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陈老板遇上尴尬事（1，2）

　　一
　　
　　红女上了船后，春福夫妇就搬进了那个大一点的房间，这间稍小些的房间就让采莲一个人住。春福想找个当地的人到食堂烧饭，红丫头说：“算了吧，就由我来烧吧，不过就是中午多了几个人吃饭，如果有客人来了，采莲还能帮帮忙。”后来就没找。这样一来红丫头，这个老板娘就比以前忙得多了，既要洗衣烧饭，有时春福和采莲都出了门，还要管管场上的事。不过她倒一点没觉得苦，总是认为比当年在生产队里上工要轻巧得多。虽然现在还留在家里的人家都分了田，但听说因为收割栽插等大宗农活还是全靠人工，只是多了一份自由，到农忙时仍然要忙得鸡飞狗跳。
　　近来，他们夫妻俩也有一件最让他们放不下心来的事，就是22岁的采莲至今还不曾落实下一门亲事。原因是这丫头心气高太挑剔，前后说过好几个也算是门当户对的小伙子，好像一个都入不了她的法眼。她19岁刚来的那年老彭家的儿子还没找到人，人家高中毕业就差几分没考上大学，比她大两岁，人也生得不丑。每回老彭的船到了场上，他婆娘都在红丫头身边转，要想她家女儿做媳妇。有一次红丫头试探着跟采莲提起这事时，采莲一口就把她妈回断了，她说：“你们着什么急，我还小呢，哪能跟你们那时比，现在提倡晚婚。我的事你们别管，不到二十五岁我是不会考虑那件事的，将来要是嫁不出去，我就在家里当老姑娘，反正我又吃不到你们的闲饭。”红丫头听了觉得她是在胡说八道，哪有姑娘到二十五岁才出嫁的，但又没法说服她，只好就这样搁下来了。眼看着人家老彭的儿子当年就回家定了亲，第二年就结了婚带着新媳妇上了大船。
　　红丫头还觉得女儿的脾气有些让人难以捉摸。按理说，她是前夫的女儿，应该叫春福叔叔，但她却说：“从小叫哥叫惯了，叫叔叫不出口，再说，他就比我大了那么一点，他跟我站在一起，像是我叔吗？”她哪晓得她这么不经意的一番话却触到了她妈的痛处。为此，常让红丫头耿耿于怀。
　　红丫头今年46岁，这年龄对于擅长整容化装的都市女人来说，或许能掩盖住一些岁月留下的痕迹，可她是一个整日素面朝天而又操劳不息的农村女人。如今她觉得时间真是一把无情的杀猪刀，也不过才过了十多年的光景，想当初他们刚到江南那会儿，她也并没有刻意扮小，但还是让当地人相信他们是一对年龄相仿的小夫妻。她现在很怕照镜子，眼角旁的鱼尾纹像蓬帆的细脚绳一样越来越显眼。她还想到：那时二十岁刚出头的二侉子在刻意装老，现在情况不同了，他当了老板，总不能再邋里邋遢胡子拉碴地装老头。有时候场上招待客人，陈老板西装革履红光满面地与客人谈笑风生。此时的红丫头却手忙脚乱地站在灶台前，虽然会叫一个工人帮助烧火、端菜（柴火灶必须有个人专门烧火），但作为主厨的她仍然要忙得蓬头垢面。等到桌上的人有了七八分酒意时，还都要闹着请老板娘出去敬酒，她也就不得不勉为其难地出去现一回丑。
　　她在私下里跟春福说过：“以后别叫我出去敬酒了，我这又老又丑的样子会丢了你的脸面。”春福听了就会安慰她说：“你瞎想什么？我什么时候嫌过你老？”有时在关着门的房间里，他还会将她搂着坐到他的大腿上，说：“我就喜欢你这个痛刮刮的细婆娘。”（方言“痛”是美丽漂亮的意思，“细”指年轻），此时红丫头也会暂时得到一点心理上的平衡。不过，过不了几天她又会不由自主地往那方面想。她想：这几年春福看起来越过越年轻，时光老人在他身上像是搞错了行进的方向，想不到这个她看着长大的二侉子竟然长得如此气宇轩昂。每当她看到他的这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的儿子金锁。金锁只比他小六岁，如果金锁还在的话也应该是这样的一个四高六胖的大男人了。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有些自惭，她一个即将50岁的女人，还天天被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男人搂着睡觉，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一个成功的老板，能长久吗？
　　这些年，红丫头好像吃饭不长肉，苗条得有点过分，体重一直都是在90斤上下徘徊。她想，如果她能长得稍微丰满些，或许脸上的肉能抹平一些岁月留下的痕迹。但她就是丰满不起来，以至场上的人都调侃他们夫妻俩，说陈老板天天夜里老鹰捉小鸡。幸好，虽然他们二人在块头上很不相称，但他们在那方面的生活还是挺和谐的，他们彼此相爱，对那方面的需求也都不比对方逊色。只是在激情过后，红丫头的脑子里会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有时甚至觉得他们是在乱伦，这想法以前可从来不曾有过。
　　
　　二
　　
　　这个以供应砂石起家的砂石场业务范围还在扩大，有时连建筑所需的钢材也同时纳入了供货合同，资金牵涉面也越来越大。有些房地产开发商本身就是空手套白狼，他们从政府手中拿到一块地后，就利用土地作抵押向银行贷款，再由建筑承包商垫资开工建设。那时房地产市场并不像后来那样规范，刚开工的楼盘就可以预售。建筑承包商开始所垫的资金有很大一部分是拖欠的材料款，因此，像陈老板这样的下游材料供应商资金上压力会很大，他们也必须要想方设法拖欠一部分生产厂家的货款，同时还要不停地追讨欠款，才能维持正常运转。当老板的整天忙得团团转，难得有一天不出门。每次出门还不得不带上他的“财务总监”——沈采莲。他们一起出门时，又常常因为两个人的特殊“身份”闹出一些令人尴尬的笑话来。
　　二十二岁的采莲遗传了她爸妈的综合基因，长得楚楚动人，她有着一副不胖不瘦的傲人身材，还有一张酷似她妈的圆盘脸，只是笑起来比她妈多了一对酒窝，发型也很简约前卫，一根马尾巴调皮地翘在脑后，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上世纪末农村姑娘的纯朴与美丽。那时还不曾时兴私家车，他们去市区大都是乘公交，远一些的就乘长途汽车或者坐火车。她在私下里仍然叫他哥哥，但在生人面前春福不准她这样叫，因为没法向人家介绍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是他老婆前夫的女儿，说什么都应该叫他叔。她记住春福对她的约法三章，但她还是叫不出口，因此，在遇到有外人在一起的场合，他们之间说话没有称呼。春福觉得她古怪就古怪在这一点，常言道：叔子无大小，叔子比侄子侄女岁数还小几岁的情况也是很常见的，何况他比她还大了整整一轮，她怎么就叫不出口？
　　不过，无论他怎样向人解释，听到的人都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怀疑，大都认为这个跟在他后面的小妮子就是他的情人兼秘书。那时的土豪们大都好这一口。有一次正酒酣耳热，采莲离席去了趟洗手间，老板们之间说话就更加无所顾忌了。有个五十多岁姓吴的包工头，一边色迷迷盯着采莲的背影一边跟春福开起了玩笑，他说：“陈老板真是好艳福，我们怎么就碰不到这买一送一的大好事？”春福忙说：“吴老板你瞎说什么，她可是我的女儿。”桌上的人听了都起了哄，有人说：“装什么正经，女儿怎么啦？她跟你又没一点血缘关系，哪有个猫儿不吃腥？”众口难辨，弄得春福面红耳赤。
　　采莲回到座位后，看到个个都带着一脸的坏笑住了口，就知道他们说的是她，于是便假装不知落落大方地站起来说：“难得大家这么高兴，我也来敬各位老板一杯酒。”哪晓得她这一来虽然转移了桌上的话题，但却捅开了马蜂窝，先是有人提议要她每人单独敬一杯，后来又有人说要陈老板也站起来跟她一起敬，最后是吴老板一锤定音，说：“今天酒也喝得不少了，我代表在座的各位感谢陈老板的盛情款待，最后我提一个小建议，只要陈老板跟沈会计站起来喝一个交杯酒，我们就当场将欠款的支票开出来。你们大家看怎么样？”他的话音一落，个个都拍手叫好，只有春福的脸色很难看。他想这帮畜生也太过分了，是你们欠我的钱，又不是我跟你们讨钱。采莲看到他要发火了，连忙在旁边登他的脚，好像是对他说：你傻呀？我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喝杯酒怎么啦？一边又起身给春福的酒杯斟满了酒，也很豪爽地说：“好，只要各位老板说话算数，今天我和我叔就喝个交杯给你们看看。”说着就拉起了春福，两个人勾着膀子规规矩矩地喝了个交杯。大家鼓掌叫好，气氛达到高潮。吴老板二话没说，随即就掏出了支票薄。令人意想不到，总共十多万元的欠款全都收回来了。散席时，吴老板不怀好意拍着春福的肩膀说：“钱都给你了，你们父女俩回宾馆好好地庆祝一番吧。”
　　采莲初到这里时从来没喝过酒，后来因形势所迫，也被逼上了梁山。虽然这些年进步不小，但她的那点酒量是上不了台面的，比起苏荣婆娘那位“女中豪杰”来差得太多了。她只能逢场作戏地喝三四两白酒。不过，因为她有性别优势，开始滴酒不沾，到末了也能将一斤多酒量的北方汉子灌醉。在这方面，她还有个优势，就是即使喝多了，要等会儿才发作，当时还是挺清醒的。春福清楚今晚她是喝过量了，虽然她收下人家的支票后还能明白无误地给人家写收条，但春福晓得，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反应。因此，一出酒店大门，春福就立即打的带她回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