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甘苦与共中的忘年恋(1,2)
作品名称:二侉子和他的女人们 作者:苏中老农 发布时间:2016-06-15 11:29:59 字数:3793
一
那年夏天,他们船上发生了两件大事,先是红丫头不慎掉到河里险些淹死,后来二侉子又摔伤了腰。
红丫头落水的那一次,是一个刚下过了一场雷雨的傍晚。那天他们船上刚卸完货,乘着落潮时的顺水将船往外河放。空船走顺水是最省力的,其实就是常说的顺流而下。不过船的舵子不大好掌握,都是二侉子亲自掌舵,红丫头站船头拿靠球,遇到即将与来船碰擦时,就用靠球去隔一下。那回,来船是一条三四十吨的大船,船上装满了货,扯着蓬帆,行的是逆水顺风。相向而行的两条船,一个是顺水,一个是顺风,速度都挺快。碰擦发生时,红丫头没来得及拿靠球去隔,就从高高的船头上摔下了河。二侉子一见就慌了神,他知道红丫头不会水,这下子要出大事了。他随即将舵子一板,将船搁上了岸边的浅滩,纵身一跃,下河救人。此时,河面上看不到一点落水人的影子,人一掉下去一次也去没冒上来,二侉子只好跟着水流搜索前进,看到河面有气泡时就一个猛子扎下去。一会儿就向下游漂了100多米远。正当二侉子已经精疲力尽时,他忽然看到了前面水下有一团黑影,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抓到了一条辫子,谢天谢地,终于逮到她了。因为水流太急,二侉子已经没有力气将她拖向河边了,只是随着流水往下飘,他努力将她的头部托出水面,发现她好像并没有大口地喘气,分明已经窒息。幸好那条碰撞他们的大船上的人赶到了,那条船的船尾挂了一条小木划子,划子上的两个人一人抓住他们的一只手,努力将他们拖到河滩上。此时,红丫头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大船上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好像对抢救溺水人很有经验,他先将红丫头的肚子搁在一块大石头上,从口鼻中排出了许多积水;然后又将她身子放平挤压胸部进行人工呼吸,一会儿又命令手足无措的二侉子对她进行口对口的人工呼吸。对此,二侉子一窍不通,那个人却很沉着,对他说:“你别慌,掉下去就这么长的时间,肯定能救得过来,你对着她的嘴,听我指挥,叫你吸气你就吸叫你吹气你就吹。”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一会儿,红丫头的呼吸功能在二侉子的引领下慢慢地恢复过来了,于是两条船上的人才都松了一口气。那人告诉二侉子,三年前他的婆娘也发生了一次这样的事,落水的时间还比今天要长一些,是一个正好经过事故现场的赤脚医生用这种方法救了她。
他们惊甫定后,大船上的人要给他一百元钱,说是贴补一点损失。二侉子没肯要他的,他说:“本来就是‘行船走马三分命’,你又不是有意要撞我。再说,人不曾有事,船又没撞破,顶多耽误几天工夫,你船上有货,你走吧。”他们将空船停在一个小镇上歇了五六天才重新启航。期间,那条大船在返航经过那里时,还停下来过了一宿。那个四十多岁的人姓花,也是苏北邻县这边过去的,谈起来还是老乡,晚上,那条船上烧了半锅子肉,一定要他们两口子(人家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也没否认)过去喝酒。老花挺能喝,一瓶白酒他一个人干掉大半;二侉子也能喝一点,以前人家砌屋上梁时总要弄点酒招待工匠。上船后就不曾喝过。今晚高兴,也喝了有二两多,两个婆娘一点儿没喝。大船上的婆娘叫红女,听说比老花大三岁,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已经出了嫁,还有两个在苏北家中上学。吃饭间,红女绘声绘色地告诉红丫头那天落水抢救的全过程,此前二侉子没跟她说过,只是说因为老花有经验才救活了她。她听后想了很多,想到如果不是他拚了命的救她,此刻她的尸首正在运往苏北的途中。如今他跟她还亲过嘴,她又欠了他一条命,这个二侉子怕的是甩也甩不掉了。就是我不想害他,可能命里注定还是要害他。
老花还告诉二侉子,他正准备在上海郊区开办一家砂石场,已经与当地谈好了租借场地的事,到时他要将这条船卖掉,并说:“如果你有心要,可以便宜一点卖给你,钱一时凑不全也不要紧,你以后直接到山上装砂子、碎石给我,在运费中慢慢扣,等过些日子,我再帮你在船上装一台机器,那样的话四五天能装一趟,比用你这样的小船零打碎敲的能多赚好几倍的钱。我看你这人可靠,想跟你合作,也想帮你。我出来也不过才三年多,是在家中跟队长打了一次恶架,才气得逃出来的。那家伙五十多岁了,一脸的大麻子,还老是想打红女的歪主意,动不动就在田里跟她摸手摸脚地说下流话,我就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就跑出来了。”
后来二侉子还听他说,他们出来时船更小,只有12吨的载重量,这条船才换了一年多。看得出来,他这几年赚得不少。二侉子就顺势跟他说:“花大哥能帮我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我们出来还不到一年,还没赚到多少钱。”老花就说:“没事,我这条船也值不了几个钱,再说你那条小船还能卖一些钱。你们还先这样做着,等我那边落实好了就写信通知你们过去。”后来二侉子就给了他一个通信地址,老花看了就说:“那个砂石场的老板我认得,我也常在那边装货。”他们就这样说定了,二侉子和红丫头都觉得挺兴奋。想不到因为一场祸事还逢凶化吉遇到好人。
二
老花的船开走后,他们也接着做原来的小本生意。过了两个多月没听到那边有信过来,二侉子就想到,可能那天是老花说的酒话,红丫头就说:“不像是说的酒话,因为他也需要你帮他的忙,可能是那边遇到什么麻烦。”不管如何,他们都要做好原来的生意,弄船的人小船换大船是必然趋势,只是早晚的事,必须尽可能地积累一些资本。目前就是苦一点,收入也挺可观。最辛苦的还是卸货,只要人家有要求,他们都会替人家挑。有时为了赶潮水,还要起早带晚。二侉子就是在卸货时卸得太急才摔伤了的。
那天,满满的一船碎石必须在晚饭前卸完,因为如果赶不上晚上落潮时将船放出去,就要多耽误一天时间。堆货的地方离船不远,只在几十米的距离,只是春天的河水水位低,跳板上的坡度很陡。如果红丫头能帮着挑一些,晚饭前是完全能挑上去的,以前他们挑过。可偏偏那天红丫头第一担就崴了脚,一步也跑不起来,只好挨着疼在船上装担子,由二侉子一个人挑。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那天还特别热,他心急,老是嫌红丫头担子装得不满,碎石不比砂子,不好装,铁锨很难插得进去,尤其是到了舱底,装筐的人站在舱下面,没一点风,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二侉子干脆脱掉了褂子赤膊上阵,头上戴一顶草帽,下身只穿了件短裤。快要结束时,意外发生了,因为出汗太多,扁担在肩膀上打滑,他一不小心,连人带担子从挑板上摔下了河滩,腰部正好搁在下面的一块大石头上,人就躺在河滩上爬不起来了。后来,还是货主叫来了好几个人才将他抬上船的。
他被抬上船后,觉得腰部不能动弹,一动就剌骨的疼。他知道自己是闪了腰,不会有什么大事,歇一两天就能好。哪晓得到晚上突然发起了高烧,红丫头只好一瘸一跛地上岸请当地村里的赤脚医生。那个村医也是个女的,比红丫头还显得年轻些,医生说,看症状是出汗太多中了暑,我先给他打一针,如果不能退烧的话就要马上送到镇里的卫生院去。幸好,到了下半夜,没那么烧得厉害了,红丫头才稍稍宽了心,要不,她没法将他弄到镇上去,船是没法行过去,那时大多数村子又都没通公路。第二天早上又请那个医生打了一针,医生告诉她,邻村有一个会专治跌打损伤的老中医,最好是请他过来将他的腰和你的脚一起看一下,你的脚没什么大问题,你男人的腰看起来还挺严重,说不定还要上医院。那个老中医的村子离这里有五六里路,后来还是正在砌房子的货主找了个人走过去将他请过来的。老中医是个有了把岁数的人,留着一把花白的胡子,看起来很有两下子。红丫头的脚,他只是摸了一下就说,好了,果然站起来就不那么疼了。
接着就轮到给二侉子看腰了,老先生先是用手在他的腰部探摸,并不停的询问哪儿疼得厉害,哪儿不疼,完了他对红丫头说:“你男人可不是简单的闪了腰,他腰部的骨节儿滑下来了,掉下了好几个‘算盘珠儿’,等会儿我给他推拿复位,估计还必须在床上躺些日子才能下床。”替二侉子腰椎复位颇费了一番周折,折腾了半天,老先生弄得气喘吁吁,二侉子疼得直冒汗。临走时丢下了几张膏药,只收了她三块钱。后来船在那个村子停了七八天,一开始二侉子连翻身都很困难,而且有时还发低烧,昏昏沉沉的,不想吃茶饭。好在村里的那个赤脚医生人很好,一早一晚的,就是不请她也会跑上船问问情况,送点对症的药,给红丫头宽宽心。
这些天,二侉子一直躺在船艄后的房舱里。那天他被七手八脚地抬上船时就不由自主地被放在红丫头睡的那张铺上,他们就这样在那间鸽子笼似的房舱里过了七八天既尴尬而又顺理成章的日子。第一夜,二侉子哼声不绝,红丫头彻夜未眠。她先是打了一桶水给他擦了身子,他一身的汗水和泥垢已经将铺上席子弄得面目全非,红丫头爱干净,此前,铺上摊的凉席算得上是一尘不染。二侉子身上只穿了件短裤,如何将那块部位也擦一遍再换上干净的短裤,让红丫头有些犯难。二侉子又坚持要自己擦,红丫头就挤了条毛巾给他,自己转过了身子。后来折腾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将短裤换下来,他的腰里好像灌了铅,屁股抬不起来,后来还是红丫头横下了一条心帮他换的。换前,还半闭着眼睛,将那块禁区里也擦了一遍,接着又将铺上的泥垢与污渍擦掉。做过了这一切,红丫头才顾到将自己也打扫清理一下。他们从家里带了一个圆木盆出来,那是红丫头娘家的陪嫁,她换了一桶清水倒进去,跟二侉子说:“你先闭上眼歇会儿,我要洗澡了。”洗时她回头偷眼看他,他倒挺听话,眼睛闭得紧紧地像是在熟睡。她想,他就是此时将眼睛睁开她也无所谓了。形势在一步步地变化,她那道人为设置的防线已经不堪一击了。心里只是在默念,人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其它的都好说。