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惊艳奇遇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还是蓄意为之，总之我能够正式认识这位双山奇女杨月红，或者说这位并不闻名遐迩却一见之下便使你不能不为之震撼的奇女子，终于走进我的生活里，并使我领略了别一番女人的风味风采，的确是花京京起了直接或间接的作用。
　　说花京京是无意为之，那是因为花京京已经号称是我的准夫人，完全把我号下了，别人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动的。我只属于她一个人。所以她不可能叫另一个女人再随便进入到我的生活里。说她有意和蓄意，是因为自从她宣布怀了我的孩子，使我完全就犯，任她摆布任她调遗，她叫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为她的歌手大赛，我往省城跑了好几趟。不管我情愿不情愿，违心不违心，都得到处帮她送钱送物，疏通关系，打通关节，在她脚下往通向评委以及有发言权和决定权的人们之间，铺好一条红地毡。尽管我不善此道，但有花京京的一步步指点，还是算顺利地作好了赛前或者说是评前的各项准备工作。花京京就说，那你就回去吧。别耽误你这位人民的好教师给弟子们上课。可是你要记住，几是有点模样的女弟子，你最好事先暗示他们，其实也可以公开告诉她们，我已经有了老婆，请不要再枉费心机。
　　但是花京京却允许或者说是特意让我去找一个非常有魅力的漂亮女人，而且还要我和那个女人好好谈谈。不是蓄意又是什么？
　　其实这位花京京叫我去找的漂亮女人杨月红，我认识她还是在花京京之前。或者说在花京京还没有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已经认识了这位不同寻常的美丽女人。那是在我从省城来双山县的途中，或者说是在火车上。一开始我看错了车厢，把9车厢看成了6车厢，结果刚坐了不一会儿，就被人家撵走了。等我终于找到了9车厢101号，火车早已经开动了。我的座位正好靠车窗，在我没找到以前，已经有一人妇女带个小男孩儿，占了我的位置。小男孩儿一直趴在窗口往外面看风景。那个妇女见我在找座位，就叫小男孩儿让开，把靠窗子的座位让给我。那小男孩很有些恋恋不舍。我就说：不用让了，我就坐这边吧。叫他就坐那吧。
　　那小男孩儿听了我的话很高兴，就继续趴在车窗上往外看，那妇女却要去拽那孩子：快让给叔叔。那是叔叔的座位。
　　小男孩儿不敢再反抗，就很不情愿地要让开，把那个座位让给我。我看着那小男孩一脸的沮丧，就赶紧按住小男孩说：孩子，你就坐那儿吧。叔叔就坐在这儿。这儿也挺好的。好好看看外面的风景吧。说不定老师还要叫你写作文呢。
　　这样我就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上，而我对面中间坐的另一位女士。一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她。又加上她一上车就开始捧着一本书看，那本书正好挡住了我能够看到她面容的视线。所以火车开出了三个多小时以后，我才得以看清楚了她的尊容。
　　这时候她可能是看累了，或者是要换一个姿式，她把一直遮往她脸部的那本书拿开的一瞬间，我竟然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周围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情。我抱歉地向大家点了下头，表示什么事也没有。但是当我的目光又集中到那张脸上的时候。我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震惊。眼前的这张脸，无论那个部位，都是那么酷似那张脸。那也是这样的一张瓜仔型的脸，明眸皓齿，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也是那样的细腻光洁，只要你看过去一眼，你就会觉得她身上每一条弯曲的线条里，都流动着楚楚动人的无尽妩媚。我惊愕得张大了嘴巴。难道世界上真的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二个女人吗？
　　我甚至于不敢再看眼前的这张面孔，因为这张面孔的美丽是不可描绘的，也是不能描绘的。即使在她被松花江的激流浸泡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能够冲刷和改变她眼角边上，那似乎永远浮动着的一丝楚楚动人的哀怨。那时候我只看了她一眼，就不敢再看。就是那么一眼，我一连失眠了整整一个星期。而且在那以后的一年多里，一作梦就会梦见那张脸，和那眼角边上的那一丝淡淡的几乎很难察觉到但我却一眼就能看得见的那一种戚凄之色。
　　其实在我们中文系，不，是整个文史楼（现在已经改叫人文学院了）的文史哲三个系的三百多名男生中，至少可以说有四分之一的人，曾暗恋过这位图书资料室的女管理员。自从她调到文史楼的资料室，上资料室借书查资料的男生就迅速增加。而我从一开始就是个典型的胆小鬼，正如我的前妻陆小美所说，我是有贼心没贼胆。想吃栗子又怕烫手，吃不着又心里痒痒。嘴里却一劲说，不吃不吃，我不吃。是个典型的伪君子。
　　然而我当时却顾不了伪不伪君子，只要有一点机会，就会借故上资料室去转一下，明知道她就坐在那儿整理图书，并没有特别注意谁，我完全有充分的机会和时间，仔细地看她。但是我却装做压根就不是来看她，或者根本就不是来看她的样子，故意把脸扭向别处。装出全神贯注在找书或看书的样子。弄得在资料室呆了整整一个小时，却一眼也没敢盯住她看。这天晚上我一边后悔，一边狠狠骂着自己是个笨蛋。竟连一眼也没仔细看到，本想在脑海中留下能够长远回忆的印象，却追无踪影，什么清晰的形象也没留下。只能靠曾经远远看过去她婀娜身影的那个粗略的印象来打发长长的思念之夜了。
　　后来倒是她主动给了我一次机会。不知道她是早已看穿了我的心思和拙劣的技俩，还是一次完全的巧遇。那天我正准备再一次去资料室碰碰运气，放大胆子问她有没有一本叫做《时间简史》的书，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面对她，正面面对着她的脸，就能够正面把她的面容刻印在我的记忆中了。我酝酿了一夜又一个上午，鼓足勇气朝资料室的门口走去。可是我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林非，是不是你想看这本书？
　　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声音，那声音是那么温温婉婉的，又像是湿漉漉的。我猛地一回头，却第一眼看见的是那双又大又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角边上的那一丝不易查觉到的东西，我的心就禁不住一激灵。
　　而此时她那双闪动着一种奇异光芒的大眼睛，却正盯住我：我知道你在找这本书。我也是刚借来的，只是粗略地翻了翻，那你就先看吧。《从大爆炸到黑洞》，宇宙真的是因为大爆炸才诞生的吗？为什么宇宙需要一场大爆炸才能出生呢。爆炸不是一种毁灭吗？难道只有毁灭才能成为一个新生事物诞生的前提条件吗？黑洞真的那么可怕吗？据说不管是什么东西，再坚硬再庞大的东西，只要被它所吞噬，眨眼之间就会毁灭得无影无踪。黑洞真地那么恐怖吗？说是太阳上有黑洞，不知道咱们地球上有没有黑洞？要是咱们地球上也有黑洞，那该多可怕呀！什么什么都会被它毁灭的呀！太可怕啦！真是不可思议。林非，你就先拿去看吧。
　　然而在她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因为我一点思想准备没有，一直愣愣地看着她，准确点说是一直傻傻地睁大着眼珠，而眼珠里却像是什么也没有装进去，一片空白。以至于她冲我笑了笑，把书塞进我手里，说再见。你不必着急还我。反正我最近也没时间看。你就慢慢看吧。转身走出去很远了。我才回过神来，待我追上去的时候，她似乎像踩着一团云彩似地飘走了。远远地只能看见一个苗条的身影，轻盈盈地迈着婀娜的步子，飘然而去。
　　再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就是她的尸体被从松花江里打捞上来的那一刻。她似乎依然微笑着，眼角边上的那一丝不易被察觉，或者说只有我能够看得到的那一丝丝淡淡的戚凄，依然留在眼角边上一条细细纹络的深处。
　　关于她的死，有种种传说，但是我却始终不明白，即使她不相信人世间有什么永恒的东西，也不该这么草率地不负责任地结束自己年青的生命啊！要知道这是对多少个男人终生都不能忘怀的沉重打击呀！我一直到一年以后从学校里毕业，分配了工作，才渐渐地从她的那片沉重的阴影中走出来，不再夜夜做噩梦。但是她的那一张带着淡淡戚戚神情的脸，却永久地留在了我内心深处的一个最隐密的角落里。即使我和陆小美结了婚，那个角落也深深地埋藏在我的心灵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