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这就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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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人镶牙，竟然用一只小小的公文包，便装下了一应的工具和材料；可我镶牙的行装却是两大包，工具与材料比别人多不说，除开换洗的衣服，更多的则是笔墨纸砚与书籍。因此，我们这次出门，父子俩各负其累，一人一包。为了锻炼儿子的毅力与膂力，我引导他用手拎包，而不让他肩背。我告诉他，只要持之以恒地坚持用手拎包，日久天长自然就会练就过硬的臂力，不仅能够强身健体，而且还磨炼了意志……
　　我们从家里出发，步行由槐河经沙窝河，来到金盆浴鲤水库坝旁的金陈湾，沿着金盆浴鲤水库转了一圈，转到了花山冲，遇到了久别的同学余建军。当时，余建军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公办教师；而我，却带着年幼的儿子，干起了走乡串户镶牙的行当。
　　余建军跟族侄刘松清十分要好，他通过我那族侄，对我的近况也比较了解，对我的志向也略知一二。
　　余建军的中堂：天地國親師位，就是胡在田老师所书。看到自己所崇敬的老师的精美作品，我仿佛看到了我的老师正全神贯注，奋力挥毫。啊，那情景，是那样的高雅、那样的温馨、那样的迷人……
　　欣赏了老师的墨宝，我在余建军的要求下，为他写了一幅字：尊师重教。
　　当余建军看了我为他写的字以后，赞口不绝。他告诉我，胡老师现在已经是国家一级书法家，是孝昌县书法家协会的主席。他建议我去找胡老师，请胡老师推荐岂不是少走许多弯路？他还告诉我，我们高中时候的班主任黄健老师，已经调到县教育局任职，文学方面也可以请黄老师帮忙。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说：“你嘛不去找松清的哥哥呢？他当了那么多年的校长，可谓是桃李满天下！请他帮忙，绝对可以办成！”
　　我又何尝没有想到这些呢？但是，这种靠关系办事的做法，根本就不是我做人的准则。
　　在我们周边，能说话办事的人大有人在。除去家族中的将军，原湖北省政协常委、湖北画院院长曾世民的老家曾家田，离我们湾子不足三里路；谈起来，我与那曾大院长还是转弯的亲戚。湖北省地方志编辑办公室主任袁太平，是我的朋友袁泽民的家族中人，也是我的大妹夫的家族之人。早在我写《归来的游子》期间，我的朋友袁泽民，就曾经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找关系出版？我的族弟兼哥儿们的彦明，也打算帮忙寻找出路。可我却固执地坚持，不靠任何关系，不走任何门路，而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去开创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
　　毋庸置疑，现在，我也绝对不会去麻烦我的老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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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了久别的同学，我便带着儿子转到了大悟，又由大悟转到了广水，然后转到了孝昌县城。这期间，我们父子俩主要是以住旅店为主。将旅店安顿妥当之后，我便出去转生意，而是将儿子留在旅店里学习，或者练习书法。在王店旅店，我们还遇上了一个镶牙同行，我的庚弟袁秋明。
　　我带着儿子来到昌盛街，看望了正学习缝纫的女儿。看到女儿学得很认真，听到了师傅的夸奖，我着实高兴。女儿终于长大了，可以自食其力的养活自己了；我再也不用时时刻刻为她担心了。从此，我就可以将心力，放在儿子的身上了。
　　我骤然想到要去宜城，我想念我的那些朋友。于是，我们便乘车来到了宜城的讴乐。
　　我带着儿子，沿着父亲的足迹，几乎将父亲在宜城河东地区的所有老朋友都拜望遍了，所到之处，受到的热情款待，令人倍感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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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金刚是孝昌卫店人，在这宜城河东地区，我们不仅是老乡，而且还是同宗同族的兄弟。更主要的是，刘金刚的妻子李艳芳，是父亲老朋友的女儿。父亲曾经告诉我，刘金刚和李艳芳走到一起，还费了许多周折。父亲还告诉我，他们都盼望你去玩。
　　当时我就想到，刘金刚的身上，也许潜藏着我所需要的东西。这次来到宜城，我为什么不去挖掘刘金刚呢？
　　刘金刚当时正在邓林搞装簧。我根据父亲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邓林。真是巧了，我们来到邓林襄南监狱东北边的一家农户，我张口一问，便问上了刘金刚的岳母。当然，我也作了必要的自我介绍。当老人一听到我的名字，立即惊喜地说：“早就听刘大哥说起过你，你咋一直不来玩呢？”
　　实在惭愧，我虽然是父亲带到这宜城河东地区，由于跟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太短，父亲的有些朋友我至今还不认识。如果不是父亲向我讲起了刘金刚和李艳芳的故事，我也不会找到这里，更谈不上认识眼前的这位老人！
　　从交谈中，我了解到刘金刚住在襄南监狱废弃的被服厂里，房子虽然不宽，收拾得却很干净。家里不仅置有电视机、影碟机、音箱以及冰箱、冰柜之类的时尚电器，还配备了摩托车。
　　老人告诉我，刘金刚在宜城市内接了一笔活路，估计要一个星期才能完成。他才去了三四天，如果不打电话，他不会回来。
　　我显得有些失望。可是老人立刻便说：“艳芳没到宜城去，她在屋里做卤菜。我去喊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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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艳芳皮肤白皙，相貌清秀。她活泼大方，的确是一个逗人喜欢的姑娘！她的女儿秀丽活泼，十分可爱！
　　李艳芳见到我以后，立刻改掉了宜城口音，而是用一种蹩脚的孝昌乡音与我交谈。通过交谈，我将她和刘金刚的故事，综合成这样的纹络——
　　当年，刘金刚在邓林（襄南监狱的前名襄北劳改农场，因位于邓林境内，人们常称之为邓林）从事沙发制作。刘金刚生性活泼，嗓音很好，对歌曲也十分爱好，晚上便去歌厅K歌。李艳芳的嗓音甜润，也爱好唱歌。他们俩在歌厅不期而遇，以一曲“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而产生共鸣，以至于难舍难分！
　　可是，李艳芳的父母以及哥哥姐姐，甚至于包括所有的亲戚家门都不同意。其原因是，刘金刚不仅相貌平平，而且身材矮小，与苗条秀丽的李艳芳极不般配。李艳芳的哥哥姐姐以及亲戚家门，为了阻止他们的婚姻，不惜使用私刑，也未能阻止他们相爱。即使是上下活动，拒绝给李艳芳开具结婚证明，也未能将他们拆散！
　　最后，家族中人居然武断地将李艳芳锁于房间，并拔走了钥匙。随后，将刘金刚痛打了一顿，将他赶出了邓林！
　　被锁在房间的李艳芳成天啼哭，不吃不喝，日渐憔悴。看到女儿倍受煎熬，母亲心如刀绞！无奈钥匙被拔走了，不能放女儿出来，而只能陪同女儿啼哭流泪。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母亲终于鼓足了勇气，砸开了门锁，将装有几百元现金和身份证的小布包，塞到了女儿的手里，泪水淌流地对女儿说：“趁这种天气，他们不会注意，你赶紧走吧！到了那里，莫忘了给妈写封信！”
　　然而，当李艳芳风尘仆仆地赶到刘金刚的家里，刘金刚已经远在深圳。她根据刘金刚的父母提供的地址，刻不容缓地搭上了开往深圳的列车。
　　于是，他们就在一个亲戚开办的装饰公司，以装簧为业。
　　李艳芳最初并不敢给母亲写信，而是等到一年以后有了孩子，才写信告诉母亲。他们的孩子，就是眼前的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
　　李艳芳生下孩子之后，他们便回到了刘金刚的孝昌老家。可是，月子酒的那一天，刘金刚的家里虽然是宾客盈门，李艳芳的娘家却没有一个人出席。因此，他们夫妇给女儿取名：若兰。
　　若兰，君子之风，素雅若兰。可是，他们的用意却不仅如此，他们还以“若兰”的谐音，包含了他们的结合是那样的艰难，也隐喻了这个孩子出生以后的凄厉与辛酸……
　　好一曲“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好一则凄美的爱情故事，令人感动、令人崇敬、令人潸然泪下！正是因为有了他们这一则凄美的爱情故事，才有了我在《龙泉观传说》中，关于李昌龙和吴启兰的悲情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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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金刚接到了妻子的电话，于当天傍晚回到家里。李艳芳向他介绍说：“这是老家来的哥哥，刘伯伯的大儿子，刘杨哥！”
　　他立即亲热地握住我的双手使劲地摇：“哥哥啦，早就盼着你来玩，你嘛到今儿才来呢？”
　　我突然发现，刘金刚的相貌，与他的妻子所描绘的形象还要差劲，不仅身材矮小，而且还是个歪脖子！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身材矮小的歪脖子，居然以一曲“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而紧紧地抓住了一个美丽少女的心！
　　刘金刚在宜城市内的活儿已经接近尾声。他当即就打去了电话，要求伙计们保质保量，尽快地完成。
　　当晚，刘金刚将我们父子俩带到了餐馆，并打电话邀请了陪客。烟酒与桌面上的美味佳肴，令人瞠目；所耗的费用，令人咂舌！
　　我原打算在此逗留几天，对他们夫妇俩作深层次挖掘，可他竟然如此铺张，谁能受得起这等丰厚的礼遇？！
　　第二天早饭一吃过，我便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可他却紧紧地拉住我的手迫切地说：“哥哥，你从来冇（没）来过，大老远从老家来到这里，哪能歇一夜就走呢？就在这儿玩！我把宜城的事都交代清楚了，专门陪你玩，你还说走的话？我嘛都不让你走！”
　　我说：“我去转生意，以后再来玩。”
　　他说：“转生意可以，我一会用摩托车带着你去转，比你一个人到处转要稳当得多！让儿子跟他的婶到街上去玩。二队那边我有个活还有点尾欠，我今日去找个帐，在那儿吃中饭，请老板替你打听活路不晓得几好！”
　　李艳芳立即接过话头说：“是的哥哥，不走！我也到街上替你打听，你还怕冇（没）得活儿做？”
　　没有办法，只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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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一留下来就是半个多月，不是今天他请人家吃饭，就是明天人家管场。而他对任何人都是一成不变地介绍：“这是我老家的哥哥！”
　　于是，成天沉湎于吃饭喝酒、K歌打牌！尽管我无心K歌，也不愿意打牌，可是酒却必须得喝，而且还被推为主角。因为这些饭局，都是为我而设。我既感动，也惭愧，却又推之不脱！不仅如此，他们对我的儿子，更是呵护备至、百般娇宠！
　　这样一来，我没有做上什么生意不说，刘金刚的开支，也大得惊人！更为严重的是，我那儿子，既没有学到手艺，也荒废了学习，甚至于在娇宠与溺爱之中而醺然陶醉！
　　我突然发现，我由于疏忽大意而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明知道宜城的人们，对孩子的娇宠与溺爱已经到了极致，还将儿子再度带到了宜城。那么，我先前付出的所有努力，岂不是都将付诸东流？
　　然而，当我发现了这一险象已经为时晚矣！
　　为了避免种种不利于儿子健康的现象，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刘金刚，直接乘车来到了讴乐，住进了讴乐旅社。让儿子住在旅社里学习，我单独出去转生意。
　　可是，他根本就无心学习。当着我的面，他还能够勉强地予以应付；我一离开，他不是看电视，就是到街上溜达……
　　“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这就是爱，糊里又糊涂！”我这是对儿子的爱吗？我怎么就那么糊涂呢？我的內心，充满了强烈的自责与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