的那段故事了。没有了方雨和春花的故事,方雨和文丽可能也就不会“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也就不会最终双双坠入爱河了。
  人世间的纷扰、怨恨、情仇,就是如此这般地缠绵和缠绕。就像我们农村里的麻线,整乱了就难得再理出个头绪。而我,只能怨自己没那个命,也没那个福。这就是我成为“阴魂不散”的根之源。
  方雨一工作就当上了副校长,且开学还不到两个月就邀约周边几个学校的年轻老师在一起搞了个“快乐教育”研讨会,把全乡所有学校的老师都请来观摩不说,还特地请来了乡里分管教育的副乡长和教管会的主任在会上讲话。这在当时,一夜间就成了震惊全乡教坛的大新闻,成为牛栏江乡小学教育史上的“史无前例”。
  由于方雨在学校里读书时就爱写点小东西,那事不几天后又在《曲靖日报》上与读者见面了,在全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于是有的老师就在背地里骂方雨说:“有什么好神气的,要不是跟那校长有亲戚关系,怕让他在那地方苦干加巧干再上十年二十年,要挣到个教导主任的位子恐怕都难,还不用说当上副校长了。”
  “你看他那德行,不就当了个副校长嘛,就把老师的神经搞得紧绷绷的,还什么‘快乐教育’,他要真正能把书教好,别误了人家的孩子就烧高香了。”还有人对他的能力提出了前所未有的置疑。
  一时间,说好的不少,说坏的更是多了去了。总之是无论是好话还是坏话,都不无道理。大家都知道的,在当今这个社会,一个人有本事并算不得个什么,关键还得在衙门里有人。不是俗话里有过这么一句话么?“朝中有人好做官。”要不是朝中有人,我想方雨不要说今天能当上县城里一个要害部门的小头头,恐怕连在小学里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说不定第一个被高职低聘的人就是他呢?
  这样说可能对方雨多少有些平公,也不恭,但这绝不是我个人的意思,至今还在那个乡工作的好多老师都这么说的,我只不过是把他们的意思合并在一起说出来而已。我想,这要是方雨知道了我这么说他,他也会理解的。人嘛,哪个背后不被人说?又有谁背后不说人的?再说了,如今的我只不过是个你们看得见我的思想,我的灵魂,却看不到我的外貌的“阴魂不散”。我完成我的职责,也没有什么不对的。用当下时髦的话说就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就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但不管怎么说,是人家王老师给了方雨一个较好的成长平台,他才有了后来迁升的机会。还有就是在他与文丽的事上,王老师也是帮过他大忙的。
  
  如今,虽说方雨成了县里一个要害部门的小头头,但他对工作过的地方和一起工作过的同事还是有着深厚感情的。也许,他唯一没有感情的就是春花。他对同事们的那种老感情,绝不亚于远在他乡的浪子对故土的那份眷念。这一点我是可以证实的。因为在方雨进城后不久,由于工作上的关系,他过去的一些同事进了一次城,参加每年一次的全县教育工作会。那是一个历时三天,且每顿都安排有丰盛伙食的会议。方雨在知道他们进城开会后,就硬是自己掏腰包请他原来所在的那个乡的教管会领导和小学校长们搓了一顿。
  那一顿,整整搓掉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为了老同事的相聚,为了那份割不断的老情感,为了那份兄弟情深,方雨显得极为大肚。更让大家始料未及的是在喝足酒,吃饱饭后,方雨又花了近五百元钱,带他们进了县城里最豪华且收费也最贵的一家大酒店去欣赏了一回“KTV”,之后又在里面泡了一回桑拿。说实在话,那“KTV”说白了就与小乡镇上也有的卡拉OK厅差不多,不外乎是有几个专门来点歌和倒酒水的在酒醉后看起来还真的很逗眼的小姐而已。洗那桑拿简直是“土狗学着洋狗叫”,还什么桑拿,不就是盖间房子烧点水,就像男女厕所一样一隔两半,一半是男人的地狱,一半是女人的天堂。
  你看那池子里,一大群一丝不挂的光溜溜的男人或女人泡在里面,跟他妈的一条条大鱼似的赤裸裸的不知羞,然后就是躺到一张并不算舒适的小软床上去,让那些从我们农村里出来的靠出力气挣钱养家糊口的打工兄弟或姐妹们用力搓去身上的那些汗条和污渍。别看着一个个被洗净了身后变得人模人样的,其实他们骨子里的污秽依然还在。他们灵魂里的淫欲依然还在。说白了,城市里的桑拿比乡下在河水里洗澡也没好到哪里去,反而还弄得他妈的一身赤裸裸的,就像刚从娘胎里出来时一样不知羞。接着就是穿了内衣和大短裤来到一个男女不分的大厅里,各自躺在沙发上,一群人一边聊天一边看电视。肚子饿了,就去吃免费的夜宵。夜宵虽说免费,其实费用早就算进去了。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商人啊,无奸不商。
  那地方,唯一让我觉得好的就是休息厅里的沙发,又可当床睡又可当沙发坐。真方便,好用。除此之外,我觉得那都是在花冤枉钱,实在不值得。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得感谢方雨,是他让我们见识了城市里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原来在我们看来,进入“KTV”和桑拿的都他妈的不是什么正经人,肯定都是些“工资基本不用,老婆基本不动,烟酒基本靠送,住房基本靠贡”的“伪君子,真权贵”们。你看看,中国的反腐,哪年不反掉多少大官小员。可明里暗里,不知还藏着多少腐败分子?难怪有人说中国的反腐是“越反越腐”。
  让我觉得更可笑的是在有的地方,竟然还创新地提出“创业促廉”的说法。其实腐败这东西不是说他有了就不腐败了,就不贪污了。你看看那些落马的大官小员,有几个是为了生活而被迫无奈的?用一句商业圈子里的玩笑话说,差不多他们就穷得“只剩钱了”。当然,对于那些还未落马的大官小员,他们不仅有钱,有权,还有小三,小四,甚至小五,小六。
  想起他们,我就想起了我们农村里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老话,真是放之四海皆准。我真是想不通,你说那些当了大官的,要房有房,要权有权,根本就不缺钱了,他们还动不动就要上千万甚至是上亿的钱干什么?钱这东西,没有它活不好,多了又用不了。唉,他们能当那么大的官,怎么就不明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个我们农村人都懂的道理呢?
  我已记不得是哪个人在哪篇小说上描写过有些当官的,基本内容是“一杯茶,一包烟,一张报纸过白天。”接下来就是“白天围着权利转,晚上围着裙子转。大姨小姐一大片,有空无空排队干。”再往下好像是“大姨小姨打字员,小姐秘书倒贴钱。”“出了馆子进酒吧,泡了小姐泡桑拿”之类的近乎黄色和奢侈腐糜的内容。总之,那篇小说把公仆们说得是一塌糊涂连狗屎都不如的,好像除了性生活之外,他们就没有了高尚的生活和情操。我就弄不懂为什么,他们咋就不围着咱老百姓转转呢?
  自那从次方雨带我们进了“KTV”又洗了桑拿后,我才真正改变了对当今一些领导和那种地方的看法。其实,那地方也不是什么过于神秘的高尚和干净的人不可涉足的地方。只要你洁身自好,小姐来了你别想占便宜,也是个正当的人可以去得的地方,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更不像那篇小说中所说的凡是“KTV”和桑拿的地方都是小姐出没和艾滋病的发源地与传播地。当然,我也不会否认,那地方确实有小姐,也是艾滋病的发源地与传播地,也有不少大官小员在那个地方倒下,从此吃上了“牢饭”。
  人间就是这样,只要有需要,就会有发明者和传播者。在人间,人们都习惯地把他们归入到好听的“服务者”的行列。这是一个我无法扭转,也无法修正的词,一个多么高尚,多么值得尊敬的词。而真正的服务者却被大官小员们“置之不理”。好在中央看到了这点,不仅打起了“老虎”,还拍起了“苍蝇”。“但愿能长久”,但愿能像“但愿人长久”一样深入人心,沁人心脾。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